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时》施也东

1、第 1 章

　　清幽阁。
　　使童零儿身上挎着一个小竹篮，正悠哉悠哉地往阁内行去。
　　还没等零儿靠近，他就远远的听见阁内传来几句哀嚎声。
　　“师尊，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哎呀！疼疼疼……轻点！”
　　一听这声音，零儿就扶起了额头，准是师尊捡的那便宜徒弟，薛雁。
　　这便宜徒弟是师尊有一次下山历练时在某座山头的犄角旮旯处随手捡的。听师尊的意思，原本他没想多管闲事，可这小屁孩一直拽着他的衣角不放，师尊心（脑）一软（抽）就把他带回了清幽阁。
　　现在想来，真是大错特错，这便宜徒弟每天都把清幽阁吵得鸡飞狗跳，干脆改名叫“聒噪”阁得了。
　　零儿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他听见师尊那清冷凛冽的声音：“屡教不改，该罚。”
　　这时零儿已经推开门进去了。
　　只见那便宜徒弟双手被师尊的捆仙绳缚着，正可怜巴巴的往前伸着被束缚的手给师尊打。
　　这少年约莫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这样看着叫人好不心疼。
　　零儿默默翻了个白眼，暗想，打得好。师尊手里拿着一根藤荆条，见零儿来了，收回藤荆条，面无表情的看着零儿。
　　好在零儿也是个反应快的，他用手指了指挎着的竹篮，笑着对师尊说:“雪落师尊，您要的山草我给您取回来了。”
　　沈含意点了点头，示意他放下。
　　随后那薛雁反倒是嚷嚷了起来：“师尊，这是什么？可以吃么？味道如何？是甜的还是咸的？味道比王师傅做的饭食还好吃吗？”
　　一连串的疑问，沈含意没有理他。这东西倒是一点都不长记性，仿佛刚刚挨打的人不是他一样。
　　沈含意哼了一声，“零儿，你先下去吧。薛回时你去终思堂面壁三日，不得擅自离开。”
　　薛雁大声嚎叫起来：“不要啊！师尊！我改！我改还不行吗？我才不要去那个鬼地方！全都是字——”
　　可是反抗是没有用的，沈师尊心意已决。
　　零儿在一旁已经见怪不怪了，这种闹剧每个月必会来几次。
　　等到他们俩都走了，沈含意才略皱了皱眉，看向放在桌子上的竹篮。
　　这山草尤为珍贵，虽说它有个土名字，但这草花极通灵性。吸收天地之精华，是修炼的上等品，只不过它百年难开一次花。
　　零儿采摘的山草才不过刚冒芽，还需要好生栽培，沈含意捏了捏眉心，把山草收了起来。

　　终思堂。
　　薛雁百无聊赖的坐在石凳上，面对着一墙壁的经文门规，他的神情丝毫未变，甚至说有些冷酷。
　　一点也不像刚才叫他来，还不如把他杀了的模样。
　　静坐了片刻，薛雁从左耳后摸出了一个片钉，这片钉极薄，呈浑圆状，精巧隐匿，贴在耳后很难被察觉。
　　他手拿着轻敲了一下，里面居然传出人的声音。
　　“尊上，您可赶快回来吧！二少主又开始闹腾了，咱这凌珖殿都快被她给掀翻了！”是六球的声音。
　　薛雁不甚在意道：“萧不尽那狗东西呢？有他在，那丫头能闹腾成什么样？”
　　六球回道:“萧主上这几日回人间去了，说是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薛昀才如此闹腾。
　　薛雁：“那便随她闹腾去吧，我反正是不回来了。”
　　听了此话，六球扭头对身旁的人说了句“昀少主您都听见了吧？尊上不回来。”
　　然后不出意料的，薛雁听见了自家妹妹薛昀的咆哮声：“是我！雁儿哥哥，我想你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呀？萧不尽那木头也不在，我整天呆在这破殿都要无聊死了！”
　　薛雁眉毛挑了挑，颇为好笑的道:“你这丫头，你哥我在外面有事，暂时回不来，你且好生跟着萧不尽玩闹，等我哪日回来，说不定给你带几样好东西。”
　　还不等薛昀哀嚎完一句“你都有一年多没回来了，到底要……”，薛雁这边有了动静，他迅速的把片钉贴在耳后，转头看向来人。
　　是零儿。
　　薛雁又摆出了平时那不修边幅说话口无遮拦的模样，“小零儿，你怎么来了？是来看你家雪落师尊的大徒弟是如何死在这终思堂好来收尸的吗？”
　　零儿没好气的道他：“雪落师尊特意叫我来叮嘱你，待后日你面壁结束后，他要亲自抽查你背诵本派门规。”
　　薛雁立马就笑不出来了，他叫了起来:“什么？！还要背诵？师尊好生残忍！门规有千八百条，叫我如何背啊！”
　　零儿看他可怜，耐心听他嚎完，又补了句，“还请薛师兄多加勤勉，我这就回去了。”
　　薛雁此时有些小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以弟子的身份来这破地方。

