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芳菲尔许

1、001初遇

　　我从小在尼寺长大，但我隐约觉得师傅待我是有些不同的，怎么说呢，师傅对我好像特别和蔼特别宽容，会纵容我偷偷溜到山下去玩，然后又会教我一些我觉得身为一个尼姑来说用不上的知识比如教我读诗，教我历朝的史事等等，但我彼时认为我既身为一个尼姑，貌似学这些也不大有用，继而也就学的不甚认真。总之一句话目前来说我对我的尼姑生活很满意，除了有时候觉得师姐们做菜的时候缺乏了一点想象力，但对于这点来说其实我有应对之法，那就是偷偷溜出去。

　　对于溜出去这件事那我是相当的有经验，有时候是一个人出去有时候是和我的小师姐碧云一起，有时候则是和山下的刘小二一起。刘小二是我给起的名字，小二的大名其实叫玉章，刘玉章听起来就老气横秋的，私以为不甚好听，玉章排名第二，是以我便称他为小二，而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对我给他取的这个名字也应该甚为满意，私以为我是有些起名天赋在身上的，对此我颇为自得。小二兄家中排行第二，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年纪长我两岁，叫他小二兄其实是为了方便叙事，一般我们出去的时候他称我一声大哥。

　　10岁那年和师傅一辈的姑姑们张罗着要给我和小师姐碧云剃度，但师傅说我们缘法未到，年纪又小，让再等等，这一等我们就又在庵中度过了好些快乐时光，后山甜香多汁的荔枝也吃了几回。我师傅就是这座尼寺的主持，法号镜空，不知道师傅出家之前叫什么名字，总感觉师傅知道的东西好多又长得慈眉善目，待我又极为宽和，如果让我来画观音的话，我想观音应该就长师傅这个样子吧。说到画画我也是会一些的，但我总是静不下心来，是以画的并不好，画画当然也是师傅教的了，师傅的画空辽幽远，看一眼就仿若画中人画中气要穿纸而出，哀婉之气让盛夏之日跟着师傅作画的我竟然也感到了一丝寒意。是以我常常对师傅的过往十二分的好奇，但师傅总是笑笑却不肯说，说我还小以后有机会再说于我听，解我之惑。听师傅如此说本来搬好小板凳要听故事的一颗心只得作罢，但好奇心已然被勾了出来，难道我能就此放弃吗，那当然不能啊，我怎么是那种能轻易放弃的人呢。于是我装作不经意间向空叶姑姑打听师傅的过往，姑姑却轻轻一笑说道你师傅既然未说于你，必然有她的缘由，她待你那样好，自是她想说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好吧，听故事的心暂时搁浅。

　　说回刘小二，上回下山去找小二兄的时候还是上个月，也是好长时间没见小二兄了，今日无事，正好去见他一见。见他之时正遇他那圆圆润润的父亲因他贪玩不好好读书，在打他手板，一双小胖手被打的愈发的圆，可见他父亲很生气。见他如此狼狈，我大发善心，一反常态，斥巨资为刘小二买了一串糖葫芦，当时他微颤着手接过红彤彤的糖葫芦，感动的眼中似有泪光。想起刘小二平日尊我为大哥，每每出去玩耍也十分有做小弟的觉悟，听从大哥的号令，积极供应一切衣食之费，做的甚得我心。是以我觉得身为大哥在小弟困顿之时应适时点拨，于是对刘小二说“小二啊，你可知你父为何予你起名玉章？”刘小二眼中水雾缭绕，对着最上面一颗糖葫芦张着嘴，听我有此一问，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在原地。哈哈哈，很好，果然不知道，是时候给孩子上一课了。“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 “所以小二你明白其中深意了吗？”刘小二若有所悟缓缓点头，很好，虽然我也不甚明白，但身为一个好老师，一个好老大，一个好导师，自己明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学生明白就好，看刘小二今日之表现显然我是一个好老师兼好老大兼好导师，今日对刘小二这一番输出我甚为满意。这些都是师傅平日里教我的，虽然我以为做为一个尼姑，知不知道这些也无甚要紧，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学学也成。不过从今日教导刘小二来看，这些知识还是很有用处的，回头应该多背背以备不时之需哈哈哈。

　　教育完小二我心情不错，刘小二也似是被我感化，似有大彻大悟之感。很好，教学相长，第一次教导别人就取得了圆满成功，就很棒。一路说，一路逛，肚子也饿了，接近正午太阳也有点大，城中有名的酒楼丹枫楼就在打眼可见之地，那还等什么，和小二眼神交流之后，他就十分上道的点了我最喜欢吃的几道菜，吃饱喝足，是时候回去睡个午觉了。临别之时我怕了拍刘小二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小二啊，你还是改了吧，试想若以后你入了书院同学之士若知晓你名为玉章，然则对学问一窍不通，怕是会嘲笑你的。再则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你为弱，你父为强，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还是听你父的话，好好学习吧！”小二微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反正话已说完，困意大发的我迅速挥别了小二君，踏上了回山之路，山不太高，名字却很有气势叫金榜山，尼寺正在半山腰竹林之中。因着师傅佛法深厚，知识广博，颇有资财之人都喜与之谈玄论道，是以尼寺之中向来不缺供奉。寺中一应陈设也都质朴却不乏意境。

　　逛了街、吃了饭、爬了山，回到尼寺之中往小院的竹椅上一躺便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迷蒙之中师傅身边的空叶姑姑急急的晃醒了我。“横止，快跟我去躲一躲。”远处似有一队人马喧闹而来，此时我还迷迷愣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空叶姑姑着急的样子，只得由她拉着躲到了一处偏僻的房舍中，空叶姑姑则急急转身离开。我打量着这个房间，心中暗叹此地恐非避难良地呀，房间基本空空荡荡，我只得躲到门后，不过也知道恐怕别人到了这个院子之后，再发现这个房间，继而再发现我真的是很容易啊。

　　可能是空叶姑姑刚刚把气氛烘托的太到位，我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莫名就是好紧张，好怕被发现。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过了不一会，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了我的耳朵，我感觉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这个小院中，此时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听其中一人说到“还不交出来吗，再不交可别怪我不客气，听说有个小弟子，深得主持喜爱，若她死了不知道空镜师太心不心疼。”他说完这句话我更紧张了，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空叶给他吧，是毒药亦是解药，因缘际会，各有缘法，能不能好，就看他的造化了。”听到师傅的声音之后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师傅好像总能解决一切，有她在好像就有了主心骨，就可以躲起来歇一歇。“横止，出来吧！” “此番打扰事出有因，在下着急救人，万望师太海涵，冒犯之举，他日再向师太登门赔罪。” 说完便急急离去，事情像是龙卷风，我还没弄清全貌，这一行人就又迅速离去了，我看向师傅，师傅也似是不愿多说，和空叶姑姑转身走出了这座小院，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刚才的一切像是不曾发生。我一边用帕子擦了擦手心的薄汗，一边往前走了几步，尼寺建在半山腰中，而这个院落又是庵里地势比较高的，从这里望过去，刚刚那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山门处，领头那人正准备翻身上马，那匹马长的也和之前见过的寻常马匹有所不同，好像即使是隔了这样的远，依然能够感受到它的昂首挺胸，感受到它皮毛的光泽，甚至感受到它肌肉的抖动，总之一句话这马长的很嚣张，不似常马。

　　之后一段时间，大家好像都忘记了这段小插曲，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也乐呵呵的过我的小日子。直到月余之后的一天，和碧云小师姐偷溜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又在山门口看到了那匹嚣张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