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捡好心的俄罗斯饭团》07777

3、清晨 ｜ 异能特务科（2）

　　“她是谁？”

　　「妖术师」京极夏彦的虚影在绫辻身边缓缓浮现，只有「杀人侦探」才能看见的、在京极彻底身亡之后也无法摆脱的亡灵之影，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手中玩转着烟管的侦探，泥黄色的眼瞳中透着零星的笑意。
　　看起来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善良老人。

　　然而，若是把这个犯下教唆杀人三十八起、恐吓二十九起、盗窃、监禁、施暴、包括未遂在内共计数百起各式轻重犯罪的和服老人当成过马路一定会等绿灯的良善之徒，便是最大的错误。
　　虽然他的确会等绿灯。

　　绫辻用所有事物都瞬间降温的眼神盯着匆匆离去的黑发女子。

　　在场的第三人、辻村深月对两人的交锋毫无察觉，不假思索道：“宫部美雪，虽然工作职能不同，不过我们都属于坂口安吾前辈属下，算是我的同事。”

　　随后，慢了半拍的女子旋即反应过来，颜色浅淡的眼瞳眉睫扑闪：“绫辻老师，不要转移话题！我们之前明明还在说报告中提到的“不要擅自行动”这件事！”

　　“这次及时察觉了嘛。”
　　“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吗！都说了不要转移…”

　　忽略脑海中京极那家伙像是漫才的捧哏那样“哎呀绝对是被那个小姑娘看出来了…”、聒噪的幸灾乐祸，绫辻面不改色：“你的同事和你年纪差不多大，你们关系很不错，最近刚刚见过一面，她的异能可以修改现实里的证物…而且…”

　　像是下放的鱼钩，绫辻拉长了语调，看着女孩骤然放大的瞳孔，很轻地笑了一下，那双幽深的眼瞳不着痕迹地向着远处通向地下更深的楼梯看去。

　　——“她这次恐怕要从你那个难缠的上司那里接到一个让她为难的任务了。”

　　“全中。”辻村这样想着，注意力不知不觉跑偏到另外的话题上。

　　这样的“游戏”两个人经常进行，大部分时候都是绫辻单方面推理辻村在去侦探事务所之前的日程，几乎次次全中，所以辻村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惊讶地大喊大叫——绫辻此前从来没有见过宫部，这一点作为监管者的她自然比谁都清楚——同时，辻村的内心中涌现出些许不服输的劲头，具体表现为突如其来的对抗心。

　　“年龄这一点从相貌上能看出来···我们关系非常好呢？是因为我对她笑着打招呼吗？”

　　“你倒是对不少人都能笑语相向。”

　　忽略脑海中，京极那家伙“你这样的男人竟然也会吃味”的“胡言乱语”一般的感叹，绫辻向虚浮的幻影投去沉静的视线。

　　京极讪讪地闭上了那张恼人的嘴，绫辻则继续道：“她身上的香薰是一款很小众的品牌，而同样的味道我在上周六，也就是你迟到那次在你的身上也闻到过…那次你们去吃寿喜锅了吧。”

　　“你的同事不像是经常锻炼的体格，所以应该是文职人员，能够被异能特务科吸纳的异能者，方向就那么几个，不难猜出来。”

　　辻村叫道：“等等…绫辻老师，前面的这些我都知道，这一点你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好了，助手小姐，不是还要去递交申请吗？”绫辻拉过辻村，掀起眼皮，不动声色地看向拐角的方向。

　　。

　　两人搭乘电梯离去后，惨白的灯光底下，“图书馆”铁灰色的金属墙壁缓缓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形。

　　我快步从拐角处走出。

　　绫辻最后的视线是投向我的。
　　他的眼神中有一种清醒的思忖，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如同锋锐的刀刃，像是能穿过承重墙，钻进皮肤，割裂血肉——包括那个突然兴之所至的“推理游戏”、谶言般的预告。
　　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仿佛新恭土偶脸上精致的彩绘瞬间褪色，我敛去拘谨的神情，久久凝视着那一对侦探和助手消失的方向，青蓝的眼底涌动着无尽深渊般的雾岚。

　　对此…我心知肚明…不过，不太在意。
　　促使我作出这种踩上绫辻底线行为的动力源，是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便如同深海中升腾而起而起的泡沫，漂浮在水面上，挥散不去。

　　有绫辻参与其中的案件，特务科应当预先“处理”过市面上流通的媒体报道…所以，在小小地“忽略”保密条例的前提下，直接从当事人那里获取信息当然是最有效的方法。

　　“……”

　　我垂下眼睫，眼神闪了闪。

　　虽然，那位敏锐的杀人侦探发现了这一点，不过，我也不是没有别的收获。

　　。

　　然而，不幸的是，后来事情的发展确实如那位拥有敏锐观察力的侦探所预料。
　　不过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乘着电梯，我一路到了位于地下的作战会议室，

