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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已完结] ...

  •   1

      三十三分三十三秒前,我跟闺蜜韩落落在超市撞破她老公余城的外遇名场面。

      “草莓、青柠、香橙,还有玻尿酸,要哪个?”

      “我喜欢奶酪味的。”

      高大挺拔的男人走到穿着竖条衬衫的中年妇女身后,抬手掐了把她的屁股,脸上满是宠溺和享受。

      “奶酪味?你怎么不上天呢。”

      我一边拼命摁住青筋暴起的韩落落,一边拿手机记录下这非常炸裂的一幕。

      等到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我不禁感慨:“他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离婚!必须离婚!”

      韩落落气急败坏之余,不忘飙车跟踪那对狗男女。

      我们兵分两路。

      她负责捉奸,我负责搬救兵。

      毕竟韩落落的七舅姥爷的三外甥女的大表哥是红圈律所的初年级律师。

      夫妻共同财产和孩子的抚养权,渣男一样都别想拿走。

      只是为什么我上趟洗手间的功夫,刚刚和我在办公室一起义愤填膺的大表哥突然变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了。

      我揉了揉高度近视的眸子,双目猩红道:“咱们孩子的抚养权就靠你了。”

      “大表哥”当场炸了。

      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我搞得晕头转向。

      从包里掏出啤酒瓶般厚的黑框眼镜,我终于看清眼前的男人。

      “宋宴川?”

      “正是素颜的在下。”

      怪我。

      熬夜写小说的结尾写得太兴奋,忘记摘掉隐形眼镜,直到刚刚上洗手间才想起来。

      宋宴川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的大嗓门一嚎,整层楼的人纷纷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这还是我们律所那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吗?”

      “没想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宋par居然年轻时被甩过,现在甚至眼巴巴上赶着当舔狗,威逼利诱人家赶紧离婚,方便跟他无缝衔接。”

      “只有我一个人的关注点在于宋par的身家有八个亿吗!”

      ......

      我连忙摆手:“误会,都是误会。”

      宋宴川反而跟着红了眼,像丧家之犬一样垂着脑袋。

      “纪宁,在你心里,我从始至终就只是个误会?”

      解释不清,根本解释不清。

      打印好离婚协议的大表哥匆匆赶来,眼神中透露着满(清)腔(澈)的(的)义(愚)气(蠢)。

      “宁宁,走吧。我下午就当是出外勤,暴打渣男怎么少得了我这个中流砥柱。”

      那感情好。

      我正愁韩落落双拳难敌四手,担心她会不会吃亏落下风呢。

      2

      宋宴川咳嗽一声。

      “交代给你的案情分析报告,我希望下班前能准时出现在我的邮箱里。”

      “啊?不是后天提交......而且,我这位委托人的事也挺急的。”

      宋宴川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从容不迫地抽走大表哥手中的离婚协议。

      “我正好没事,替你跑个腿,业绩算你的。”

      大表哥愣了愣,转而换上激动的表情。

      “宁宁,宋par经验老道、阅历无数,入行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败诉。你放心,只要有他在,定叫渣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宴川眉头一蹙。

      “何律师,我记得我比你小两年一个月零七天,正式入行也不过四年十个月二十一天,何来“这么多年”一说。”

      大表哥咧着的大嘴闭不上了。

      我眼观鼻、鼻观心。

      默默心疼大表哥遇到宋宴川这么个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上司。

      “委托人小姐,带路吧。”

      路过一排排办公位,我隐隐听见小声的嘀咕。

      “宋par什么时候如此失态过,果然白月光的杀伤力非同凡响。”

      “宋par什么时候抢过手底下律师的案源,更何况是个一看就没什么赚头的离婚案。”

      “宋par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年龄了,他跟年过半百的高级合伙人们相处得那么融洽。没事喝喝茶、钓钓鱼、打打高尔夫,天天穿的不是黑白灰就是黑白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同龄人呢。”

      听到最后一句,我不由噗嗤一笑。

      别说,你真别说。

      我爸穿得都没有宋宴川老土。

      宋宴川瞪了一眼吐槽他的小姑娘,小姑娘不为所惧,挺直腰板,回瞪他:“宋叔叔慢走。”

      她朝我展露笑颜。

      “姐姐下次再来,我给你煮咖啡。”

      不懂就问,我也是他们play的一环吗?

      初入职场的小菜鸟萝莉×嘴硬心软的现实版何以琛。

      磕到了,磕到了!

      我猛地停下脚步。

      听,这是什么动静?

      是我写文的DNA动了。

      用手机的备忘录把灵感记录下来,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开新坑。

      宋宴川提溜起我的后脖衣领,恶声恶气。

      “委托人小姐,你到底想不想离婚。”

      “想,想!”

      韩落落曾经也是这么提溜起我,问她跟电脑同时掉进水里,我先救谁。

      我信誓旦旦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先救她,结果都没有发现她的婚姻并不幸福。

      3

      心里突然一痛,眼眶微微泛红,忍不住抽噎两下。

      “你,你别哭。我保证让他净身出户,裤衩都得留下的那种。”

      宋宴川手足无措地递了张纸巾给我,在楼下的咖啡厅买了我最爱喝的草莓牛奶。

      “纪宁,打起精神来。摆脱渣男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因为下一个更好更乖更帅。”

      “呜呜呜,不会有下一个了。”

      韩落落那么宝贝她的女儿念念,怕是不愿意再婚而委屈了念念。

      毕竟男人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动物,万一用强逼着韩落落传宗接代,到时候念念夹在中间多为难。

      反正有我这个干(富)妈(婆)在,韩落落跟念念不必为钱担忧。

      宋宴川掰过我的肩膀,急眼了。

      “怎么不能有下一个?没想到你是这么胆小的人,因为一次婚姻的失败就退缩?纪宁,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瑟瑟发抖。

      他但凡能多瞥两眼离婚协议,就说不出如此荒唐的话。

      我,纪宁,某绿色网站TOP10的知名言情小说作家,芳龄二十七,单身未婚!

      摸过男孩子的腹肌、胸肌、小手的次数加起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虽然很想澄清这个美(离)丽(谱)的误会,但是韩落落的事更要紧,就让善意的谎言再善意一会儿吧。

      导航到韩落落发的定位,宋宴川扯了扯领带,慢慢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青筋。

      我委婉道:“那个......别打脸。”

      “你还在心疼他!”

      宋宴川又炸毛了。

      “不是,我怕他讹人。”

      他的脸色由阴转晴,闲庭信步地敲门。

      韩落落的脸红扑扑的,面颊上有几道抓痕,长发凌乱,眼底满是血丝。

      余城和老三也没讨到什么好,一个脸肿得跟猪头似的,一个头顶直接秃了一块。

      我和宋宴川不约而同给韩落落竖了根大拇指。

      “大表哥呢?”

      “他临时有事,这位是宋宴川宋律师,是大表哥的上司,听说打官司从没有败诉过。”

      韩落落听后眼睛一亮,握着宋宴川的手哽咽。

      “宋律师,咱们孩子的抚养权就靠你了。”

      肉眼可见的,宋宴川温和的面具出现一丝裂缝。

      “咱们?”

      “对,咱们。”

      我低头看着鞋面的泥点,心虚地差点给他跪了。

      宋宴川终于想起翻看离婚协议,嘴角噙起三分不可置信、四分如释重负和三分自惭形秽的笑容。

      “纪宁,你给我等着。”

      4

      我看看一脸愤懑的韩落落,再看看互相依偎的狗男女。

      做了三秒的心理建设后,我拉了拉他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睛。

      “川川哥哥,你帮帮忙,回头我请你吃饭饭~”

      宋宴川皮笑肉不笑。

      “你最好说到做到,我录音了。”

      呜呜呜,我为了韩落落付出得实在太多了。

      宋宴川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三下五除二就把余城和老三怼得哑口无言。

      念念的抚养权和现在住的房子轻松到手,除了三分之二的共同财产,余城抵死不肯退让。

      “韩落落,你从怀孕到现在赚过一分钱吗?家里的所有开销都是我出的,做人别太贪心!”

