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言语》南西北SWN

22、前进

　　黎木穿着一身特制的衣服，头发凌乱地躺在地上，好痛……估计折了不止一处，看来这次是失败了啊。

　　还有下次吗？
　　如果现在死了，算不算英雄呢？大概不能算吧。

　　躺在地表上的她能听到后方传来的轰隆隆的行进声，想来是回收她的队伍。

　　叶枫将车停到黎木的身边，林语下了车，乔月和叶枫留在车上待命。
　　“我来了，队长。”
　　林语靠近黎木身边，却连动都不敢动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身上可能没有好地方了。

　　“你……”
　　黎木张口想说些什么，泪水却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明明……明明这些日子她一滴眼泪都没掉，明明她从来没有为这个不听话的战友伤过心，可是为什么……
　　泪水打湿了脸颊，往日的委屈伤心与绝望在一瞬间爆发，决堤而下。

　　“别……别哭啊。我……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哼……”
　　黎木呜咽中还不忘冷哼一声，他怎么敢闯入山海联合军的包围中救她的啊？！

　　可林语哪知道黎木为什么哼啊？只慌慌张张地下意识将问题归咎到自己身上：
　　“啊……我知道我很讨厌，你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吧。”

　　黎木愣了一下，她意识清晰，只是身体因为多处骨折，已经动弹不得了，连说话都十分吃力。
　　喜欢？她最初是因为林语实力强大，而拉他入队，当她了解过去之后，不知从哪个瞬间起，她不禁敬佩这个饱受欺凌，却还是愿意为守护而战的人。

　　他们两个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情爱。

　　如果她在三年前，没有来到非洲就好了。或者带上林语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队友不会惨死，她也不会觉醒成为反转体，更不会接受这该死的命运。

　　林语还活着啊，但她就要死了，这种电车难题，在自己活下去与拯救全人类两个进退维谷的选项面前。
　　她这种活在世俗的道德标准之下的“胆小鬼”，先别说会不会被千夫所指，就是她自己也无法接受自己放弃了拯救世界的机会，而独自苟活。

　　真是讽刺，她常说为了守护人民而战，也不介意战死沙场，可如今真到了这一步，竟然有些不舍。

　　林语驱动悲悯，将大量的兽蓝注入黎木体内，为她疗伤。猎人的恢复性都很强，尤其在兽蓝的驱动下，伤口会快速愈合。

　　“我知道你的选择，可是啊……当你邀请我的那一刻，当你……为了守护人民而战的时候，我只想保护你。”
　　林语轻柔地将黎木抱起，放在一块柔软的草地上，听说人在极度痛苦时，感觉不到痛，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痛。
　　林语俯身，贴着她的耳朵轻语：
　　“我带你出去，别管这该死的世界了好不好。”

　　黎木动了动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泪水与尽是血渍的脸颊混在一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站起来，独自面对千军万马。

　　“叶枫，乔月，照顾好黎木。”
　　林语挥了挥手，在黎木身上支起一个防护罩。

　　坦克围了上来，激光仍旧一炮接着一炮地为他们开道。

　　“你不能带她离开！你这是极其不对人类负责的行为！”
　　领队的队长下车与林语交谈，言语间，全是无法理解的愤怒，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丝毫不顾及全人类的利益，而只让自己开心。

　　“我只想让她活着有什么错！！！”
　　林语手臂到现在也没有修复，血液顺着手臂淌到了直刀上，直刀直直指着队长，刀锋所指，即为所战。

　　林语与悲悯异口同声地说道：“你们凭什么让一个无辜的女孩为了你们的利益牺牲！！！”

　　“这是全人类的利益！！！”
　　队长也不甘示弱，拔枪相向。

　　林语不想废话，打量了四周一番，几十辆坦克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我无心杀戮。”
　　林语调转刀锋，他无意与同类对抗。

　　“只要打开那个屏障，将反转器放到炉心附近反应就可以了吧。”
　　林语向被扔在一旁的箱子走去，黎木未完成的事，他将去完成。

　　“没有反转物质你们打不开核心！！！！”
　　维克的声音透过大喇叭传来过了过来。

　　“那就劈开。”
　　林语一手扛着刀，一手推着箱子，头也不回地向灯塔走去。

　　“你们，真是小瞧了人类的极限。”

