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老宅 ...
-
“主子，我跟你讲，温家那老宅可奇怪了！”桑弓巴巴地凑过来，一脸神秘，“知道吗？我在那里头发现了……”
贺涒“啪”地一声拍在桑弓的头上：“说重点！别磨磨唧唧的。”
“成，别打我头啊。”桑弓揉了揉自个儿的脑瓜子，撅着嘴不乐意了。“人家那老宅可大了，和京里那群老狐狸置办的私宅别院差不多。而且，我看那宅子也不像荒废的样子，院儿里的桃花都要开了，打理得可精细了！我还在厢房那儿看到了柴火，像是刚有人生火做过饭的样子。”
“嘶，这温家大房分出去以后，生了个儿子没几年夫妻两就莫名其妙地没了，还有谁能留着啊？”贺涒皱着眉头。
“他们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严煜霄瞟了他一眼，“让锦衣卫去查，查那个小子的出落经历。再派两三人手去宅子里蹲着，人来了就细细记下，回头报给我。”
“成，我这就让弟兄们去办。”贺涒领命下去了。桑弓端详着自家的主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扯着嗓子刚要喊出来：“对了！温家那小子……”还没说什么就被一旁的锦衣卫捂住了嘴。他把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用气声极轻地说：“若是长到现在，也就比主子差个两岁的样子。”
严煜霄在前边负这手慢悠悠地踱步，衣衫尚且有些凌乱。差个两岁……方才酒楼里那个叫温墨筠的风流文人，似乎也是和他年纪相仿的样子。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巧了。
——
“严大人。”温府管家早早在府前候着，见到严煜霄就俯身行礼，恭恭敬敬地把人迎了进去，“老爷还有些要务要处理，还请大人到前厅等等。”
“无妨，劳烦管家了。”严煜霄颔首，配着刀就大摇大摆地进去了。管家面色不豫，刚要出声制止，手里却被贺涒塞了一个荷包：“我家主子就是这个脾性，还请管家多多包涵。”管家掂了掂手上的荷包，分量挺足，顿时喜笑颜开，生满皱纹的老脸像朵菊花。“无妨，无妨，大人请进，大人请进。”
温府很大，但也未出格，规规矩矩的。温柃濡品味不错，偌大的府邸被安排的错落有致，按着规制，却又多了些山清水秀的小情志。能有这般鉴赏，不是常年养在温柔梦富贵乡里的，还真是设计不出来。
严煜霄坐在前厅里，端着茶吹着茶沫。温柃濡做知府，当然会贪，要是查出来了，就是大功一件。今上身子不好，储君登基是早晚的事。四大家，尤其是柳家，难保不会对少帝做出什么逾矩之事。尤其是柳家。温家若是能找到大房遗嗣，让其中了科举，便能重振温家的寒门领头之位，使其与柳家相制衡。但是，严煜霄眯了眯眼睛，二房三房的人，最好一个不留！
都说当今世家当道，四大家温、萧、柳、王，温家早年间四世三公，如今却已有衰败之势；萧家一直保持中庸之道，不显山不露水，却稳立朝堂之上；柳家正值盛世，嫁了个好女儿，皇亲国戚之宠幸表面上似是四大家之首；王家是武将世家，连女子亦是习武，常年驻守边疆，并不怎么参与庙堂纷争。
温柃濡便是温家的人。即使比不上温家大房夫妻当年一鸣惊人，却也是在平江府知府这个位子上坐得稳稳的。若说他有多惊才绝艳，倒也没有；可能稳坐高位的，有几个是没有真本事的？即使是贪污，也是不会摆在明面上。更何况，他们想必早就得知了巡查的消息。天高皇帝远的，动动手脚藏起来，也还来得及。
桑弓可不晓得自家主子的心思，只知道温柃濡请了人，却又晾着好一会儿不来，这不是作弄人吗？小小年纪藏不住心思，脸上是大写的”不满“二字，贺涒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冷笑一番：这温柃濡是来立威呢，主子是朝廷命官，下来的时候哪个州府不是笑脸相迎？温柃濡这番作态，像是装出了父母官的模样，殊不知内里贪了多少银子呢。
“老爷。”厅里侍候的婢女齐齐万福。“严大人久等了，“温柃濡作揖，身上还穿着官袍，”适才幕僚有要事禀报，这才耽误了时辰，望大人海涵。”
“温大人哪里话，百姓事宜自是排在首位的，多等一会儿也无妨。”严煜霄受下了这礼，十足十的纨绔架子。温柃濡内心不齿，装得倒是全面。今上也不知是什么迷了眼，竟宠信这样一个不中用的东西，就算下来了，也不比以往那些稽查官员好多少。纨绔么，找点美人美酒、金玉珍奇来搪塞一下，不就过去了么？
贪了的那么多银子，温柃濡在严煜霄面前是一点儿也没露出马脚。严煜霄语中试探，尽数被他挡了回来，话语中端的是忧心百姓、清廉公正，照这样下去，套个一天一夜也说不出什么，还平白惹人怀疑。严煜霄状似犹豫，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严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温柃濡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可有下官帮得到的？”
“哦，无妨，下午酒吃多了，不甚舒服。温大人这里可有醒酒汤？”严煜霄揉了揉眉心，似乎宿醉未醒。
“有。翠兰，你带严镇抚去厢房歇息，派人好生伺候着，再去端一碗醒酒汤来，切莫怠慢了大人。”温柃濡转头对身边的侍女道，又看向严煜霄，“晚间的宴会还请大人赏脸，若是不来，可就让下官为难了。”
严煜霄起身，略显敷衍地应下。贺涒赶紧招呼在一旁发呆的桑弓跟上去，桑弓愣了愣才回神：“诶，小河豚，谈完了？”“走了，麻利的。”“好嘞！”桑弓一溜烟儿小跑跟了上去。
——
“啧，看来有人闲不住，跑到我这老宅子里来了。”温墨筠在宅子外转了一圈，到隔壁小院儿里找了处木榻躺了下来，把檀郎放在身上，“都这年头了，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我爹娘和我，真是好福气啊。”
檀郎“喵呜”了一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把下巴搁在交叠的双爪上。温墨筠低低地笑了一声，从一旁的几上随意拿了本书，一边翻着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家伙。“今年放下来的巡查，是楚王的嫡长子，能不能袭爵不知道，反正是足足受了宠信。若是真如他们口中那般无能，又怎会到这儿来查探？”
“看来，这是巡查的目的，比我想得还要深……”温墨筠沉吟半晌，突然揪起檀郎的脖子翻身下床，朝门外走去。“管他呢，先找个地方歇脚吧。宅子暂时是回不去了，去玉楼春找间地儿将就几天吧。”
院外青竹深深。一袭青衫的人，在小路中恍然和竹林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老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