      “你无耻!”

      韩落落气得说不出话。

      当初如果不是他故意扎破小孩嗝屁袋,正在冲击总监之位的韩落落怎么可能辞职,把位置腾给能力不如自己的余城。

      他拍拍胸脯保证说他赚钱养家,让韩落落只管安心带孩子。

      谁知这个承诺刚过去三年而已,不仅物是人非,还倒打一耙。

      我“腾”地站起来,甩了渣男一巴掌。

      “你给我听好了,要么下周一的公司晨会上我让所有人看到这段视频,要么三分之二的共同财产现在立刻马上转到落落的账户上。”

      我在朋友圈刷到过余城发的公司团建照,老三就站在他的斜前方,说不定还是个比总监职位更高的人物。

      人要脸,树要皮。

      这件事若是捅到公司,对他们没有半分好处。

      余城果然怂了。

      韩落落跟他约定明早办离婚手续后,她急着回家照顾念念,顺便把渣男的东西都丢掉。

      她一脸暧昧地把我推到宋宴川的怀里。

      “咳咳,天色不早了,麻烦宋律师送咱们宁宁回家。”

      !!!

      她磕错CP了!

      宋宴川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我硬着头皮系上安全带。

      “你要不找个路边把我放下吧,我还有点私事。”

      他突然一个急刹车。

      “什么私事。”

      “要去趟超市。”

      原本我跟韩落落是去超市薅姨妈巾买一送一的羊毛,谁知羊毛没来得及薅,薅出个喜欢奶酪味的老三和出轨上司的渣男。

      感受到小腹丝丝的痛意,我后知后觉想起这个月的大姨妈该来了,而家里一丁点存货也没有。

      “我跟你一起去,听说超市在打折。”

      宋宴川打转方向盘,眼角微微弯起弧度。

      据我所知,超市最近只有姨妈巾在打折。

      5

      我隐隐嗅到了一股狗粮的味道。

      莫非是那个小姑娘告诉宋宴川的?

      可怜巴巴的小哭包×嘴硬心软的笨拙大叔。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要是能天天近距离磕CP,我不敢想象能有多快乐。

      我刚准备回答他时,迎面有辆汽车直愣愣向我们撞来。

      “小心!”

      宋宴川脸色骇然,拼了命把方向盘往右打。

      “砰!”

      兵荒马乱,天旋地转。

      我的脑袋很晕,却还算清醒。

      而宋宴川的情形看上去很不好,他的额前满是汩汩的鲜血。

      “宋宴川,宋宴川。”

      好心的路人帮忙拨了120,我用力拖出宋宴川,小心翼翼把他放倒在地上。

      有个男人摇摇晃晃向我们走来,他踉踉跄跄钻进宋宴川的车里。

      “余城,你干什么!”

      我拼了命去夺那张鲜血淋漓的离婚协议,余城轻而易举地一脚踢开我。

      “贱人,要不是你坏老子好事,老子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吗!哈哈哈,现在死无对证了,她韩落落这辈子都休想离婚!老子就是要把她耗死在家里,当个跟社会脱轨的黄脸婆!”

      “余城,你疯了!”

      “是!我疯了!老子三年没碰过韩落落,早就饿疯了!明明老子还差一步就能晋升副总了,你和她凭什么搅黄我的事!我委曲求全做了这么多,不还是为了她和念念,不知好歹的贱人!”

      眼睁睁看着他撕碎那张离婚协议,我死死拽着他却有心无力。

      警察拷走处于暴走状态的余城,医护人员匆匆抬着担架赶来。

      我声音虚弱道:“先,先救他。”

      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直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唤醒我的大脑皮层,我懵懵懂懂睁开眼。

      “宁宁,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

      床前这个不修篇幅的野人是谁?

      “你是?”

      “我是宋宴川,你是不是失忆了!”

      ......那倒没有。

      只是宋宴川这副形象比当年被我拒绝后更加憔悴糟糕,没戴眼镜的我压根认不出白日里还是中年大叔打扮的他。

      宋宴川的脑门和手臂上缠着绷带,明明受的伤比我严重得多,怎么比我醒得早还活蹦乱跳的。

      他长舒一口气:“纪宁,你都昏迷三天了。”

      “常年营养不良、作息紊乱、低血糖低血压低血脂,你就是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的?”

      我心虚地抠手指玩。

      他凭什么教训我,我又不是他的手下。

      “我跟阿姨已经商量好了,你出院后搬到我家住,然后进律所的财务部上班。月薪一万二,五险一金,朝九晚六。”

      “什,什么?”

      我妈不是最不待见宋宴川吗?

      她是不是忘记自己曾经棒打鸳鸯的事了......

      6

      十岁那年,我跟着我妈改嫁给她的白月光。

      不到一年,她给我生了个妹妹,对我的关注度直线下降。

      妹妹磕着碰着了,她紧张得不了,恨不能替妹妹受伤。

      我在学校第一次来了那个,在洗手间无助地向她求助,她轻飘飘来了句“你不会找老师和同学吗?我在游乐园陪你妹妹,没空给你送姨妈巾。”

      妹妹递给我一颗花生糖,我没吃,妹妹憋着嘴掉眼泪,说我不喜欢她。

      我妈边哄着妹妹,边骂我白眼狼、小心眼,却完全忘了我对花生过敏。

      妹妹的生日比我早两天,她每年绞尽脑汁为妹妹策划盛大的生日宴,而我只配成为美其名曰一起过的附带品。

      我像是那个家的外人,跟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门。

      我试过努力融入那个家,只是好像努力错了方向。

      逃课、打架、早恋,怎么叛逆怎么来。

      那时的我觉得只有这样,她才能从百忙之中抽出几分钟关心关心我。

      可惜我想多了。

      她的眼中除了失望还有厌恶。

      “纪宁,你跟你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地不省心和讨人嫌。”

      其实我一直想问她,既然她这么讨厌我,为什么执意带我离开。

      既然决定养我,又为什么对我置之不理,任由我自生自灭。

      她的偏心让我越来越叛逆。

      直到我遇见宋宴川。

      自卑敏感却善良热忱的宋宴川。

      高二分科,他被动地成了我的新同桌。

      因为没人愿意跟我这样一个不学无术、黄发烟熏妆的小太妹扯上关系。

      但是宋宴川好像不介意天天上课睡觉、动不动跟老师叫板、顽劣不堪且脾气火爆的我。

      “纪宁,这堂课的重点我帮你备注好了。”

      “纪宁,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去医务室。”

      “纪宁,你别总是喝冰水。这是我熬的红糖姜茶,你喝一点吧。”

      “纪宁,其实我觉得你黑发更好看。”

      ......

      我不知道宋宴川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却莫名其妙地希望他对我一直好下去。

      或许是不是只要我听他的话,他的眼中就能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默默把一头黄发染回黑色,我重拾起书本,虽然晦涩难懂,但是有宋宴川这个学霸的一对一指导,平时门门不及格的我突然都低空飞过。

      正当我小鹿乱撞地跟着宋宴川去图书馆学习时,我和他早恋的谣言不胫而走。

      7

      班主任、年级主任,甚至校长都出动了。

      他们劈头盖脸骂我不知羞耻,勒令我跟宋宴川分手,不要耽误宋宴川冲击清北。

      我妈知道后,冲上来就是一巴掌:“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喜欢倒贴的赔钱货!”

