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兰的梦境实录》伊芙兰的黑丝

9、第九章 彼岸

　　————平等只存在于过去、未来以及幻想中。
　　那一刻，少女的眼中群星闪耀。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浩瀚与壮丽，无数星辰与文明在短短几毫秒的耀闪之间诞生、毁灭。任何一个人类面对如此景象都会被其深深震撼。作为一个渺小个体若能见证如此史诗，必将深感荣幸。倘若没有注意到那遥远的恐怖存在，你会想记住这一切的。
　　某种意义上，它近在咫尺。不，应该这么说。它太过巨大，所以对它而言，我们近在咫尺。而我们太过渺小，所以于我们而言，它远在天边。
　　此刻，凝视少女的双眼，尔等必将为之疯狂。因为入目之处，尽是神明。
　　火焰爬上伊芙兰的双腿和裙摆，但她却恍若未闻。
　　少女闭上双眼，当记忆里的宇宙与这里隔绝后，那些由恐惧而生的火焰也随之消散。
　　“那真是……哈哈……奇迹啊……”
　　伊芙兰神色癫狂，她看到了神邸。哪怕只有一瞬间，但一个与人类观测到的截然不同的、无比冰冷恐怖的宇宙展现在了她的眼前。其中绝望到疯狂的真实与庞大到浩瀚的信息顷刻间便击垮了她的理智，让她在绝望和惊恐中死去。
　　凡人是绝对无法记住如此之多、如此之恐怖的记忆的，哪怕她复活了。而一颗沙粒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在她脑海中余下的沙海了。所以，她并非凡人。
　　既然她并非他，那她又是什么？是神?是那些记忆?
　　“啊……我到底是……”
　　伊芙兰时而呻吟时而咬牙切齿。那种苦苦思索却无法得知答案的痛苦相信很多人都曾有过，但若那个答案是一个人活下去的必需品，那么就无法放弃，承受的痛苦也难以想象。
　　伊芙兰握住刀刃的左手已经鲜血淋漓，哪怕左手已经因疼痛而发颤、难以使力，但她依旧拼命地握紧刀刃。一旦她让刀刃挣脱左手，那么受伤的就不只会有左手。
　　若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那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又有何意义?一段神的记忆能说明什么!一段普通男大学生的记忆又算什么!她想起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成功历程，他很有钱、他包养了很多情人。她想起来了一个女人的人生，她是无数男人心中的女神，她美丽、聪明。她有完美的学生时代、完美的爱情。这些记忆是那么的真实，就像她真的经历过。但她知道这些只是莫名其妙的梦，甚至就算存在过，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些神不在乎!她也不在乎!
　　她害怕成为神，却不甘心成为凡人。
　　她到底是谁？伊芙兰又是谁?是某个神的名字?亦或是这些记忆的总称?她拼命思考，却不得答案。正当少女又要再次陷入疯狂之时，一个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一个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许多书。
　　那杂乱无章、无形无相的记忆突然就有了一种形象与定义。此刻展现在伊芙兰脑海中的是一个巨大巍峨的图书馆，那些整齐排列在书架上的书籍就是记忆的碎片。绝大部分的书籍都没有书名，另一小部分则是有着一些用未知文字定义的书名。此外，还有一些记忆被她锁在了一个房间中，她不知道那个房间有多大，她只知道那个房间里放着有关那些神的记忆。有关诸神的一切都绝非是人类认知所能具体定义与想象的。
　　伊芙兰以人类的认知暂时定义了这些记忆的形象，就像是人类以自己的文字记述动植物、地形的外貌以及以自己的视角将三维的事物转换成二维的画面一样。但即便如此，人类的认知也只能定义极少的一部分记忆，换句话说就是这个巨大到不可思议的图书馆中塞满的书籍与被关在房间中的无法定义的事物相比只是巨人身上的毫毛。某种意义上，不是伊芙兰用人类的认知将那些无法定义的事物困在了房间里，而是人类的认知将她困在了图书馆里。
　　纵然她因脑中的记忆而拥有了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和理智，但她的身体终究是人类的身体。人类的身体所能够承载的记忆与精神是有上限的，所以她倘若接受了神的记忆，那她无法确定自己的意识或是身体会不会崩溃。人类的认知将她束缚在了图书馆里，却也保护了她。
　　一念及此，伊芙兰也终于对自己有了定义。她不过是承载某个宇宙过往的物质罢了，她的性格、她的意志都不重要，她只需要活着。
　　为此，伊芙兰深感荣幸。哪怕已经逝去，但那些知识、那些思想、那些存在都是无与伦比的宝藏。
　　“是啊，我就是我，伊芙兰就是我的名字。”
　　她仍旧以那个男大学生为自己的人格。原因无他，先来后到。
　　在绝大部分人看来，财富、权利、外貌就可以评判人的高低贵贱。这是一种现象，无论其中逻辑是否通顺，但只要存在足够久就会被人们认为是理所应当的。所以这是一种正常现象，那么平等呢？不同阶级、不同人种、不同国家之间真正大范围、严格意义上的平等从未出现过。不曾存在过的东西难道不是一种疯狂的臆想吗？
　　若我们以一种名为平等的疯狂视角来看待所谓财富、权利、外貌，它们真的能够决定一个人人生的一切吗？不!至少在刚刚，是的就在刚刚，一个普通人的人格以先来后到的方式战胜了富人与明星的人格!这何尝不是一种平等?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这很可笑、很可悲。但与冰冷的正常相比，这种疯狂引人入胜。
　　伊芙兰以凡人的人格，见证了奇迹。虚幻的财富、权利、美貌都无法让她安心，而荒诞的平等却能够让她战胜绝望。
　　“我会努力活下去的，直到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少女露出了笑容，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柔和与平静。倘若这里的一切是绝望的深海，那么这种透出皮囊的希望与美丽无疑是海底的亚特兰蒂斯。纵然死亡环绕，即便恐惧蛰伏，生命仍旧会追求奇迹。
　　若你一生都在种种现实中憋气，以内心的自欺欺人和逃避供氧，当看到奇迹就在眼前时，你怎会不张口呼吸?那奇迹，就是心灵的氧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