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卓现代）夜枭》阿瓦隆

21、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车内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少将咬牙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或者说请求。

　　“请您务必告诉我那个美国人的名字。”

　　萨德拉看了他一眼。“你不必自责。就像你说过的那样，如果不是我暗中默许，你不可能在那名美国少佐面前完成你暗中设计的剧本。”他发出一声长叹，“只是你现在发现，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我所设计的情节中的一环，你的小聪明在我预料之中，你的沾沾自喜我全盘掌握。你现在懊恼并怨怒我也早有预料，但同时，你因为职位之差而只能强压愤恨。你正尝试挽回什么，而你的尝试我早已成竹在胸。”

　　总理用他苍老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下属，以色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情报局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想知道那个美国人的名字，然后凭借你最擅长的情报收集技能，用他的弱点威胁他，用他的贪婪收买他，用他的生命给自己的剧本再次压上一个沉重的赌注。”老人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我并不是依靠懦弱与顺从连任总理的位置，你还太年轻，你看不到那些隐藏的暗流，而我在拯救你。”

　　少将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萨德拉毫不在意得闭上了眼睛，“犹太人自古不得世人钟爱，我们曾经颠沛流离，我们曾经远离故土，我们总是被战火与硝烟笼罩，泪水跟鲜血在以色列的历史长卷中永久流传。但是我们有智慧和勇气，拯救我们所能拯救的一切——国家，城市，人民。”他缓缓睁开眼，“你必须明白，当一个民族失去他引以为傲的后辈他会多么伤心。我已经苍老，而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拯救我的人民，这是以色列的尊严与骄傲。”

　　“我会把年轻人带到历史需要你们的地方，即使那里铺满尖刀，肉与骨。”

　　他注视着目瞪口呆的少将，“你们。”

　　少将眼前的萨德拉一瞬间又成为了那个在军备演习中首次破格提拔他的上司——以及那些笼罩全身的严肃，热情，与不竭的希望。“你必须明白你的错误在哪里。第一，我不是世界上第一个得知客机最后降落地点的人，但我是第一个得知此事的犹太人。因为客机降落前的最后一刻，乌干达总统狄加致电内阁办公室，要求和我进行一个平等的交易。”

　　少将脸色变得惨白。他仍清楚得记得自己先前用来隐瞒自己目的的理由。——只要乌干达总统认为那名中国男子对自己有用，以色列就可以先擒获那名男子作为威胁的筹码。这是自己大胆行事的基础，因为自己理所当然得相信了自己的上司。

　　于是愚蠢的还是自己。……他带着惨淡的面容看着萨德拉，希望对方给自己一个理由。

　　萨德拉似乎并不在意下属的反应，他回忆着对话内容，话语依旧稳重平静。“狄加告诉了我一个有趣的信息。他说有一个美军缉毒总署驻哥伦比亚的少将从一个月前开始与自己建立联系，试图用一个极富诱惑力的代价完成他的愿望。那名有趣的美国少将在通话中沿用着他以前的中国名字。”

　　“流水。”

　　少将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成了冰。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绝不是。流水，来自中国的流水。这是二十多年前那个神秘小组的四人成员之一，是自己没有调查到的成活者，是复仇者曾经的伙伴，是他们队长救过的人，是萧队神秘死亡后唯一秘密高升的成员，是哥伦比亚毒枭所在地的美军代表，是——

　　他几乎被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扼住咽喉。但是身旁的老人毫不留情得把答案说了下去。

　　“——是按照美军当局命令杀了萧姓队长的人，是急于为萧队复仇的亚瑟佩斯的目标，是人质中那名伪造身份的中国男子的义父。是这次劫机事件的促成者。”

　　萨德拉看着全身僵硬的下属，发出一声长叹。

　　“你想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我说过你无须自责，因为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流水已经基本掌握了哥伦比亚的贩毒路线，一个月前，最后一支□□也被收服。他可以给乌干达的好处是一支额外的贩毒路线，专门用来运输和倾销□□。那是比□□更恶劣的毒品，收益也更大。乌干达完全可以利用它弱化周边国家的实力，包括一直骨鲠在喉的肯尼亚。然后的发兵就有了理由……正义之师的旗帜总是可以蒙蔽世人的耳目，美国做这方面的事很有经验，虽然他们发兵的理由比毒品更堂而皇之——恐怖分子，核武器，邪恶的异端信徒……为了世界的爱与和平？笑话。”