      “学习好有什么用,家里穷得叮当响。说不定他喜欢的只是你的钱,傻乎乎当了人家飞上枝头的跳板。”

      我下意识反驳:“他不是那样的人。”

      宋宴川不是她,嘴上说着是跟白月光旧情复燃,看上的其实是每个月几十万的零花钱和上流社会的贵妇生活。

      我被禁足在家一周,她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要么你转学,要么他辍学。你叔叔有的是办法给宋宴川一家上眼药,你自己心里掂量掂量吧。”

      她嫌弃我勾引学校第一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害得她打麻将都会被人揶揄两句。

      可是我跟宋宴川之间明明是清清白白的。

      虽然我对他确实萌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但我们约定好以学业为重,所有的话都等到高考后说。

      不忍心宋宴川因我而毁了下半生,在我妈和继父的注视之下,我给他拨通了电话。

      毕竟继父的人脉很广,捏死宋宴川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喂?纪宁,你没事吧?老师那里我也说清楚了,是我主动追求的你,但你并没有答应我。我向他们保证,高考之前绝不影响你的学习。你什么时候回来上学?这几天的上课笔记我都整理好了。”

      我突然心口一痛。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关心我。

      所以哪怕代价是跟他老死不相往来,我也想保护宋宴川一次。

      “宋宴川,我不喜欢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我接近你只不过是想让你辅导我的功课而已,你怎么敢自作多情认为你配得上我。”

      良久,宋宴川声音哽咽道:“你,真的也跟别人一样看不起我吗?”

      “嗯,看不起,非常看不起。”

      当着他们的面,我删除了宋宴川所有的联系方式。

      也许宋宴川遇见我,是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吧。

      因为是我配不上他,而不是他配不上我。

      从那以后,我仿佛是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按部就班地读书、吃饭、睡觉,对于我妈眼中的欣慰而不屑一顾。

      原来她喜欢的不过是个没有感情的玩偶罢了。

      后来我磕磕绊绊考上本一,心心念念报考汉语言文学,却被她偷偷篡改了志愿。

      “你是女孩子,学会计好就业。到时候毕业直接进你叔叔的公司,总比你读那个没前途的汉语言强。”

      她一副为我好的慈母模样,我表面上心如止水,心底却是惊涛骇浪。

      脱离那个令我窒息且不属于我的家,成了支撑我活下去的梦想。

      8

      我拼了命学习,只是为了转到汉语言专业。

      我拼了命攒钱,只是为了买个只有我的家。

      我拼了命写文,只是为了不再用她给的钱。

      等到终于有能力摆脱那个家时,她的鬓角已是白发霜霜,眉宇间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沧桑。

      残忍无情的话到嘴边,我竟有些说不出口。

      原来那个中气十足跟我扯着嗓门吵架的女人老了。

      “宁宁,你要清楚,你叔叔的公司将来只能是你妹妹的。”

      她看向我的目光充满复杂与打量。

      我耸耸肩,反正我也不乐意当个打工仔。

      “我找到工作了,你不用担心。”

      随意扯了个谎,没有告诉她我靠写小说年入八位数的事。

      “嗯,你妹妹也不小了,正是敏感的时候。你跟她从小就不对付,最近不要在她的面前晃悠,免得让她分心。”

      这应该是我最听话的一次。

      马不停蹄离开那个家,一离开就是三年。

      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就这么堵着,一堵也是三年。

      我总是借口工作忙,没时间回家看她。

      反正在她的心中,只有妹妹是她的女儿,我只是她用来维持慈母形象的工具人。

      我没想到宋宴川会联系她,连忙摆手拒绝他的提议。

      “我有钱的,不用上班。”

      宋宴川瞥了瞥破旧不堪的帆布包和地摊上10元一件的文化衫:“纪宁,在我面前,你永远不必逞强。”

      他是不是忘了当初被我羞辱的时候了?

      还是准备在律所用上级的身份报复我?

      或是利用我来试探小姑娘对他的心意?

      不管是哪种,我都不想再跟宋宴川扯上关系。

      “我真的不缺钱。”

      宋宴川根本不信,自说自话端起皮蛋瘦肉粥喂给我吃。

      我欲言又止,总不能给他看我的银行卡余额吧......

      韩落落听说我醒了,风风火火抱着念念过来。

      “干妈,你疼不疼?念念给你吹吹。”

      三岁的念念正是活蹦乱跳、天真无邪的年纪,她的眼底现在却满是小心翼翼和迷茫郁色。

      我心疼地接过念念,抱着她哄道:“干妈不疼,念念怎么都瘦了,是不是没有乖乖吃饭?干妈出院了带你去吃西贡好不好?”

      宋宴川插嘴:“纪宁,你还欠我一顿饭。”

      “那一起吧。”

      我的心在默默滴血。

      不是人均八千的饭请不起,而是海底捞更有性价比。

      9

      宋宴川蹲在念念面前,张开双手:“你干妈还需要休息,叔叔抱你到楼下买鸡腿怎么样。”

      念念可能随了我,对好看的男孩子并没有抵抗力。

      她朝宋宴川甜甜一笑,宋宴川的眼角不知何时弯了弯,像是黑暗中的皎皎明月,倏地照亮夜旅人的心房。

      韩落落一脸愧疚地握着我的手,眼眶红通通且湿漉漉的。

      “宁宁,都是我不好。”

      我反而更加愧疚了。

      余城把离婚协议撕了,人又进了局子,韩落落和念念该怎么办。

      “幸亏宋宴川留了个心眼,扫描了离婚协议的电子版。你昏睡的这三天里,他出面替我处理了离婚事宜。不出意外的话,余城要判五年。我打算把房子卖了,边带念念边开家花店。至于我爸妈那里,这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韩落落的父母是典型的封建思想,意外怀孕了劝她辞职,生完念念劝她生二胎,吵架回娘家劝她以夫为重。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反握住她的手。

      “我们可以一起开家咖啡店、书店、花店三合一的那种店,到时候我负责摆书架、做咖啡,你负责包花、买单。谁空了谁就去接念念放学,总归有个人在店里看着,岂不是两全其美。”

      韩落落跟我一拍即合,兴奋地畅想以后的生活。

      我长舒了口气,希望她能早日走出来。

      我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宁宁,我能到你家暂住几天吗?”

      韩落落现在住的房子挂出去后,看房的人从没有断过,她一个人带着念念总归不太安全。

      就算临时租套房子,也免不了被人惦记上。

      更何况余城在局子里蹲着,他的父母早晚会找上门。

      我住的小区安保系数很高,一般外人根本无法进入,让韩落落和念念暂避风头绰绰有余。

      “你尽管住,那间客房本来就是留给你和念念的。”

      韩落落一脸诡计得逞的笑容,从病房外拖进一个24寸的行李箱。

      “念念她很闹腾的,我怕耽误你写文,要不然你委屈几天住到宋宴川那里?”

      ......

      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当天下午,我被迫住进宋宴川的豪宅。

      “你确定你没有挣什么灰色地带的钱?”

      不是我怀疑他的人品,主要是黄金地段的独栋三层别墅不像是他一个律所合伙人买得起的。

      “纪宁,你似乎从没有认真关心过我。”

      他幽幽看了我一眼,留下句意味深长的话。

      10

      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把行李箱搬进一楼靠门的客房,谁知宋宴川很有男友力地一手扛我一手扛行李箱上楼。

      “你住这间。”

      我像拨浪鼓一样疯狂摇头。

      住在他的隔壁,我怕我半夜梦游。

      “纪宁,你到底在怕什么?”

