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和糖与狐狸》鸢纸

19、日落

　　元旦前两天，周五。
　　因为表白事件和谣言事件，陆上槐这几天一直在躲着虞歌，他没弄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所以不敢面对虞歌。
　　不过今天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躲了，因为虞歌也在躲他。
　　他们要是再躲来躲去，以后就会逐渐疏远，最终变成陌生人。
　　陆上槐不希望他们之间变成这样。
　　“等等，虞歌。”虞歌要走时，他拉住了虞歌的手，“你是不是在躲我？”
　　虞歌脚步一顿，视线下垂，看着陆上槐的手，说“没有。”
　　他确实没有躲陆上槐。
　　他还是会偶尔看着陆上槐的后背发呆，偶尔在草稿纸上写下他的名字，偶尔在顺路的时候跟在他身后，不顺路的时候绕路跟在他身后。
　　只不过也会在陆上槐看过来的时候避开他的视线，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先躲开。
　　好吧，他确实是在躲陆上槐。
　　“没有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虞歌手指刮了刮书包带子，没吭声。
　　陆上槐昂着头看虞歌，从虞歌的角度看他显得很乖，他说：“今天要去兼职吗？”
　　虞歌顿了顿，轻声说：“不急。”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就抓起书包拉着虞歌跑。
　　跑出学校，又拐了几个弯之后，虞歌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于是他完全不看路了，眼神温和的看陆上槐。
　　外套的带子随陆上槐的奔跑上下跳跃着，柔顺黑亮的头发迎风向后，有白色的雾气从他鼻间呼出，又扑向他的脸颊。
　　虞歌的手转了半圈，握住陆上槐的手，十指相扣。
　　陆上槐愣了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走。他是要和虞歌和好的，这点小事就不计较了。
　　虞歌勾唇一笑。
　　一直跑到一条马路边他们才停下。马路的一侧是稀稀落落的房屋，另一侧是低矮的山脉。
　　陆上槐问：“你来过这里吗？”
　　虞歌：“没有。这是哪儿？”
　　“电视塔。”陆上槐笑着说，“我带你去看日落。”
　　陆上槐拉着虞歌往山脚的小路走去。
　　小路不大，两个人都只能排成列走。
　　山不高也不陡，树上没有多少叶子，地里也没有多少绿叶，枯木和落叶被雨水冲的软踏踏的，踩上去也没有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但今天的天气格外好，是难得的晴天。
　　山顶建着一座电视塔，旁边是一块巨石，巨石下是一片平地。
　　陆上槐站在巨石旁，手向后指，笑着对虞歌说：“怎么样，好看吧？”
　　在虞歌的视线里，陆上槐身后是碧日蓝天，白云像棉花一样松软；蓝天下是连绵的山脉，青葱的稻田，棕黄的田埂交错纵横。
　　而陆上槐笑吟吟的，一整双眼睛里都是他。
　　不知道是景衬人美还是人映景美，但，这一刻的风景和陆上槐都被虞歌刻进了心里。
　　虞歌弯了下眼角。
　　“好看。”他说。
　　陆上槐眼神一亮，有些惊喜的问：“你刚是笑了吗？”
　　虞歌：“嗯。”
　　“你笑的时候真好看，以后多笑笑嘛。”
　　于是虞歌又弯了眼角，勾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陆上槐看着，也笑了。他转身和虞歌并肩站着，好像全心全意的看着这片风景。
　　沉默良久，虞歌问：“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是说了吗，看日落。”
　　“嗯。”
　　陆上槐瞥了虞歌一眼，“因为你在躲着我。”
　　“没有。”虞歌视线下垂了一瞬，然后脸色如常的说，“是你在躲我。”
　　陆上槐神色心虚的看着虞歌说：“我没……好吧，我躲了。不过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如果我再躲着你的话我们肯定会越走越远，然后变成陌生人的。我不想我们之间变成这样。你说，你到底躲我没有？”
　　“没有。”虞歌眨了下眼，“那你为什么躲我？”
　　陆上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因为我不想你和林沈谈恋爱。”
　　“我没和她谈。”
　　“我知道。”陆上槐别扭的说，“但我就是不开心。”