　　“狄加早年沐浴战火，行事果断且以睿智著称。他熟知人类的本性无非贪婪二字，所以他可以完美的策划一出戏，让中非小国们陷入毒品的利益纷争与扩散成瘾中不可自拔；然后讨伐他们，占领它们的城市，蹂躏他们的家国。”

　　“他可以利用战火获得巨大的利益，并且跻身世界领袖之列，成为国家英雄，甚至诺贝尔□□获得者——只要美国买他的帐。而他最聪明的地方，就是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我。一个在流水的剧本中，与乌干达政府誓不两立的人。”

　　萨德拉赞叹得笑了一声，“但是流水告诉他的并不比你现在知道的多，因为流水要求狄加留意的人并不是你和亚瑟佩斯都想先控制住的义子，而是另一个人。另外一个中国人。”

　　“于是这架客机上出现了两个使用伪造身份的人，他们都来自美军缉毒总署，他们体内都流动着一个古老东方五千年华夏文明的血与魂。”

　　“这不是一个令人感叹的巧合，命运倾向于戏剧化的生命历程，也是个二流的蹩脚编剧。”

　　“因此当你提到美军那份传真的解读时，我意识到另外一个中国人就在流水的义子身边，而且他们的伪造身份，包括职业也应当与任务合拍，是技工则同为技工，是医师便都是医师。既然同属缉毒总署，他们此次的身份必是搭档。”

　　“狄加告诉我，流水希望他义子的搭档死在自己的义子面前。”

　　“这是个有趣之极的愿望，听起来与昂贵的代价完全不符。但是流水用一个理由说服了狄加也说服了我——这个毫不起眼的搭档，竟然就是十年前只身杀死了日本极□□军政大臣相田慈宣的人。他以飞刀之技超越了枪械永远不可能达到的顶峰，近距离作战，他是真正的当世第一高手。”

　　“电话里狄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现在拿来问你——如果让你在可以控制一方霸业的金钱面前，和一个足以杀掉任何人的武力面前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

　　少将静静对视着，那双眼睛里看不出情绪，脸色相当可怕。但是他抿着唇始终一言不发。

　　萨德拉暗叹。“你终究还是怕了我。”

　　“那时，我在电话中再三叹息，并如此答道：我选择稍纵即逝的生命。”

　　“我随后感叹，中非的日出闻名遐迩，既然身处维多利亚湖畔，何不一睹其风采。电话另一端，狄加沉默良久，笑而称是。”（见第十三章）

　　当乔-答瑞克少将离开内阁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他在林荫道旁站了很久，努力消化今天接受的一切信息。月下一影相随，他克制着内心的翻腾，最终决定履行自己作为一个军人的职责与操守。

　　无论萨德拉做了什么，他终究是为了以色列。这个已经年迈的国家领导人依旧像自己最初影响中一样，即使方式不同，他毕竟是个为犹太人而战斗不息的勇士。

　　他相信那个苍老而疲惫的外壳下依旧是一个高尚的灵魂，这就已经足够。

　　萨德拉说，他在十年前曾与那名身负绝技的男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李寻欢悲痛欲绝，临水醉卧，在死海湖边凭吊自己再不可追思、亦不可留恋的爱情。

　　十年后，作为情报局长的自己将调用一切手段找出那名女子，让她成为以色列在这场斗争中的制胜砝码。

　　就像狄加提出的那个问题一样，现在的中心虽然依旧是以色列、乌干达、极端恐怖分子联盟等等谁可以在这场混乱中得到最大利益的问题，但焦点已经转移到了两个与一切致命因素有关的中国人身上。他们分别代表了利益与武力的制霸，他们才是真正的漩涡中心。

　　乔-答瑞克紧紧攥住了双手。现在，他有12个小时的时间把突破口找到，然后以军特种部队的突袭将在各自心照不宣的情形下悄然开始。

　　突破口的名字是——林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