      倘若我对他贼心不死呢。

      宋宴川沉着脸步步紧逼,我被他壁咚在走廊上的墙上,身后的油画硌得腰疼。

      “我是个夜猫子,晚上经常嘻嘻哈哈的,会耽误你休息。”

      主要是半夜更能激发我的创作欲望,我喜欢边说话边打字,经常发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声响。

      他突然宠溺地勾了下我的鼻尖:“是该改改你的作息习惯了,瞧瞧你大熊猫一样的眼睛。明早七点起床,跟着我晨跑锻炼。”

      苍了个老天爷!

      孩子八百年没有运动过了!

      深更半夜,我躲在被窝里写小说,刚写了个开头就卡住了。

      脑海中只要浮现出宋宴川为其他女孩子而心动、宁愿自己命悬一线也不愿她受伤、霸道且温柔地吻住她的唇等画面,我的灵感就像那被扎破的气球,以光速憋了下去,再也提不起精神。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拍拍自己的脸,试图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排出脑外。

      “作者大大什么时候更新,期待菜鸟律师和律界顶流的故事!”

      “光看个开头就已经在被窝里鸡叫了,作者大大要是再不更新,别怪我祝你一胎八宝!”

      “冲到新书榜第三名了,大家伙努把力,保二争一,让作者大大看到我们的热情。”

      “早知这么短我就不看了,原是想催更来的,想着姐姐应该是在筹备和翰子的婚礼,倒显得妹妹我不懂事了。”

      我手抖着刷新了一下,新文直接冲上第一了。

      看了眼收藏量和礼物数,我“腾”地坐起来,从衣柜里找出一套运动服。

      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困乏其身。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睡眠套不着素材。

      要想稳坐第一名的宝座,我应该不惧风雨、不怕困难,勇敢地冲在磕CP的第一线。

      宋宴川倒是很意外,他在厨房煎荷包蛋时,我已经洗漱穿戴整齐,狗腿地给他打下手。

      他开火我倒油,他翻面我叫好,他出锅我递盘,主打一个听话懂事、勤劳能干。

      “纪宁,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见我主动跟着他出门晨跑,原以为要废一番功夫的宋宴川有些不可置信。

      “哪有,一日之计在于晨,要不咱们跑着去上班?”

      时间就是金钱,我晚写一分钟的文,读者就多抓心挠肝一分钟,小礼物就晚收到一分钟,排名就有可能下降一分钟。

      11

      宋宴川很满意如此积极向上、朝气蓬勃的我,跑步路过一家难得开门的老牌西装店,他带着我进去逛了逛。

      “帮我挑几件衬衫、西装和领带,毕竟我比你还小两个月,走出去免得别人以为我诱拐未成年。”

      未成年?

      那个小姑娘未成年?

      震惊我一百年!

      他怎么下得去手!

      “我说的是你。”

      宋宴川挠了挠头,耳根微微泛红。

      我看看身上印着hello kitty的短袖和鞋子上的粉色玩偶,天杀的韩落落,拿的是我随便买了准备送给同母异父的妹妹的生日礼物。

      毕竟她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公主,对一切粉红色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我送这些无功无过,至少让人挑不出错。

      可能是车祸的后遗症影响了我的记忆,我拿出这套衣服时压根没想起她生日这件事。

      只是单纯觉得hello kitty显年轻。

      毕竟我比宋宴川大了两个月,头顶秃了、眼纹重了、脸色蜡黄了,走出去怕别人以为我是带着儿子逛街。

      宋宴川的一句未成年彻底让我陷入小鹿乱撞的心慌。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你都去试试吧。”

      认认真真拿了两身衣服递给他,我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原来我在他的眼中至少还算年轻。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清爽的白衬衫套上灰色的英式西装,再戴上一副金丝边框眼镜,那股子霸总味拿捏住了。

      “好看吗?”

      宋宴川问得不太确定,他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地烂。

      高中爱穿老头衫搭青色polo衫,现在喜欢藏蓝色西装配紧身小脚裤,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多的丑衣服。

      正当我准备点头时,店员先我一步地堆起谄媚的笑。

      “先生,您太太给您挑的实在太有品味了。”

      “你们结婚几年了?看上去实在是太登对□□爱了。”

      “要不要再看看女士西装?让您太太跟您一起穿情侣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宋宴川的耳朵像是熟透了的小龙虾,红得触目惊心。

      他饶有兴致地帮我选起适合在律所上班的西装,我边看时间边疯狂上演奇迹暖暖。

      “宋宴川,马上九点了。”

      半个小时后,望着他手中新挑的五套裙装,我身心俱疲、脚步虚浮。

      我果然不是小说里的女主角,经不起霸总的这般折腾。

      “不急,算你出外勤,不扣你的工资。”

      QAQ,谁允许他滥用职权的!

      12

      走到律所楼下,我问宋宴川能不能换个岗位。

      “为什么?”

      我一个只念过一年会计的半吊子怎么敢入职红圈律所的财务部。

      更何况我记得财务部和法务部隔了整整一条走廊,这让我怎么随时随地磕CP。

      “我人生地不熟的,跟着你比较有安全感。而且我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到财务部工作的话不仅丢老师的脸还丢你的脸。我给你当助理行不行,不要工资的那种。”

      会说“宋par好久没笑过了”、“你是宋par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从没见过宋par对谁这么上心过”的那种。

      我把对宋宴川的悸动解释为年少时的遗憾和歉疚,打算助攻他和那个小姑娘来弥补我给他留下的伤害。

      宋宴川微微颔首,默许了我的请求。

      跟着他屁颠屁颠上楼,小姑娘并不在工位上。

      宋宴川显然也发现了,他沉着脸走到杂物间。

      “宋筱,我数到三,再不出来,你这个月的全勤奖别想要了。”

      下一秒,嘴角还沾着面包屑的宋筱怒气冲冲地开门。

      “宋扒皮,我辛辛苦苦帮你收拾烂摊子,带薪吃个早饭怎么了。”

      我附和道:“就是,就是。”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宋宴川的话成功把宋筱气跑了。

      我戳了戳他的手臂:“还不去哄哄人家。”

      虽然不知道宋筱口中的烂摊子是什么,但他们彼此的眼里明明是有对方的。

      宋宴川犹豫了几秒,给我指了指他的办公室后,还是朝宋筱离开的方向走去。

      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硬的欢喜冤家。

      太好磕了!

      只是为什么我的眼睛好像进了沙子般有些难受。

      “宁宁,你怎么哭了?!”

      大表哥来办公室给宋宴川送报告,正好看到眼底布满红血丝的我。

      “我没事。”

      不懂就问,律师的嗓门都这么大吗?

      坐在附近工位的律师们明目张胆地窃窃私语。

      “我刚刚瞧见宋par追着宋筱走了,他们平时不就挺暧昧不清的,怕不是脚踏两条船被发现了?”

      “听说宋筱是靠关系进的律所,莫非是宋par开的后门。”

      “办公室那位是正宫还是......我们要不要去巴结一下,我早看浑身公主病的宋筱不顺眼了。”

      不是,你们律师也搞勾心斗角这一套?

      还是最低级的那种。

      很好,被同事排挤欺负但慢慢自立自强、学会不依附男人的小白花×从把她当作金丝雀到教她长大、放她自由的冷面上司,我的新文男女主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

      13

      宋宴川和宋筱前后脚回来,一个嘴角上扬、一个脚步轻快。

      我的好奇心发作,问他怎么把宋筱哄好的。

      他随意道:“两只名牌包。”

      ......

      非常朴实无华的哄法。

      “她接受了?”

