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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摊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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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就好像不认识寒柏了似的看着他。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过寒柏这样笑……
他见过寒柏对宝德的笑容,很淡,然而很标准。宝德那姑娘没有察觉,但是王一直都觉得那个笑容像是对着镜子什么的练出来的角度。
现在,寒柏对他微笑,眉眼略弯,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不容错认的温暖。
好像在做梦。
闪神只是一刹那。寒柏很快就转回了脸收敛了笑容,淡淡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则如今元廷势衰,毕竟尚占正统……好在现下倒是无暇顾及这一边了。此行一路顺畅,庆元君的暗桩也已经遣人去拔了。”
王收回眼神,脸色暗了一下。
“庆元君……抟他,只小我三岁。”
寒柏沉默了一下。
“成王败寇。古今一理。”
这样的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让王的心放松下来。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
他笑道。
“庆元君在元没有留下子嗣。”
寒柏忽然补了这么一句。王的目光闪了闪,又执起小盏,啜了一口酒。
“中殿腹中那一个,你怎么看?”
寒柏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如今已然与元情绝……殿下还是想要中宫嫡出的元子吗?”
王怔了一下,却听身边的人略顿了一下,带着一点思索的语气,继续道:“嫡出毕竟是正统……殿下之前不曾休妻,往后看来也不会。恰好惠嫔产期相去不远,若是皆为女子也就罢了,若是有一个是男儿,就换掉吧。”
态度俨然是一派淡然无谓,却又是真正认真的建议。王手中顿了一下,垂下眼帘。
“如无男儿……不若你取我而代之,也好。”
寒柏侧过头来,拧起眉头,脸色真正沉了下去,目光中也带上了凌厉。
“我以为你是有鸿图伟志的——有什么话都直接问好了,不必如此试探。”
王眨了眨眼,宛然而笑:“你我情谊,以天下相托,难道不可以吗?”
明明是谑笑的语气,寒柏听在耳中,却更加拧紧了眉头。
“建功立业男儿本愿,殿下倒是开口送的好大的礼……当年若非彼此心志一同,又哪来你我情谊?你今日想是有些累了。要做的事还多得很,何必现在来说这样会让人心冷的话。”
“是啊……我累了。”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拿在手上晃了一晃,“十余年的相交……十余年的共处……而今放眼天下,却真真是无人可信……这样的我,还谈什么平定辽东,抵御外侮,富国强民?我连父王都不如……父王好歹……还有情可寄……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喝多了。”寒柏伸手扣下王手中的酒盏,将脸逼近对方,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眸中去:“得罪了,今日且恕我冒犯失礼之罪——你要记得,我不是洪林洪总管,我手中一切皆是以护住你为第一优先,我说过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先死……若是信不过我的话,”他没有按住王手的另一只手猛然扯开了自己的领口,“——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那平日里淡漠如冰的眸子如今恰如寒夜的海水,有着危险的潮涌。王怔怔地与寒柏对视了半晌,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却落在对方修长流畅的脖颈锁骨的线条之上——忽然觉得被覆盖的手背像是着了火。
“——洪林也要我杀了他。”他喃喃道,“如果心都不在了,杀了人又有什么用呢?——他为了中殿,几乎都要疯魔了……你呢?你瞒着我的那些,难道本来不就是为了背叛我吗?”
“背叛是要筹码的。”寒柏安然道,“而我发现,我现在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他没有意识到这话中暧昧的含义。
而王低喘了一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将唇贴上了刚才就一直诱惑着他的,蜜色的肌肤。
“我会相信的……”
含糊不清的语音贴着唇齿和肌肤溢出来,听起来有哀伤和祈求的挣扎。
本来僵住了的寒柏听见这一句,默默吐了口气,抬手抚上对方脆弱的肩背。
“我永不会将剑对着你。”
他发誓。
转回影卫总领的密室的路上,寒柏看见朴胜基靠在墙边,明显就是在等他。看他过来,抿了抿唇,勾起一个笑容。
“恭喜你了。”他说。
寒柏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一下。
“谢谢。”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语气保持正常,“——同喜,朴总管。”
朴胜基又笑了一下。
“金玉良缘之喜……却不知从何同起。”
寒柏看着他,朴胜基看着对方的衣角。
“我……”寒柏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宝德很好。”
“是,中宫娘娘身边的最亲近最信任的女官,当然很好。”朴胜基抬眼看进寒柏的眼里,“中宫前车不远,殿下真的能够容忍你成亲吗?”
“此言不敬,切勿再言。”寒柏皱眉,“我并不是王的眷宠。”
朴胜基的眼睛忽然亮了。
“那么,你喜欢那个女官?”
“……宝德会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喜欢她,好好对她。”
那光又暗了。
“你永远都不会……也好。”朴胜基低低道,“总之,你自己要当心。”
他拍了拍寒柏的肩膀,与他擦身而过。
秘密可以永远成为秘密。只要没有人开口。
可是本来就存在的,却不能被取消。
朴胜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剑。
除了“总管”这个名头,他已经,没有别的了。
他没有注意,身后寒柏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背影,良久,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