　　虞歌轻轻的笑了。
　　“为什么不开心？你想谈恋爱了？你桌上这么多情书，她们肯定都愿意。还是说你喜欢林沈？”
　　“虞歌，你！”陆上槐双眼一瞪虞歌，“——胡说八道。”
　　饶是巧舌如簧的陆上槐，涉及情爱也嘴拙，骂人都词穷了。
　　“那你是喜欢……”
　　对上陆上槐是视线，虞歌将“我”字咽了下去。
　　他往陆上槐手里塞了一颗糖，说：“不说了。别生气。”
　　“我没生气。”陆上槐剥了糖塞进嘴里，讪讪地说道，“你真的是随身带着糖啊，有这么喜欢吗？”
　　虞歌却木着脸，没有应他。
　　“你生气了？”陆上槐拉去虞歌的袖口，轻轻晃了晃，“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没有。”
　　他确实没有生气。
　　他只是突然觉得没劲。
　　爬山很累，说话很累，活着有很累。
　　他为什么要期待陆上槐喜欢他。
　　陆上槐为什么要喜欢他。
　　虞歌垂下视线，说：“我们回去吧。”
　　“诶？可是日落还没看呢。真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吼你的。”
　　虞歌说：“我累了。”
　　听他这么说，陆上槐也只好说：“好吧，那我们回——你干什么！！”
　　陆上槐突然脸色发白，抓住虞歌的手将他拉回来。
　　原来是虞歌越过了巨石，向着前面走去。
　　然而这片平地却是向前凸出的，与整座山形成了一个断崖。
　　“你干什么？想死是不是？你没看见那边没路了吗？想死在我面前？不就是吼你一句亚吗，你想报复我吗？”
　　虞歌迷茫的眨了下眼，看看身后，又看看陆上槐，才反应过来，说：“不是……我只是……我……”
　　只是看错了……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谁想管你？你要死就死吧。”
　　他说着，甩开虞歌的手走了。
　　就像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听见“虞歌和林沈谈恋爱”时不高兴一样，他现在一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
　　“等等……陆……上槐……不要……”
　　不要让我一个人……
　　虞歌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没抓住陆上槐。
　　陆上槐的背影消失在了树丛转角，虞歌只觉得手心的汗一瞬间就凉了。他此时才发觉冬天的风有多刺骨，刮的脸生疼。
　　虞歌僵直身体站在原地。
　　脚下的山迅速上升，树木变得虚幻，又远又近。刚才还美丽的风景现在已经变得恐怖。
　　树干变得又细又长，树枝扭曲成一张细长的脸，无数的树变成无数张脸。哀嚎和嘶吼声成幽深空旷的地方传来，钻进虞歌的耳朵。
　　一眨眼，妈妈穿着白裙出现在他身侧，笑容温和的看他，温柔的叫他：“小歌……”
　　又一眨眼，妈妈的白裙已经染红了，面目狰狞的扑向他，发出尖锐的嚎叫声。
　　再一眨眼，妈妈已经不见了，只有哀嚎和嘶吼声围绕着他。
　　虞歌双手紧紧的抓着衣服下摆，下意识的后撤一步，却不想一个吭哧倒在地上。
　　陆上槐走到半山腰看虞歌还没跟上来，还是气呼呼地返回山顶。
　　回到山顶，却看见虞歌坐在地上，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你是想死在这儿了是吧？你不会走路是不是？坐地上干什么？你不嫌脏吗？”
　　“起来。你还哭，你是小孩是不是？不就是吼你几句吗？你还寻死觅活的。”他将虞歌拉起来，下意识的帮虞歌拍掉身上的泥土，反应过来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还给你拍？自己拍，谁想伺候你了。”
　　“陆……上槐……”
　　虞歌抓着陆上槐的手，视线紧紧的跟着他，像才活过来似的，胸膛内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从血管到耳膜，震耳欲聋。
　　陆上槐最终还是帮虞歌拍了身上的泥土，他带着虞歌往山下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话。
　　“……这一个下午是让你把脑子扔掉了是吧？不会动了是吧？身上这么脏不知道弄干净啊？大冬天的坐在地上你也不知道冷……我看我是养了个儿子……”
　　这一路山还是不陡，草还是不绿树还是不茂盛。
　　陆上槐一路上的絮絮叨叨虞歌都没听见，对于下山的记忆，他只记得陆上槐说了好多话。
　　他的手很暖。

作者有话说

　　嗯……
没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