      “嗯,恨不得狮子大开口,再宰我几瓶红酒。”

      宋宴川家的红酒摆了整整一墙,瓶瓶都是价值不菲、珍贵稀有。

      宋筱这是帮了宋宴川多大的忙,亦或者说宋筱在他的心里地位到底有多高。

      “要不我现在回家给她拿两瓶?”

      宋宴川在看大表哥的报告,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

      “也行,拿第三排最左边的两支。还有,中午挑一家你们女孩子喜欢吃的餐厅。”

      “知道了。”

      我小脸一垮、肩膀一塌。

      出去时迎面撞见宋筱趴在办公室的门上偷听。

      “姐姐,真是麻烦你了。我其实更喜欢第四排中间的红酒,你能不能偷偷帮我拿出来?”

      作为一名合格的爱情保安,我努力保持八齿微笑。

      “好嘟。”

      “还是姐姐你大方,不像宋扒皮那么抠门。”

      他还算抠门的话,那我得算铁公鸡。

      在网上订了家超级浪漫的西餐厅,我特意买了一束香槟玫瑰,拜托服务员到时候见机行事,让宋筱以为是宋宴川精心为他准备的。

      我功成身退,转头带了念念去游乐园玩。

      听说有买家出了高价,但是要求她们在一天内搬出去。

      我让韩落落先把东西搬到我家,热心的大表哥请假去帮了忙。

      要不是看在他们有着七拐八绕的血缘关系的份上,我都有点磕他们两个了。

      刚给念念买了个棉花糖,宋宴川的电话来了。

      “纪宁,你现在在哪里。”

      糟糕,忘记向他请假了。

      “在游乐园陪念念。”

      他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二十分钟后,宋宴川捧着那束香槟玫瑰气势汹汹赶来。

      我的右眼皮跳个不停,下意识抱着念念想跑。

      “宋叔叔!我跟干妈在这里!”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宋叔叔,抱抱。”

      念念自来熟地朝宋宴川张开双臂,在宋宴川杀人般的目光注视之下,我不得不接过他的香槟玫瑰。

      宋宴川语气温柔:“念念想玩什么?”

      “那个那个,旋转mua。”

      我汗颜:“是旋转木马。”

      “嗯嗯,旋转mua。”

      说实话,我因为常年敲键盘,手臂时不时酸痛,已经有些抱不动念念了。

      有宋宴川陪着活力四射的她,我总算有了丝喘息的空间。

      14

      “你带念念去坐,我给你们拍照。”

      “干妈也去,以前都是爸爸妈妈陪念念一起坐的。”

      她委屈巴巴的,看得我鼻子一酸。

      因为在我的记忆深处,我的爸爸妈妈也陪我坐过旋转木马。

      宋宴川让我把香槟玫瑰交给工作人员暂时保管,他在我耳边轻语:“纪宁,宋筱是我的堂妹。高中的时候,你请她吃过冰激凌,给她买过生日礼物,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合着我磕错CP了呗!

      发疯!发疯!发疯!

      呆呆地坐上旋转木马,我的大脑飞(自)速(我)运(安)转(慰)。

      无所谓,骨科更好磕。

      请让我现在立刻马上回家改文!

      “干妈干妈,快看镜头。”

      身旁,念念兴奋的声音让我的思绪回笼,原来是有相机在自动抓拍。

      和宋宴川同坐一匹马的念念手舞足蹈,我担心她握不稳手中的柱子,忍不住倾斜了身子扶住她。

      就在这时,宋宴川一个扭头,亲上了我的唇。

      “咔嚓,咔嚓。”

      这个吻像是意外,也像是蓄谋已久。

      念念拍了拍手,高声喊着:“爸爸亲了妈妈,爸爸亲了妈妈!”

      我羞得逃下旋转木马,工作人员却拦住了我,把香槟玫瑰和照片塞到我的手里。

      “你们一家三口看上去真的很幸福。”

      “不,不是,我们不是......”

      宋宴川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打断了我的解释。

      “谢谢。”

      他一手抱着念念,一手牵着我,我竟忘了挣扎。

      我们像是游乐园里最寻常的一家三口,孩子可爱,父母恩爱。

      在游乐园疯玩半天后,送念念回家的路上,她已经困得睡着了。

      宋宴川让我从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箱里拿出一盒柠檬味的水果糖,我倒了两颗在手心,他挑挑眉:“在开车,喂我。”

      左手缓缓移至他的嘴边,我的心跳瞬间飚到110。

      心里有个小人不断说服自己,就当是实战演练故事情节,万一以后写文用得到呢。

      宋宴川微微颔首,舌头卷起那两颗糖时,我的手仿佛触电般发抖。

      !!!

      他刚刚是不是舔了一下我的手心。

      温热且点到为止的触感,让我整个人酥酥麻麻的。

      停在我家的小区楼下,宋宴川的眉头皱成“川”字。

      “纪宁,晚上我们好好聊聊吧。”

      15

      忐忑不安地解开安全带,我试图夺门而逃。

      韩落落却用脚抵住了车门,她笑眯眯道:“慢走,不送。”

      宋宴川顺势锁上副驾驶座的车门。

      韩落落似是想起什么,让大表哥给宋宴川递了个牛皮纸袋。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放在床头柜,你平时就经常丢三落四的,户口本还是暂时让宋律师替你保管吧。”

      不是吧,不是吧。

      她是我的敌蜜吧!

      宋宴川泰然自若地收下我的户口本,给大表哥批了一个月的假。

      “这桩离婚案的后续你帮着继续处理,处理完了再来上班,工资照发。”

      “谢谢宋par,不是,姐夫!”

      看着韩落落面露羞涩和大表哥低头激动的样子,我捂住脸没眼看。

      嗯,论好磕程度,还得是骨科。

      宋宴川俯身为我系上安全带,清冷的薄荷香萦绕鼻尖。

      “噗通,噗通。”

      皮肤白皙、喉结分明、宽肩窄腰的他,让我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脑海浮现旋转木马上的意外,我的心中突然萌生一股冲动。

      性感温软的薄唇,好想再亲一遍。

      回宋宴川豪宅的路上,我猛地想起今天是姨妈巾买一送一的最后一天。

      拜托他绕路去超市,我直奔目标区域。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疯狂扫货ing。

      “纪宁,草莓、青柠、香橙,还有玻尿酸,你喜欢哪种?”

      我下意识回道:“我喜欢奶酪味。”

      宋宴川百思不得其解。

      “护手霜还有奶酪味的?”

      打扰了,我果真是饿了。

      “口误口误,我喜欢草莓味的。”

      他的目光轻轻瞥过护手霜后面一排的货架,若有所思地走过去拿起一盒奶酪味的小孩嗝屁袋。

      他的耳根跟此刻天边的晚霞一般绯红,嘴角的弧度抑制不住地上扬。

      “纪宁,你怎么不上天呢。”

      ......

      我的问题,我的问题。

      都是嘴瓢的锅。

      排队结账时,我悄悄把小孩嗝屁袋丢出购物车,身后的情侣小声轻笑:“奶酪味的?我们试试?”

      “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今天开的是越野车,底盘很稳的。”

      我羞耻地竖起耳朵,宝宝巴士有什么意思,重型坦克才够刺激。

      小说素材get!

      宋宴川接了个电话,等我们回到车上时,旁边摇动的车里传来一阵娇声。

      我和宋宴川不约而同没话找话。

      “回去要多久?我都饿了。”

      “快的话,十五分钟左右。”

      他话音刚落,有人不满道:“亲爱的,再~快~一~点~”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看来越野车的底盘也没有很稳。

      16

      趁着宋宴川倒车入库的间隙,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进卫生间。

      咱就是说,该来的终究来了。

      陪念念疯玩了一下午,感觉身上黏糊糊的。

      索性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直到裹上浴巾,我意识到不对劲。

      我没拿干净的换洗衣服!