　　……

　　哪怕每前进一步都如此困难。

　　紧紧握住手中直刀，直刀不停地吸收着周围的兽蓝，在浓厚的能量场中劈开一条可以过人的通道，周身防护罩也为了减小助力，而变成流线型。

　　炙热的光打在身上，汗水浸湿了作战服。激光不再为了黎木的前进而支援，现在，是为了接力的林语而披荆斩棘。

　　能量场在悲悯的努力下，对林语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为了消除影响，过度使用兽蓝，却对林语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林语视线被额头流下的血遮住，已经有些模糊不清。身上，大概是没有一处好地方了。深绿色的作战服已经接近黑色，那是汗水与血水还有蓝色光线的混合物。

　　林语一步步逼近，与灯塔的距离被一点点缩短。

　　外界的兽蓝不停摧毁他的身体，体内的兽蓝不停重构。血管破了又合，骨头断了又接。就连呼吸，也是在破碎与重构之间完成。

　　灯塔附近的高压能量甚至化作了有型蓝色的波浪，漂浮在空气中。一道道软绵绵的蓝色波痕打在已经缩到最小范围的防护罩上。防护罩被打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却又在瞬间又粘合到一起。

　　“悲悯……累的话，就停下来歇一歇，我自己也能走一段距离。”

　　“我不会放弃，林语，我一定……一定让你救下你想救的人。”
　　悲悯的声音微弱而坚定，林语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但是现在，已经走到只剩下几百米的距离了，这附近寸草不生，只剩下脚下的泥土与眼前的柱子。

　　灯塔的光是那么耀眼，这是人类做出的最强的东西啊！！！
　　哪怕它失败了。

　　背负着负罪感苟活了几十年的悲悯，从未有一刻比现在还轻松：
　　“有些事终究要有个了结。这是第一个，也是最大的，同时也是现存的最后一个，灯塔计划的实验基地。我有理由为它做个了断。”

　　林语没有回答，将全部的精力集中在对抗高压的能量上。

　　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难，他注意到防护罩修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注意到直刀劈开的缝隙越来越小，头顶的激光炮倒是一点不差，一直持续发射。每当他前进一个阶段，激光炮的威力与密度便加强几分，哪怕到了后期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但聊胜于无。

　　山海基地是真的想关闭这里，关闭这个定时炸弹。他们就是手段不太对，可是，在人类的生存面前，正义的手段就不那么必要了。

　　“你好像没有用尽全力？”
　　自从到了二百米左右的距离，悲悯的功率就再也没有提升过，他体内属于孤狼的那部分兽蓝也丝毫没有动。

　　悲悯没有解释只留下了一句话：“你能通过这里。”
　　林语以为他想剩些力气，留着启动反转核心。

　　灯塔的脚下，反而没有高浓度的能量场。或许与龙卷风的风眼没有风是一个道理。

　　林语站在灯塔下，仰望这个人们辛辛苦苦建出来的大家伙，它高耸入云，亮如朝阳，曾是人类最为自豪的实验基地，如今，却成了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炸弹。

　　“差不多了。”
　　悲悯示意林语将箱子推到灯塔之前。

　　“反转核心放在这就行吗？”
　　林语还以为要将核心放在里面。

　　“你可以将反转核心理解为对原始能量使用炸弹，既然是炸弹，那就没有必要非放在最近的位置，范围内就行。”
　　话音刚落，悲悯准备完毕，蓝色的半身圣甲，刹那间，变得血红。这是红色巨人交给他们的反转物质。
　　他们与悲悯的本体融合到一起。

　　直刀上燃起红色的火焰，如来自九天之上神罚的火焰，林语微笑着，举起直刀，将全身力量汇聚于此，朝着那核心用力一劈——

　　据说，当年几位围栏内，没戴好防护眼镜的，都被那光灼成了瞎子。
　　没有人知道他如何来到了灯塔之下，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如何劈开了能量罩。
　　除了在安全地带用广角镜头录制的唯一画面中，在那最后时刻，在那爆发的光中，有一抹红色。

　　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那刺眼的光过后，黎明已至，太阳从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