　　隔日，沈含意起了个大早。
　　他把山草带到清幽阁的后院，那里有他种下的许多珍贵的草木药材。平日里沈含意很宝贝这些东西，所以基本上后院没人敢来。
　　相见山的清幽阁本就是生人勿近之地，因为里面住着一个清冷狠戾的雪落师尊。
　　相见山的弟子们都很害怕这位师尊，相传雪落师尊做弟子时，门规戒律，从来没有犯过。仅有一次，因为犯了戒律，雪落师尊自愿请罚，原本师祖他们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是雪落师尊坚持。
　　无法，师祖们便看着他以凡人之躯自领了五百戒鞭，事后，雪落师尊足足躺了两个礼拜。
　　自那之后，无论是身为相见山的弟子，还是侍从，都对雪落师尊退避三舍。一个连自己都不放过的人，能指望他对别人好吗？
　　更别提沈含意当了师尊后，除了捡回来的薛雁，他连一个徒弟都没有。
　　沈含意栽种好山草，又给这些娇贵们施了点柳露水，这才回到清幽阁去。
　　未曾想，一回去就见到了不速之客。
　　“我家师尊在后院，还烦请您二位稍等片刻。”是零儿端茶送水的声音。
　　沈含意看着坐在上位的人不屑的冷哼一声，“你家师尊倒是自在，我们水榭阁的弟子被你们清幽阁的人伤了，他非但不来登门赔罪，反倒当起缩头乌龟了！”这话说得可是有些难听了。
　　零儿好脾气的想反驳他，另一个使童玉儿倒是先忍不住道：“你这话说的可过分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对我们师尊出言不逊？！”
　　眼见的那人气得要跳起来，沈含意不再看下去，进了阁内，“玉儿。”
　　名唤玉儿的使童还想继续来两句，顺声望去，是自家师尊来了，他连忙低头作揖：“雪落师尊。”
　　零儿也跟着作揖：“师尊。”
　　沈含意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来人，语气淡淡地：“敢问贵阁师尊平日里都教导你们些什么？”
　　水榭阁弟子有些懵，这雪落师尊怎么也不羞不恼？反倒问起他们平日所学了？但他还是理直气壮的说：“自然是身教礼法，仙门法术……”
　　沈含意：“那他就是教你们如何以下犯上的？”
　　水榭阁弟子脸上顿时青一块紫一块。
　　玉儿不禁笑出了声，自家师尊就是霸气。
　　沈含意又接着道：“贵阁的弟子被本阁弟子误伤到，沈某自会登门造访，不必劳烦二位亲自来本阁讨个说法，二位请便吧！”
　　沈师尊都如此说了，水榭阁那两位弟子只好讪讪的走了，不过走了也不忘放狠话：“沈师尊，届时您倒是好好给我们阁内一个交代，哼，咱们走！”
　　待他们走远后，玉儿又忍不住发声，“雪落师尊，他们怎么敢如此仗势欺人，这也太过分了！”
　　零儿也道：“师尊，我看这水榭阁对咱们清幽阁是有些过分，方才您没来的时候，他们瞧咱们的眼神都是不屑的。”
　　这种话，他们也只敢在沈含意面前说说了，望诽本门派师兄的也是一项罪过。
　　沈含意果然道：“不得无礼。伤了人本就是我们不对，零儿你去终思堂把薛回时叫过来。”
　　零儿应了声是便走了。
　　玉儿又开始抱怨：“师尊，依我看，要不是薛师兄来咱这清幽阁后整天各种作弄，这次水榭阁的弟子，也不会受伤了。”
　　沈含意皱了皱眉：“不得无礼。”不过薛回时的确需要严加管教，沈含意心里想。
　　再说那终思堂里，零儿去喊薛雁过来，薛雁立马神采飞扬了起来。
　　“师尊当真要放我出去了？！”
　　零儿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其实他现在心里极其矛盾，一方面水榭阁的弟子的确为薛雁所伤，让清幽阁蒙了羞；另一方面薛雁又这般阳光，仿佛他做的事情都不是错的一样，让人心生不出厌恶。
　　当初师尊把他捡回来时他那可怜劲儿，零儿心里不由得软了下来，其实他也是个可怜少年。
　　去往清幽阁大堂的路上，零儿暂跟薛雁提了提水榭阁来人的事，薛雁的表情立马就冷了。
　　他语气倔傲的说：“就他们那帮孙子也敢来清幽阁的地盘上撒野？还是当时揍得轻了！”
　　说完脚步便加快往阁内走去。
　　“师尊，我现在就跟你去水榭阁找那帮孙子去！”薛雁一进门便嚷嚷起来。
　　沈含意颇为无奈，这次罚薛雁就是因为他打伤了，人家水榭阁弟子，本来事情都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这才隔了两日，那位受伤的弟子伤势又加重了。如此，今天才又找上门来。
　　沈含意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说：“你收拾一下，随我去水榭阁。”
　　薛雁在沈含意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说

　　谢谢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