      这里是宋宴川的家,我总不能真空出去吧。

      “纪宁,你好了吗?”

      “好了......”

      微微打开洗手间门的缝隙,我露出半颗圆圆的脑袋。

      “宋宴川,能不能帮我拿下睡衣。”

      “知道了。”

      不知为何,他上楼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狼狈。

      两分钟后,宋宴川递来一件白色的衬衫:“你的房间门锁好像坏了,我打不开。”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怕宋宴川发现我在以他为原型写小说,出门前特意把门锁了,钥匙就藏在......

      !!!

      钥匙好像藏在一个小熊挂件的脖子上,而小熊挂件被我当作礼物送给念念了。

      衬衫上还染着他的薄荷香,我磨磨蹭蹭换上后,宋宴川的眼睛都直了。

      他的喉结微滚,直勾勾盯着我的腿。

      “你冷不冷?我给你拿条裤子。”

      可能是因为来了大姨妈,体内的多巴胺直接上升,我一把拉住宋宴川反手壁咚了他。

      “我不冷。”

      明明是很正经的话,却在脱口而出时染上一丝撒娇般的颤音。

      手撑在冰凉的瓷砖上,寒冷并没有顺着神经传达至全身,反而一股莫名的燥热慢慢泛上脸颊。

      无意间对上宋宴川的眼眸,我尴尬地触电般松开了他。

      他立刻紧紧掐上我的腰,瞬间反客为主、占据上风。

      “纪宁,我找了你九年,你可不能再逃了。”

      月色温柔,晚风温柔,他的告白也很温柔。

      我的眼眶顿时噙起泪水,是抱歉,是苦涩,是胆怯。

      “你,不恨我吗?”

      那个一穷二白、自卑敏感的男孩,被我贬低讽刺得体无完肤,在他的心上深深烙下的伤口,他又用了多久的时间愈合。

      “恨,怎么能不恨。我恨自己懦弱无能、自卑阴暗。明明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却自私地把错误推到你的头上,要你替我承担一切后果。”

      “宁宁,如果时间能倒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你的手。哪怕是被所有人不看好,我也要向他们证明,他们才是错的。”

      “宁宁,我长大了、成熟了、有钱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当你的保护伞、你的避风港、你的安全感。”

      17

      面对宋宴川的表白,我说不上是种什么感觉。

      好像是紧绷的神经突然断了一根,好像是沉寂多年的冰山被撞了一角,好像是考试不合格的孩子吃到了棒棒糖。

      这个世界每天都忙忙碌碌,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曾经我也以为我跟宋宴川是两条短暂相交的平行线,在错的时间遇见后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也许偶尔因为某个人某个物某件事想起彼此,但岁月更迭、星河斗转,我们终将慢慢淡忘印象中的对方。

      就比如在律所的初见,我本不愿与他再有瓜葛,可偏偏这颗心不听使唤。

      每一次的靠近之后,我都告诫自己是最后一次的放纵,但宋宴川的步步紧逼让我沦陷在他为我编织的牢笼。

      他说他喜欢我,我却不相信年少时的喜欢抵得过九年的光阴荏苒。

      宋宴川的眼眸清澈见底,毫不掩饰他的紧张与忐忑。

      “宋宴川,我们不合适,强扭的瓜不甜。”

      我虽然写言情小说,但我并不相信爱情,更何况是久别重逢了一个星期就大胆告白的爱情。

      天上不会掉无缘无故的馅饼,我也从来不是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

      我很满意自己的现状,循规蹈矩、一成不变有什么不好的。

      为什么要让他闯进我的小世界,打破来之不易的宁静与美好。

      宋宴川听到了他不想听到的答案,掐着我腰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许。

      “瓜甜不甜,拧下来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强势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宋宴川像是饿了许久的孤狼,找准时机疯狂蚕食我这个羔羊。

      我被吻得喘不过气,使劲推了推身前的他。

      他低低笑了一声,摁着我的手贴在胸口。

      “宁宁,你摸摸看,我的心是不是跟你跳得一样快。”

      “哪有,我心如止水好吧。”

      嘴硬是我最后的倔强。

      不得不承认,宋宴川的吻技远在我之上。

      像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手,勾引我这个母胎solo简直易如反掌。

      “宁宁......”

      宋宴川还想说什么,屋外的门铃声打断了他。

      可视门铃上的画面印着一对慈祥的中年男女,宋宴川抓着我的手没有放开。

      “是我爸妈。”

      “那那那我先避一避。”

      我记得厨房那里有道后门,躲出去还能顺便吃顿烧烤解(清)解(清)馋(口)。

      “不用,他们认识你。”

      ???

      Are you kidding me?

      可我这副样子怎么见家长!

      穿着人家儿子的衬衫,住着人家儿子的房子,还差点睡了人家儿子。

      18

      宋宴川拿出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全新的连衣裙。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本想明天出门前再给你的。”

      呵呵,诡计多端的男人。

      脱下那件沾染薄荷气息的衬衫,我狠狠瞪了眼紧张心虚的宋宴川。

      开门迎接久等的宋宴川父母,我恭恭敬敬道:“叔叔阿姨好。”

      “儿媳妇好!”

      宋母异常热络地握住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妈,人家都没有答应我,八字还没一撇呢。”

      “臭小子,你平时跟人家打官司的劲去哪里了?我看你有时候查案子废寝忘食,有几次都查到内科去了。甚至坚持不让我们去看你,自己倒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宋母教训起宋宴川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手足无措地给她递纸巾,她却抓着我的手和宋宴川叠在一起。

      “好孩子,宴川这些年一直单着,始终不愿意去相亲。像他这个年纪的要么抱上一胎了,要么二胎在路上了,我急得那是头发白了、眼睛瞎了、腰杆挺不起来了。”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放不下你,所以我拉下这张老脸求求你,看在我跟他爸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的份上,你委屈委屈把他娶了吧。我们没什么能给你的,这是我们给他攒的老婆本。”

      “里面的钱不多,也就二十个亿。还有一些在世界各处的不动产,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个百来套,通通过户到你的名下吧。你要是实在看不上他,就让他给你暖暖床,当个无聊时的消遣。”

      看着一麻袋的房产证和银行卡,我无法理解并且大为震惊。

      宋宴川低声解释:“我也是前段时间刚刚知道我是个富二代。”

      宋宴川的父母担心他因为有钱而长歪,于是从小就骗他说家里欠着钱,让他自己住在一个只有四十平的老房子里。

      直到宋宴川事业有成,辛辛苦苦攒下了一套房的首付,准备买下高档小区的三居室给二老尽孝时,却发现房产证上本就写着他们的名字。

      中介小哥不住感叹:“二老嫌三环离他们家有点远,收个租要开车半小时。索性把这附近的房产都卖了,在市中心的别墅区买了两排。”

      宋宴川的拳头都紧了。

      小丑竟是他自己。

      原来宋宴川的父母都是拆二代,在别人的彩礼、嫁妆还是大彩电和自行车的时候,他们已经各自带着十几套房的房本住进爱的小屋,过上了每天上门收租的无(有)聊(钱)生活。

      短短的几十年间,几乎每一次的拆迁都能拆到他们的房子,这让二老本就富裕的生活更加富得流油,就连在国外的度假别墅也不例外。

      老天爷真的不公平。

      追着他们喂房子的时候是不是把我给忘记了。

      19

      二老就住在宋宴川别墅的正对面,昨晚出门遛弯的时候远远瞧见我的身影,差点激动到直接派保镖绑了我们去民政局。

      两人在家收拾了一天的房产证,终于赶在睡觉前送了过来,然后功成身退般把空间让给我们。

      宋宴川无奈地摇摇头。

      “宁宁,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年我想找你却不敢找到你的原因。”

