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春》发面馒头圆滚滚

1、被困花间久 不觉花艳丽

　　听说闻忘山上住了一位白胡子老仙人，他通常称自己为无无散人，据说他有一位神秘的客人，一住就是十年 。
　　自从这位客人到访后，闻忘山闭山门不见客也有了十年。
　　除了山主人，没人知道原因，前些年还有好奇者上山一探，近年来已无人问津。就连山上的草药都比其他山的要齐整，从前柳橙敏总笑望着那一大片的绿色，眼里盛满快乐。
　　“芳芳，你能帮我拿一下你身后五步左手边的瓷瓶吗？”柳橙敏装作小心翼翼地请求。
　　芳芳后退三步就拿到了柳橙敏所形容的物什，放在柳橙敏脚边，无奈的弯下腰望进一双漂亮的眼，扶额说道：“柳小姐，咱能力所能及吗？不就是一个废罐子”
　　“芳芳！”柳橙敏站起来一巴掌轻呼到芳芳脑袋上。
　　芳芳捂着脑袋，一脚将那瓷瓶踢碎，叉着腰矫揉造作的指着柳橙敏尖酸道：“你以为你还是柳家八娘子，姜家五娘子吗？你只是一个无用的阶下囚！”
　　望着柳橙敏平静的面容，芳芳难受极了。
　　“你总是这么，这么的索然无味。”柳橙敏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是想让我娘听见吗？”
　　这一幕主仆二人每隔段时间就要上演一遍，剧情无关紧要，突出在于芳芳那句尖酸的话语，那是柳橙敏娘亲姜素心每次在疯时，一直重复的句子，这个时候柳橙敏只能回敬沉默。
　　闻忘山就如他的名字这般，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开的郁郁葱葱，但你也不会为了它过多地停留。
　　要不是山涧溪水流淌，见证着时间的流逝，柳橙敏与芳芳主仆二人甚至不知道今夕何夕。
　　十年前他们随着姜素心搬到这山上来，儿时的她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姜素心会来这么美的地方，初次上山，她们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少时跟着姜素心读书，姜素心虽严厉但柳橙敏不觉得苦，芳芳在身边柳橙敏也不觉孤独。姜素心与柳橙敏相处方式并不特殊，她总叫她看很多书，什么书都看。拷问功课时严厉的样子深入人心。但时日长了，也会枯燥，也总想去山下瞧瞧不一样的风景。
　　姜素心察觉后曾多次劝说柳橙敏，希望她能安心呆在山上，柳橙敏渐渐寡言少语，因为她不知自己，亦或者姜素心是犯了什么错吗？不然为何久居山中。
　　“月下树影团成团，烛中星火聚成团。你瞧这夜色中得闻忘山，孤独吗？”柳橙敏托着腮问着。
　　听完这矫情句子，芳芳知情知趣的没有接话，盯着渐近的影子，默默地退到柳橙敏身后，跪下。
　　柳橙敏丝毫不差异这一行为，姜素心在发病的时候总是这样。旁人没办法劝，也没办法帮。
　　芳芳承受完发疯中的举措，沮丧极了。柳橙敏转过身无言的抱住了芳芳，眼角的泪不知觉的滑落，嘴边轻声念叨：“对不起，这本该是我承受的。”
　　柳橙敏总会不知所措的面对这样狰狞的姜素心。仿佛回到了婴孩时期，只剩无措。
　　原先姜素心疯时确实是柳橙敏承受这些，但每次擦洗墨汁时，脸皮子上都有无数红点，起初主仆二人并未纳罕，时日久了，便发现其中蹊跷，原来是对这墨汁的反应，自此这项任务就交由芳芳完成。
　　不知何因，姜素心发疯时总喜欢将人脸画满墨水，那时柳橙敏太小了，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使得原本温柔的敏娘亲突然会变成这样，儿时一直以为姜素心身体里住了坏蛋精怪与善良精怪，它们不总同时出现，也不总出现，大多状态是善良精怪，随着时间的推移，坏蛋精怪出现的次数也多了。
　　每当姜素心疯后自愈，柳橙敏总是感慨娘亲是多么坚强的人啊，一向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般，柳橙敏甚至不知道姜素心自己是否知道，身体里有两位精怪借住之事。
　　时日长了，柳橙敏隐约觉得姜素心疯病一般与一次次从山下寄来的信有关，每次姜素心在房中偷偷读信后，总要关在房里呆很久。这更坚定了柳橙敏的想法，是信让姜素心越发的焦躁，疯得更频繁。可惜柳橙敏不知信的内容，也不知是何人传信，甚至发现有传信这件事都是偶然得知。
