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蒜》丈二

2、你有什么毛病？

　　“砰！”
　　李寺睡得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刚睡，但又觉得自己睡了一个世纪。
　　突然被吵醒了，李寺有点迷茫地睁开眼，不知今夕何夕，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抬手撇了一眼电子表，17：53，都睡了两个半小时了。
　　李寺干脆地坐起来，呼了口气，神清气爽，觉得这个觉真没白补，往下瞅见俩人领着大包小包塑料袋，想起来自己是在学校宿舍。
　　开门声太响了，下面刚回来的俩人抬眼看见刚刚坐起来的李寺。
　　其中一个带着框架眼镜的小男孩，胖胖的，个子有些矮，看起来年纪挺小的，跟没长开似的，放下东西抬头向李寺抱歉笑道：“没想到宿舍有人睡觉，不好意思了。”
　　李寺抬手呼噜睡得有些走形的头发，不甚在意：“没事，你们买东西去了，这大包小包的。”
　　“周边逛了逛，顺便去超市买点”
　　旁边高高瘦瘦的男生把东西塑料袋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冲着李寺说：“我叫王大兴，这胖子叫余迪，以后就是兄弟了，多多关照啊。”
　　“李寺，多多关照。”
　　“哎，四人寝，不还有一个吗，人呢，不会是还没来吧？”王大兴看着仅剩的一个床位问。
　　“下午见过，估计出去了。”李寺顺着阶梯往下走。
　　宿舍有独卫，李寺准备先洗个澡，出去吃个饭，睡这一觉都睡开胃了，中午跟老爸出去光提东西去了，没怎么好好吃饭，现在饿得够呛。
　　老爸逛街真是神仙体力，一逛逛仨小时，李寺简直给跪了，倒不是说运动量又多大，其实自己还挺乐意散步，心情好没什么事的时候也能绕着操场走个两三个小时，但是逛街这样的散步李寺向来敬而远之。
　　人挤人就算了，今天下午还碰见俩一步三回头、没正经长眼睛的妹子，真是走运了，李寺感觉走个路连腿都迈不开，鞋还被踩了好几脚，实在要命。
　　逛到后来，李寺低头看着都快被踩出一朵花的鞋，十分郁闷，极其后悔让老爸遛遛，遛遛？瞎遛什么遛遛，不好好待着简直没事找事。
　　相比旁边郁闷的亲儿子，李爸倒是一点没受影响，一脸兴高采烈地给老婆大人挑着礼物。
　　李爸是个为人正经的老古板，在体制内的工作，为人踏实且有能力，在单位里颇有点话语权，是部门的二把手，年前部长退休，上级准备让李爸接手部长一职，李爸给拒绝了，说是因为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其实李寺知道，这都是些冠冕堂皇的无稽之谈，反正就今天逛街来说，老爸这体力能逛三个半自己不在话下。真正原因是老爸离不开老妈，而部长这个职位又恰好要经常出差。
　　。。。
　　能陪媳妇逛街，能陪媳妇做家务，能陪媳妇家长里短的打听各种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每次家里来人，老妈绝不动手收拾东西，什么都是老爸来。有事就洗洗水果，续续茶水，没事就坐在一边跟着老妈嗑嗑瓜子，看看电视，不插嘴，不缺席。
　　宿舍另外两个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乒乒乓乓的动静还不小，李寺突然又想起下午老爸逛街的那个劲头，十分想双手举过头顶，以示对亲爹大人的佩服与崇敬之意。
　　21世纪新时代绝佳三好男人！
　　“呦，都到齐了。”
　　“刚回。”余迪望着沈可手里的球唏嘘“你这是去打球了？”
　　“嗯，去操场看看美女”沈可笑道。
　　余迪站在门口，刚好正对着回来的沈可。
　　俩人还刚好站在一起，一个刚运动完整个人都冒着热气，另一个跟没张开似的，满脸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恰一把，虽然是婴儿肥。王大兴在一旁看了一会俩人扯皮，原本没想插进去，但是俩人这体型也差别太大了，出于对余迪的关爱，老母鸡心态的王大兴还是没忍住：“奥迪，好歹咱喊出去也是赫赫有名得威震八方，看你脸上的肉都要飞出天际了，该减减肥了。”
　　奥迪？噢，余迪。不过这话，沈可抬头望了一眼二人，有些不明所以，心想“这俩人还挺自来熟。”
　　“我这是男人的象征。”小胖子还挺和气，满不在乎回道。
　　“少来，人家那块块才是男人的象征，你这去个超市都要叫半天的人哪来的脸说出这种话？”
　　“我妈说了，女生都喜欢圆溜溜的东西。”
　　“你是东西吗，还圆溜溜。”
　　“能吃是福。”
　　“猪。”
　　“。。。”
　　“。。。”
　　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还较真上劲儿了。
　　沈可食指转着球，在旁边观望了一会，觉得这俩人一定是之前认识，大学第一天，理所应当是大家还没完全揭下那二两面皮，需要进行情感交流的时候。
　　不说互敬互爱，至少也不能为了两斤肉吵成这样吧，你一句我一句较真得如此严丝合缝，跟七巧板似的，让人想劝架也完全插不进去话。
　　既然插不进去，沈可也乐意看耍猴，越看越觉得这俩真是活宝。
　　李寺刚冲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里走。
　　沈可斜眼扫了一下，发现那位正靠在写字桌前，用手撑着头侧躺在床上，作壁上观俩活宝吵吵，眼角带着戏谑的笑意，似乎还挺感兴趣。
　　“还用你说？”沈可突然想起下午对方那个坏坏的勾唇以及戏谑的眼神，有些和现在的这个人重叠不上，一时间有些走神，忘了收回视线。
　　可能感觉到沈可在看自己，李寺头一转，正对上沈可审视的目光，沈可没想到李寺会直勾勾地望过来，刚刚李寺嘴角带笑，这会望过来嘴角虽然也是翘着的，但是沈可微妙地察觉出了对方的情绪正在慢慢走低。
