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穿书了》满陇桂雨

16、暗室微光

　　回到那座熟悉的公寓，气氛已与往日截然不同。曾经的“温馨爱巢”如今只剩下囚笼的冰冷和窒息感。李文昊不再试图伪装温柔，他沉默地将方璐带回卧室，反锁房门，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暴戾。
　　他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点燃了一支烟——这是方璐第一次见他抽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挺拔却僵硬的背影，透着一种穷途末路的颓唐。
　　方璐安静地坐在床边，手心里还残留着因为紧张而冒出的冷汗。她没有再激怒他，也没有徒劳地抗议。颜凌的话在她脑中反复回响——“车祸那晚，李质的车，跟在你们后面。”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如果李质目睹了一切，那么他不仅知道车祸真相，更可能知道李文昊在车祸现场做了什么。他为什么隐瞒？他所谓的“收拾烂摊子”，究竟是在帮李文昊掩盖，还是……在等待某个时机？
　　星空账号提醒她“小心李质”，而颜凌似乎又在利用她对付李氏兄弟。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
　　李文昊抽完一支烟，将烟蒂狠狠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终于转过身，眼底布满红血丝，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落在方璐身上。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步也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他的声音沙哑，不带任何情绪，却比之前的怒吼更令人胆寒，“网络会切断，手机……你不需要了。”
　　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从她手中夺过那只日常使用的手机，甚至检查了她的背包，拿走了那只隐藏的备用机。他的动作粗暴，带着一种彻底掌控的快意和绝望。
　　方璐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的顺从似乎反而激怒了他，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他低吼，指尖用力，“方璐，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他眼中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但深处，方璐似乎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他在怕什么？怕她想起一切？还是怕……李质？
　　“我没有逼任何人，”方璐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你现在活着，在我身边！”李文昊松开她，像是耗尽了力气，踉跄后退一步，“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不再看她，快步走出房间，再次落锁。
　　方璐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以及门外明显增加的看守动静，知道这次的禁锢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严密。
　　但她并没有感到彻底的绝望。颜凌递出的信息是一把钥匙，而王小明的日记本，在她被带回公寓前，已经被她机敏地藏在了客厅沙发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这是她之前为了藏备用机观察好的地方）。李文昊的注意力当时全在她和手机身上，忽略了这本看似不起眼的旧日记。
　　现在，她需要等待下一个机会，拿到日记本，并思考如何利用“李质”这条线索。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窗外天色渐暗，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城市霓虹透过窗户映照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方璐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大脑却在高速运转。李文昊的情绪已经处在崩溃边缘，李质虎视眈眈，王小明联系不上，星空账号目的不明……她必须在自己被彻底逼疯或李文昊做出更极端行为之前，找到破局之法。
　　深夜，房门锁孔再次传来轻微的响动。
　　方璐立刻警觉地睁开眼，屏住呼吸。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闪了进来，不是李文昊，而是——张熙。
　　他手里端着一杯水和几片药，动作有些迟疑和紧张。
　　“方小姐，”他压低声音，眼神闪烁不定，“李总吩咐……让你吃了药好好休息。”
　　又是药！方璐的心猛地一沉。看着那几片白色的药片，她胃里一阵翻涌。是安眠药？还是……其他什么？
　　她不能吃。一旦失去意识，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放下吧，我待会儿吃。”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顺从。
　　张熙却没有离开，他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挣扎。他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方璐，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方璐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常。张熙一直是李文昊最忠实的执行者，但此刻，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别的什么东西——是怜悯？还是……不安？
　　“张助理，”方璐试探性地开口，声音放得更轻，“你跟着文昊很久了吧？”
　　张熙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很多年了。”
　　“那你应该很清楚，”方璐注视着他，“他和李质先生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张熙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方小姐，这些事……我不方便说。”
　　他的反应印证了方璐的猜测。李氏兄弟之间，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车祸那晚，”方璐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李质先生的车，是不是真的跟在后面？”
　　张熙的手猛地一抖，水杯里的水险些洒出来。他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几乎不敢看方璐的眼睛。
　　“我……我不知道……方小姐，您别问了……”他语无伦次，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反应几乎等于默认！方璐的心脏狂跳起来。
　　“李文昊当时在我的车旁边，做了什么？”她乘胜追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张熙，你都知道，对不对？他是不是……对我的车动了手脚？”
　　这是她结合照片和颜凌的话，做出的最大胆的推测。如果李文昊因爱生恨，如果他想彻底留下她……
　　“没有！绝对没有！”张熙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尖锐，他像是被这个指控吓坏了，“李总他……他只是……他只是看到你出事，慌了神，他想救你！但是……但是质少他……”
　　他的话戛然而止，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李质他怎么了？”方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熙猛地摇头，像是受惊的兔子，将水和药片胡乱放在床头柜上，几乎是逃跑般地冲出了房间，慌乱地重新锁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方璐剧烈的心跳声。
　　张熙的话虽然没说完，但信息量巨大！
　　李文昊没有对她的车做手脚？他只是慌了神？那么，那张照片里他在车旁“查看”的行为，可能真的只是在确认她的情况？
　　关键点转移到了李质身上！“但是质少他……”后面是什么？
　　李质阻止了李文昊救她？还是……李质做了什么，让李文昊感到恐惧，以至于后来不得不受他掣肘？
　　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方璐脑海：也许，李文昊的偏执和掌控，并不仅仅源于对她的占有欲，还可能掺杂了来自李质的压力或者……某种把柄？李质利用这场车祸和她的失忆，在操控着李文昊？
　　所以李文昊才那么害怕她想起来，因为真相可能不仅关乎他们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更可能触及李氏家族内部的权力斗争，甚至……更严重的秘密。
　　方璐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所处的境地就更加危险了。她不仅是李文昊执念的对象，更可能成为了李质用来牵制李文昊的一枚棋子。
　　她转头看向床头柜上那杯水和几片白色的药片。张熙的慌张离去，似乎也忘了强行让她服药这件事。
　　这是一个微小的漏洞。
　　方璐迅速起身，将药片冲进马桶，只留下空杯。她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被强迫服药的隐患。
　　她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隐约能听到张熙压低声音在打电话，语气焦急，似乎在向谁解释着什么。
　　方璐退回房间中央，环顾这间奢华的牢笼。黑暗并不能吞噬她，反而让她的思维更加清晰。
　　李文昊的疯狂，李质的深不可测，王小明的无力，颜凌的利用，星空账号的引导……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更庞大的谜团。
　　而她现在，并非全然被动。她手里有王小明的日记，有颜凌透露的关键信息，有张熙无意中泄露的线索，更重要的是，她有了一个逐渐清晰的调查方向——李质。
　　她需要找到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李质浮出水面的机会。也许，当外部压力足够大时，这对兄弟之间的裂痕，就是她趁乱求生的机会。
　　方璐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依旧川流不息的车灯，像一条条流动的光河。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李质正在谋划着什么，王小明可能在焦急地寻找她，而李文昊，正在被他的执念和恐惧一步步拖入深渊。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冰冷的玻璃上呵出一小团白雾。
　　真相如同掩埋在迷雾下的冰山，她只是触碰到了尖角。但这一次，她不再茫然，也不再仅仅是为了找回过去。
　　她要揭开所有的伪装，看清这场围绕她展开的、充斥着谎言与阴谋的棋局。
　　然后，破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