      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泥泞里最不起眼的野花,哪怕野蛮生长、向阳而生,也得不到我这个赶路人的青睐。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他自卑敏感、小心翼翼的时候,我亦是瞻前顾后、犹豫徘徊。

      缘分让我们兜兜转转还是相遇了,我该抓住这份从天而降的幸福还是放手。

      “你不用急着给我名分,把我当作你的小说男主原型也好,无聊时发泄欲望的消遣也罢。我只是想待在你的身边,每天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不想你再一句话也不说地消失不见。”

      我汗颜。

      只想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宋筱发现的,她说她有本很喜欢的小说,感觉文笔和你高中写的作文很像,拜托我问问是不是你写的。我有给你发过短信,但是石沉大海。我以为你是不想理我,又或者是不愿承认,却没想过你早就把我拉黑了。”

      他的眼神落寞,无奈地垂头。

      “原来我每年发的“新年快乐”你都没有看到。”

      我凭着本能输入那串数字,一条条短信看花了眼。

      “纪宁,我模拟考又考了第一名,你考得怎么样?”

      “纪宁,我准备读法律,以后当个匡扶正义的律师。你呢?”

      “纪宁,下雪了。路边的烤红薯很甜,我想你了。”

      “纪宁,我输了,我还是喜欢你。”

      “纪宁,那个男人和你很般配,祝你幸福。”

      ......

      我看得泪眼模糊,却很煞风景道:“男人?哪个男人?”

      我堂堂一个母胎solo不接受造谣!

      宋宴川幽幽望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悲伤。

      “我去了你的大学毕业典礼,有个男人送了你一束香槟玫瑰。”

      他这么一说,我有点印象。

      “那是还没有发福的余城,他陪落落去埋许愿瓶,让我拿着花等他们。”

      可惜物是人非,许愿瓶注定没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宋宴川不可思议,呢喃细语:“我竟然误会了那么多年。”

      怪不得在律所时他完全不觉得我被出轨是件多么离谱的事。

      20

      “宋宴川,你这些年一直在默默关注我?”

      他微微羞赧地点了点头。

      “我找人查了ip,是你提过的心仪学校。我每周都抽空过去,想着万一碰到你了呢,哪怕只是远远看你一眼。”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我撞见你在咖啡厅打工。手背上被烫了一个很大的泡,你却还在坚持洗杯子。那一刻,我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贫穷,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小说里的男主那样拥有只手遮天的能力。”

      “宁宁,我能今天的成就其实多亏了你。因为想给你最好的生活,所以我拼了命往上爬。可是等到我爬得够高时,你的身边却有了别人。本以为这辈子我只能默默看着你,却没想到上天还是怜惜了我。”

      宋宴川感性地红了眼眶,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向我坦诚布公地摆出所有的底牌。

      “所以烫伤膏是你送的?店长让我去医院处理伤口,还说是工伤,他会支付医药费,也是你的手笔?”

      “嗯。”

      原来在我以为只有自己在孤军奋斗的时候,宋宴川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关心着我。

      心口是从未有过的温暖,我再也无法抑制对他的感情。

      “宋宴川,我们在一起吧。不管未来我们会走到哪一步,至少当下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好。”

      他用力地抱住了我,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

      抱着抱着,宋宴川亲上我的脖颈。

      暧昧的水声中,我有气无力道:“宋宴川,我肚子疼。”

      他煮了满满一锅的红糖姜茶,让我等凉了再喝。

      “还有暖宝宝,你自己贴在肚子上。”

      他怕擦枪走火,刻意坐得离我远远的。

      可能是体内的什么激素失了调,我的小情绪说来就来,不开心地撇撇嘴。

      “你帮我。”

      宋宴川倒是听话,直接像抱婴儿般把我抱坐在他的腿上。

      一手扶着我的腰,一手拿着红糖姜茶,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后,堵上我欲言又止的唇。

      Emmm......

      有没有种可能,我只是想让他帮我把暖宝宝撕开而已。

      “噗通,噗通。”

      小鹿乱撞、耳畔喧嚣、理智游离。

      良久,我闻着不好闻的红糖姜茶的味道,无情推开他。

      “你先去洗澡。”

      我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韩落落打电话通知我:“咳咳,我整理行李整理出一堆没用未拆封的东西,想着你可能用的上,就叫了个跑腿送给你了。”

      门铃叮咚响,我的右眼皮跳个不停。

      蹑手蹑脚躲在厨房拆快递,拆出一件我震惊三下。

      “韩落落,这些好东西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念念还在呢,她以为是玩具,非闹着要玩。”

      21

      宋宴川裹着浴巾走出来,我吓得连忙把箱子合上。

      “宁宁,我刚刚好像听见门铃响了。”

      “落落寄的快递,没什么东西。”

      QAQ!

      宋宴川有六块腹肌这种事,他怎么不早说!

      他的发梢坠着水珠,一滴一滴沿着脸颊滑过喉结,路过高耸的胸肌和错落的腹肌,最后没入那抹白色之中。

      “宁宁,你流鼻血了。”

      他眼神无辜地递了张纸巾给我,慢慢捡起意外掉在地上的黑色蕾丝,脸不红心不跳地塞到我的手中。

      “下次跟韩落落说一下,这些我可以替你买。”

      “不用不用,是她怕念念看到了觉得好玩,所以暂时寄存在我这里的。”

      他扫了眼箱子里的小皮鞭和毛绒尾巴,耳根和脖颈刹那间红得分明。

      不知不觉到了睡觉的时间,虽然我坚持要睡沙发,但抵不过宋宴川的强势。

      他公主抱着我上楼,把我放在柔软的大床,自己却转身要走。

      我一把拉住他,口不择言道:“你别走了,一起睡吧。”

      主卧的床很大很大,大到两个人躺在一起,都碰不到彼此的手。

      “宁宁,晚安。”

      宋宴川像做贼般闭上眼睛。

      不到五分钟,他翻了个身翻到我的枕边,抬手揽上我的腰:“宁宁,这是真的吗?我好害怕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是真的,我在呢。”

      脑袋搁在他的手臂上,我整个人蜷缩起来。

      像是婴儿还在妈妈肚子里那样,宋宴川于我,就是最有安全感的港湾。

      接到我妈的电话时,宋宴川正牵着我在散步。

      我下意识就是拒接,奈何她锲而不舍。

      “接吧。”

      宋宴川走到旁边站着,我不情不愿摁了通话键。

      “纪宁,你妹妹说你抢了她的男朋友,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赶紧分了,要不然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从天而降一口黑锅,我的怒气瞬间达到顶峰。

      “谁抢她男朋友了!”

      “就是那个宋宴川,你妹妹实习律所的上司。两人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你怎么突然横插一脚,勾引宋宴川为了你犯法!”

      ???

      我被她的话刺激得语无伦次。

      “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家律所实习,你凭什么总是听信她的一面之词。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永远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责怪我!”

      “她是你妹妹,你让让她怎么了。再说了,人家宋宴川是高级合伙人,年收入千万级别的。你算什么东西,兜里都掏不出一万块。你叔叔早就物色好了让宋宴川接管公司,你妹妹只管当个甩手掌柜,每天在家躺着都有利息到账。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赶紧回家跟你妹妹道歉,说不定以后你还要靠她过活。”

      22

      她的声音越是嚣张,我的心越是拔凉。

      说来说去还是钱,她为了钱跟我爸离婚,为了钱事事顺着继父,为了钱而偏心妹妹。

      我彻底爆发了。

      “宋宴川......”