　　偷看被抓个正着也不慌，反而是继续和李寺干瞪着眼。
　　李寺被他坦率且不要脸的目光瞪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你要过来亲一口吗？”
　　盯着别人看，时间太久了确实不符合社交礼仪，但是沈可愣了一下，俨然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留余地地指出来，随即勾起嘴角：“你要想，也不是不行，我这人万事好商量。”
　　“好商量？”李寺双手抱拳冲沈可挑眉道。
　　“好商量。”
　　李寺眼眸温度逐渐攀升：“那商量一下我刚洗完澡。”
　　？？？这和洗澡有什么关系：“然后呢？”
　　“能商量洗个袜子吗？”李寺慢慢勾唇。
　　“。。。偶尔也不太不好商量。”
　　“什么情况下会偶尔？”
　　“分人分事，一般得集天时地利人和。”
　　“总结说。”
　　“我不乐意的情况下。”
　　“那您还是歇着吧，累着您的天时地利人和。”
　　沈可拿瓶水提了起来，透过瓶装水和手指的缝隙望着李寺，冲对方坏坏地笑道：“也不会，你刚提的第一个我就觉得很好商量。”
　　“。。。”李寺给了对方一个白眼，表示你很无聊，本大爷不想和你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于是转头继续看猴。
　　“噗”沈可刚咽进去的一口气水，四分之三被李寺这个白眼又呛了出来，剩下的四分之一被就留在喉咙里，把沈可咳的死去活来，笑得跟二傻子似的。
　　这人看着挺高冷，怎么干的事这么幼稚，完全忘了是自己挑的头，也不知道谁幼稚。
　　男生看男生，很少有这样直勾勾盯着对方的时候，能直勾勾盯着对方的无非也就两种情况：一是我看你不爽，怎么看怎么不爽，看着你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因为我在找你的破绽，务必一击必中。二是我看你很爽，我欣赏你，你这小子脾气很对我胃口，我准备和你做兄弟，这个眼神是我欣赏你所投出的橄榄枝。
　　沈可这个情况，就刚刚他笑的傻样也知道一定不会是第一种。
　　李寺在高中时经常会收到各种各样的关注，被人盯着看是常事。李寺不用回头就知道呛水也不耽误沈可盯着自己哈喇子流三尺，盯就盯呗，早就习惯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两分钟以后宿舍那俩终于熄火，李寺转头发现对方还在看着自己。
　　这孩子什么毛病。
　　“what’s the matter with you?”
　　“没事，就想知道能不能把你脸看红，没成功，功力深厚啊大侠。”
　　“八年级下册，人教版，第一个unit。”
　　“什么？”
　　“询问某人患了何种疾病的常用句型——你有什么毛病。”
　　沈可突然想起来了，初中英语书好像确实有这么一章，再看李寺一面麻木不仁的表情看着自己，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人太逗了：“你一直这样吗？”
　　“哪样？”
　　“说句话之前铺垫一整个新闻联播”
　　“。。。。比不上你，跟镭射光线似的，得亏你是个男的，不然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了。”
　　沈可这回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眼角带笑言笑晏晏地依旧盯着李寺。
　　直把李寺盯毛了。
　　“。。。”李寺冲沈可抱拳，休战。
　　“沈可用舌头抵了抵有些酸的口腔内壁，收了脸上的笑意，恢复一脸正经：“去吃饭？”
　　这个人，李寺想。不过一天从早上赶飞机到报道再到把亲爹大人送走忙到现在，也确实有些饿了，于是欣然点头下床收拾收拾，准备一起去吃个饭。
　　九月中旬，尤其傍晚，暑气要消不消，新生报到第一天，七八点了还在供餐。
　　四个人都饿得不行，到食堂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一顿狂吃海塞，迅速结束战斗走出食堂。
　　四个人刚回到宿舍辅导员就在群里发信息说到明天早上操场集合。
　　余迪当即表示要迎来人生中的第一春了。摆脱万恶的高中，终于可以好好找个妹子谈恋爱了。
　　望着满操场的妹纸，余迪眼冒金光的样子实在是有点逗，本来长得就显小，白白胖胖的跟初中生一样，虽然现在小学生都挺早熟了，但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有股莫名的违和感，加上满脸的胶原蛋白，人又和气。沈可觉得这人跟家里小孩一样，自己在他面前莫名像个大人，于是吃饱了没事干的沈可大人，打算拿这个和气生财的新室友消消食。
　　当即双手放在脑后表示够呛：“估计很难啊，咱们学校理工类院校，本来女生就少，僧多粥少，更别说咱们院了，听上一届学长说一个班级都没一个妹纸，竞争太大，你这块块，别说班级了，你能干过咱们宿舍另外俩吗，我看干脆内部消化一下得了。”
　　余迪知道沈可在打趣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内部消化？一脸茫然地望着沈可：“怎么消化？”
　　沈可递给王大兴一个眼神，王大兴瞬间会意，冲余迪不怀好意笑道：“让你从了我。”
　　“。。。”李寺斜了隔壁俩一眼，瞬间对词典里地狼狈为奸有了清晰的场景认知，荷尔蒙爆棚之余居然产生了一丝对余迪的怜悯之情。不过李寺不准备有什么行动，年轻人，偶尔经历一下社会险恶也是有一定好处的。李寺想，所谓实践出真知，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