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维克托莉娅女士》裁骨

8、08

　　为了更好地离开家，为了离开家之后能够拥有一份足够体面的工作用来支撑我对您的渴求与野心，即使在剑桥国王学院，我也是专业中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我一如既往地讨厌那些来追求我的异性，只对女孩儿们假以辞色。为了足够漂亮的简历，为了不去应付在领事馆里闲来无事就邀请我去喝下午茶的母亲，我在压榨自己这件事上花了相当多的心思。慈善活动，学生活动，实习和帮教授做事，任何能提高我个人含金量的事都不会被放过。但唯独在每年圣诞节放假的时候，我都会买机票飞到莫斯科，到你的大学里坐上一会儿。每一次我都从心脏狂跳到逐渐冷静，直到大雪落满那件我穿了三年的黑色呢子大衣，再踩着深夜的灯影悄悄离去。

　　我很清楚自己在等待什么，可世界那么大，校园也那么大，叫维克托莉娅的女孩子又有那么多。我已经过了可以肆意敲开所有人房门高喊你名字的年纪，莫斯科也不是能让我撒野的母校。有一次有一位姑娘请我喝了一杯咖啡，她不太健谈，可能只是身为女性对同样作为女性的我的同情心促使她那样做，在温暖昏黄的咖啡馆中，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她有没有听说过一位曾经在中国待过很多年的，叫维克托莉娅的女孩儿。她疑惑地，迟疑地望着我，绿色眼眸像是春天开化湖畔冒出青芽的第一丛草叶：“没听说过，那是您的恋人吗？”

　　我该如何回应这样的问询？该如何向一个外人吐露我对您的心意？

　　于是我说：不，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是我在莫斯科逗留时间最长的一个晚上，俄罗斯的大雪要远比英国厚重，在街道上，不够厚的皮靴令我双脚疼痛，寸步难行。当我不得不拨打报警电话求救，坐在温暖的警车里被送回机场时，窗外雪花一刻不停地呼啸而过。我问警察莫斯科的雪一直这么大，冬天一直这么冷吗，他笑着回答“当然”，并轻盈地嘱咐我下次来旅行时一定要多穿点衣服，毕竟外国美女冻死在街头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新闻。

　　我向您讲述这些，不是为了苛责您在圣诞夜或许窝在屋里烤火，或许与您的新朋友们出去聚会，或许去了世界随便哪个角落游玩。我只是想告诉您，中国人对于圣诞节的追求并没有那么强烈，因此在这一天，会一直有一个姑娘站在莫斯科的大雪里，捧着炽热的回忆和那份不惧寒冷的感情，一次又一次的守候在同一条长凳上，等待着某一个奇迹。

　　这只是因为，我喜欢您。

　　那时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已经过了为了明白爱情的定义阅读无数爱情小说的年纪。过早的成熟，独立和大学期间的历练令我再一次学习并组合了自身对爱情的定义。我们少年时那些诗篇里描摹爱情的词藻与句子足够多，我可以信手拈来随便哪一句，但如果有一天，能再次遇见您，我相信我将会自己去营字造句。我会对您说，我热烈地爱着您，我奢求着您滚烫的吐息帮我融化莫斯科的寒意。我想再一次呼唤您的名字，用被哭声和笑音阻隔的沙哑语气，我想在热泪盈眶中吻您。我想，我想拥有您，哪怕只是片刻拥抱都可以填满我自少年时以来的空虚与孤寂。

　　我想告诉您，他们都说我是个天才，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存在。但这份天才为了您而存在，因为您而完满。

　　您是我的，而我也将永远地属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