      “我懂,我们结婚吧。”

      他主动接过话题,眼神满是疼惜与愤懑。

      “宁宁,我愿意当你炫耀、报复的工具,只要你开心痛快,我就开心痛快。”

      “我跟她不熟的,只是看她的眉眼跟你有几分相似,所以她偶尔犯错时,我骂的话轻了些。我们一起去见你妈和她吧,我亲自跟她解释清楚,免得她想太多。”

      我相信宋宴川的为人,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就这样,我因为意气用事跟宋宴川到了民政局,却转头冲去商场买了几只奢侈品包和首饰。

      我像丢垃圾一样丢在我妈面前。

      她宝贝得捡起来擦干净:“这些加起来起码三百万,你哪里来的钱?”

      “都是我一分一分靠自己的双手挣的,也就一个月的收入而已。你老公舍不得给你买,我大发慈悲全了我们最后的母女情。”

      “你是不是用了人家宴川的钱?你个死丫头片子,勾引什么男人不好勾引你妹妹的心上人,看我不打死你。”

      原来,光鲜亮丽的珠宝唤不醒她的母爱。

      我稳准狠地握住她的手,不再对她抱有任何期待。

      “心上人?你认不出他是谁了?他是你们当初都看不起、扬言要给他的家人上眼药的穷小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看叔叔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宋宴川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对着我的继父语气冰冷道:“贵司的账上平白无故少了五千万,而你的海外账户莫名其妙多了五千万,这事阿姨和你女儿知道吗?”

      继父的公司亏损许久,他计划一个人潜逃出国。

      他让妹妹接近宋宴川,打着就是让宋宴川当替死鬼的主意,宋宴川又何尝没有两手准备。

      他一直盯着继父的公司,为的就是出当年的那口恶气。

      先前隐忍不发,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罢了。

      既然如今撕破了脸皮,他也没有什么慈悲心可言。

      “宴川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爸,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宋宴川冷漠地推开我妹妹:“这位不知名的小姐,我想你应该是自作多情了。”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继父却突然拿起水果刀。

      “宁宁!”

      “让我走,要不然今天就是纪宁的死期!”

      继父的眼神中迸射狠毒的目光,被逼上绝路的人哪有什么理智。

      23

      冰凉的刀刃抵在脖颈上,我反倒没有一丝害怕。

      “宋宴川,不用管我,我只想让他们三个一起下地狱。”

      宋宴川可能不知道吧。

      大学毕业的那年,我被身后的男人猥亵过。

      但是我妈知道,我妹妹也知道。

      她们视而不见、视若无睹。

      我还没逃出家门,就被他打得死去活来。

      所以我拼了命想要逃离那个家,拼了命想跟他们划清界限。

      我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可是我越努力装作无事发生,他们一家人却越是得寸进尺。

      他们以为拿捏住了我的软肋,对我百般嘲讽,把我的自尊踩在脚下,却不知道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就算没有宋宴川提供的证据,我妹在校期间找人代考代写论文、我妈为了赚零花钱而拉皮条、继父偷税漏税、贪污受贿的事都被我一一保留了证据。

      我差的就是现在这么一个机会。

      一个作为受害者被自己的父母和妹妹挟持的机会。

      一个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的机会。

      即使这个机会需要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亦毫不犹豫、甘之如饴。

      只是我有些对不住宋宴川,昨晚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了他的表白。

      我要是死在他的面前,他会不会很难过?

      “宋宴川,你出去迎一迎警察,免得他们迷了路,找不到方向。”

      在我的设想里,我的结局应该是惨烈血腥的。

      用最偏激的形式送继父下地狱,是我这辈子的夙愿。

      他那么喜欢红色,我便送他一片红色。

      “宁宁,我不走。”

      宋宴川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向继父提出交换人质。

      “我们从后门走,绕开警察的包围。我替你准备现金和护照,送你登上今晚去老挝的船。你大可以绑了我,我的卡里有十个亿,全都给你也无妨。”

      继父心动了。

      “不要,不要绑宴川哥哥。”

      妹妹突然冲过来猛地撞开继父,他手中的刀掉在我的背上。

      “宁宁!”

      我无力地倒在血泊中,死死扯着继父的裤腿,直到警察撞门而入,我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还好,这个结局大差不差,比我的预期圆满。

      撑着最后一口气,我抬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泪。

      “宋宴川,对不起。”

      对不起,让他看到了我最丑陋的一面。

      对不起,让他经历了一场本不该经历的噩梦。

      对不起,让他亲眼见证了我的死亡。

      “不,不!”

      在宋宴川的怀里沉沉睡去,我能感受到体温的流逝。

      原来死亡可以这么慢这么磨人。

      24

      我的宁宁睡着了。

      沉睡在了她答应我的求婚的那天。

      明明前一晚的我们那样甜蜜恩爱,她却突然无情地抛下了我。

      她这短短的一生承受了太多的悲伤与痛苦,多到她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很后悔没能阻止她。

      如果那天我没有让她接那通电话。

      如果我能够早些发现她的不对劲。

      如果我再爱她一点,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她。

      可惜,没有如果。

      所以我要让那些伤害她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就像我处理余城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宁宁的继父被判无期徒刑,她的妹妹故意杀人被判二十年有期徒刑,她的母亲被判得最轻,只要坐五年的牢。

      没关系,等她们出狱了,我来亲自了结。

      我怕宁宁一个人太闷,让韩落落抱了念念经常来病房玩。

      韩落落看我憔悴不堪,递来一个笔记本。

      “宋宴川,你坚强点。”

      那是宁宁高中用过的。

      她的字很漂亮,就如同她的人那样。

      可是当我看到那一整页纸写着“纪宁喜欢宋宴川”时,我再也绷不住了。

      豆大的眼泪落在她的床上,我哭得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宁宁,我好想你。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快撑不下去了。”

      三年后,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我买了一大束的香槟玫瑰摆在病房。

      我趴在她的床前,轻声道:“宁宁,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就在我以为又是自己的独角戏时,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医生说这是宁宁苏醒的征兆,我更是眼睛不敢闭地守在她的床前,生怕错过她的睁眼。

      我熬了三天三夜,韩落落看不下去,让大表哥生扛着去沙发上睡觉。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和宁宁从高中到社会、从校服到婚纱、从一个人到三个人。

      那个梦很美,美到我不愿醒来。

      “宋宴川,我该走了,你也该醒了。”

      直到宁宁的手中拿起水果刀,她像那天一样果决。

      “不要,不要!”

      我不要宁宁再次倒在我的面前。

      “要死一起死好不好,不要再留我一个人了。”

      我大叫着,怒吼着,卑微着。

      可是宁宁仿佛听不到我的话,像个木偶人一般结束了她的生命。

      那一刻,我毫不犹豫用水果刀捅穿了自己的心脏。

      “宁宁,我来陪你了。”

      我笑得很安详。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在黑暗之中醒来,飞奔到宁宁的床前,用手指试探着她的鼻息。

      幸好,幸好。

      她还活着。

      就在我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时,宁宁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我屏住呼吸,心跳得厉害。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余光瞥见胡子拉碴的我。

      良久,她声音沙哑道:“宋宴川,你丑死了。”

      “那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我哽咽着握住她的手,生怕这也是一场梦。

      宁宁的眼眶沁着点点的波光,用力地点了下头。

      “愿意。”

      那一刻,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了。

      我的宁宁终于为了我而选择留在这个世界。

      爱,就是拼命奔向你,一次又一次。

      “宁宁,任何时间循环反复,我爱你义无反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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