　　会议室的天花板、地面、墙壁都由大面积的合金铺就，纯白的冷银色调显出一种沉郁的寂静。墙上有一块巨大荧幕，投射着各种情报和资料。我发现我的上司，坂口前辈，正独自一人盯着散发幽幽荧光的屏幕，指节无意识地轻敲桌面，仿佛在凝神苦思着什么。
　　这是我入职一年多以来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打量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的样子，与之前那副看起来总是有做不完的文书工作的模样大相径庭，让我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安。

　　虽然日常“前辈”、“前辈”的叫着，但坂口先生其实非常年轻，撇去眼下半永久的黑眼圈外，看相貌只比我大一两岁左右。他平日里常穿着一套枯叶色西装，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颇有大学教授气质。
　　譬如静水流深，坂口前辈的态度总给人一种沉稳安静的感觉，而那双眼眸深处却偶尔闪现宛如锋利钢针般的冷酷目光——无怪乎之前辻村喝酒时，曾经和宫部吐槽到，就连那位「杀人侦探」也评价过坂口前辈是个“难缠的人物”。

　　据说坂口前辈曾经在某个大型□□组织卧底，看着那样一双眼睛，我想这样的传言实在不算空穴来风，一如此刻他沉思前事时的视线，让人忍不住有些忐忑地、等待着其中隐含的锋芒刺向自己。

　　“早上好，宫部桑——”
　　上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沉思中挣脱出来，仍然还是很少浮现较大神色起伏的面容，镜片后浅棕色的眼瞳一闪而过锐利的折光。

　　“早上好，坂口前辈。”
　　我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视线落在上司身后的那块巨幅荧幕上，看着数张照片和旁边批注的小字，不由得微微一凝。

　　“…果然，是那起事件…”
　　……突然不太想知道为什么上司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

　　安吾看着面前墨发蓝眸的女子，心中难得浮沉起一点犹疑。

　　他注意到，宫部看起来对即将安排给她的任务并不惊讶——安吾负责特务科的新人录用，所以他对这种现象并不意外。

　　虽然对方平时看上去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但他知道，这个任务最适合的人，有且只有宫部。
　　这也是内务省的官员指名她的原因。

　　…但是…安吾想到对方特殊的异能，以及可以预见的、可能在横滨引出的一系列事端，不由得揉了揉紧皱的眉心。
　　这就和职场中一样，层层安排任务下去后，烦恼的永远是实际执行的人，比较肉体凡胎永远难以弥合铅字文件与贫瘠现实的鸿沟。

　　他难得有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刻——当然安吾的面上丝毫不显，还是那一副沉静的神情，浅棕的眼瞳微微敛起：“这么早把你叫过来，是因为最近在横滨发生了一起事件，很适合你去调查。”

　　。

　　“……”

　　明明是密不透风的地下空间，我却感觉一股莫名的凉意随着脊骨上泛，像是无形中有一颗透明的雨珠从半空中滑落，摔下黑色的高跟鞋面，顺势堕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出一个小小的、圆形的湿痕。

　　坂口前辈“很适合”的措辞中隐含着一种客套意味的命令；而且有句话叫——最怕上司突如其来的夸赞，这种莫名其妙的夸张通常意味着不妙的潜台词——譬如闯关游戏，在前方等待着下属的极有可能是某个史诗级难度的关卡。

　　而坂口前辈偏偏又是那种只看面部表情其实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的人，顶着上司若有所思的视线，我开始有些痛恨在大脑彻底反应过来之前、精准理解他意思的自己。

　　与其说适合我，不如说是适合我的异能——『所罗门的伪证』···但是，这本该是一句毫无真情实感的客套；如果不加上后面这个注脚。

　　前面提到，异能者引起的犯罪从未停过，而横滨则是一座充盈着丰沛武德的城市···格外丰沛：维持着所谓的【三刻构想】，全日本境内唯一一个异能特务科的势力只能在白天触及的地方，可以说是异能犯罪横行、□□时常火并、生机勃勃万物竞发···

　　在上司开口的那一刻，我的嘴角微微抽搐。
　　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就知道大清早把叫我过来准没好事；去哪里不好去这么个鬼地方！

　　尽管迟了一点，但我的脑海中不由得闪回过之前的一件事。
　　我还记得之前特务科曾经接收了一个涉嫌谋杀案138件，恐吓案312件，诈骗和其余的625件、甚至需要坂口前辈动用【七号机关】的力量洗白的狠人。

　　而这位特殊的、有着无效化异能的前任黑手党先生出于洗白自己的罪行的需要，免费给政府打了几年白工，所以那段时间我们经常接触。

　　虽然更多时间他都热衷于诚邀我们单位的漂亮小姐姐殉情（这实在很像是某种新型仙人跳的开场。）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我记得这位前任黑手党先生洗白上岸之后，去的地方…好像就是横滨吧…

　　果然是一片生机勃勃、万物竞发、武德充沛的热土么？

　　我短暂地僵住了。

　　尽管我很想做出诘问的动作，不过基于一团乱麻的内心、实打实且能看见的薪金构造或缥缈的上下属关系，我还是忍住了，只能努力点点头，尽量平静地表示自己知道了。在这种时刻，我并不想因为多嘴多舌而节外生枝。

　　在我的职业生涯即将遭遇有史以来最大滑铁卢之后，我该拿什么拯救我岌岌可危的摸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