　　说与芳芳后，芳芳的原话是：“夫人又不会将信念与你听，你操哪门子心。”换来柳橙敏无奈一笑。
　　“小姐，今日早膳是芙蓉蒸蛋和玫瑰香糕快来尝尝呀！小厨房的厨大娘真是我肚中馋虫的好厨娘！”柳橙敏老远就听见芳芳的炸呼。
　　芳芳总是这么可爱，说的话也可爱，柳橙敏心想。
　　“小姐，夫…..夫人不会又发病了吧。”正在摆膳的芳芳忐忑的念叨。虽有些距离，低头坐在秋千念书的柳橙敏还是听见了，皱眉的将书放在一边，起身迎向走近的娘亲，走到桌边时，一边手轻轻按住躁动的芳芳，另一边眼神带着询问望向姜素心。
　　“念念，你随娘亲来。”柳橙敏回头给予芳芳一个安心的眼神，脚步紧跟姜素心身后，上前快走两步，手挽着姜素心，“娘亲，你今天心情不错？”柳橙敏瞧着这样的娘亲心里也欢喜。
　　“嗯，娘亲今日心情甚好。”进屋后，柳橙敏仔细扶着姜素心入座，熟练的为她沏茶。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姜素心心底泛起淡淡涟漪，这是她多么优秀的孩子啊。
　　“念念，你知道你外祖姜家吗？娘亲与你说说可好？”姜素心温柔的看着柳橙敏，招招手示意她不要再忙活了，陪她坐坐。
　　姜素心的房间柳橙敏来过太多回，儿时不敢一个人睡，便抱着枕头来找姜素心，记忆里每次姜素心都会抱着柳橙敏小小的身体，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哼唱着民谣，缓缓入睡。
　　隔间的书房柳橙敏的记忆也很深刻，虽然近几年来的少了，但前几年的功课几乎都是在里面习得。
　　柳橙敏好崇拜娘亲的学识，总是忍不住夸娘亲，漂亮且家学渊博。
　　瞧着正对门坐着的娘亲，光打在脸上的刹那，恍惚间柳橙敏觉得一下回到了十年前。
　　来闻忘山时柳橙敏不过二三岁，回头想记忆太凋零，娘亲虽温和却也很少提山下之事，山上又人丁稀少，柳橙敏也不好相问。
　　唯一作为山下人的身份来一次山上，也需要一月有余，姜素心说是父亲帮她找的郎中，在诊治间隙芳芳总是会找小药童叙上好一阵，问问山下有趣的事儿，或者托小书童带来一些画本子。
　　柳橙敏在山上打发时间除了看书就是作画，她自知天赋弱于他人，便耐下心来多多钻研。这给她带来了更加扎实的功底。
　　正在柳橙敏走神期间，也并没有忽略姜素心的叮嘱，“念念，这么多年过去了，娘知道你懂事儿，极少提及山下之事，外祖和外祖母年事已高，前些天写信提及，希望你能去看看他们，娘犹豫再三不知如何答复，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同你商量，只想问你，你可愿意下山？”
　　柳橙敏一愣，抿嘴一笑：“娘亲，你何不与我一起？”
　　姜素心眼神一暗，自嘲笑说：“娘这辈子都下不了山了。”柳橙敏十分震惊，她虽然曾疑惑是不是谁因为犯错了，被困山上，但更多是以为娘亲是自愿上山的，难道不是吗？
　　姜素心将柳橙敏的表情看在眼里，也不急着解释，滤掉杯中残渣，优雅品茶。
　　气氛一度停滞，就在柳橙敏以为姜素心不会开口的时候，姜素心缓缓道：“娘亲现在不能同你说，等你再大些罢。”
　　柳橙敏不想破坏此刻的气氛，站起身帮着姜素心捏肩，力道很是适中。姜素心当然知道此刻柳橙敏的纠结，但是她并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了。
　　“娘亲，传言说有无无散人是真的吗？”柳橙敏打破沉默。
　　“大概是真的吧。”
　　“那他会陪你下棋陪你作画陪你品茶读书吗？”
　　“大概会的吧。”
　　“那他…..那他为什么没有治好娘亲的病呢？”柳橙敏咬唇询问。
　　“念念，无无散人其实就是我们内心啊，你觉得他在，他就在，你觉得他能给你力量，那也就能。”姜素心拍拍肩上的手，想让柳橙敏明白什么是坚强。
　　“念念，你一直知道的，靠人不如靠己，求人不如求己。”姜素年抬头望进柳橙敏眼底。
　　“念念，山下外祖家很好，若是你想回柳府也可，你哥哥还在，你爹和你大娘他们总不会闭门不见。”姜素心揉揉眉心，打断想要开口的柳橙敏，接着说起来：“念念，你长大了，你有自己的生活，娘亲选择久居山中，也是娘亲愿意的，没人逼迫，娘亲不希望你心存芥蒂，只因怕你在山上呆的太久了，觉得那花都不香了。”柳橙敏觉得此刻的娘亲是真真的与多年前的姜素心重叠了。
　　柳橙敏明白了，她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