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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悔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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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很长的梦。
那夜银河星转,天穹空邈。
“明日师尊穿一身红衣来玄门道,我就答应师尊好好与那帮人谈谈。”陵游罕见地浅笑。
“好。”邢应寒点头答应,眼神中意味不明。
邢应寒正要转身,陵游忽然问;“师尊的身体可好些了?”
“与你无关。”
第二天,玄门道前,邢应寒果然穿着一身红衣来赴约,没想到的是陵游也穿着红衣——准确地说是喜袍。
“你这是要成婚?”邢应寒有些惊讶,却也并不意外。一路走来,玄门道布置得相当喜庆,只是配上这黑山乌石,平添几分诡异。
不愧是修炼邪门歪道的,连婚礼都办得鬼气森森。
接亲的轿子还没来,邢应寒并不想牵扯无辜之人,立即捏碎手中的玉牌,早已埋伏在鬼头山附近的弟子立即反应。
濯尘剑光大盛,这把尘封已久的旷世神剑终于再次现世。
“四十九剑绝杀阵,师尊真是狠心。”
仙品长剑濯尘直指陵游,早已避无可避。
四十九名弟子从四面八方而来,虽然太兮山已经不复存在,曾经的执剑堂弟子分散在各个门派之中,但是灭陵游,他们都认为义不容辞。
四肢百骸而来的痛打断梦境。
……
“师尊醒了!”俞薇看到邢应寒睁眼,立即端来温热的水。
松景然担忧地说:“师尊,不能留你一人在白鹄涧上,我寻一名侍从来,专门照顾师尊的饮食起居。”
邢应寒看着眼前的宋景然和俞薇居然是少年郎的模样,眼神带着关心和紧张。他刚要问,忍不住剧痛咳嗽起来。
七叶素雪残留在体内的能量不断搅动,痛得人几乎无法承受。邢应寒却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
“师尊,我去叫师伯!”宋景然立即跑出门。
俞薇给邢应寒服下药,后者才有余力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弟子除了破尘子其他人都沉沉老朽,怎么会是这般少年郎模样?
“薇儿,这是怎么回事?”
俞薇硬着头破说:“师尊,是你非要练剑,才让七叶素雪的毒发作地这么厉害,师尊,你答应弟子好好休息行不行?”
练剑?他没事练什么剑?
本以为邢应寒会劈头盖脸骂她一顿,谁知后者并没有发作,反而是陷入沉思,于是趁热打铁地说:“师尊,不能留你一人在白鹄涧上,我寻一名侍从来,专门照顾师尊的饮食起居。”
这句话让邢应寒猛地明白过来。
“薇儿,你不要打扰为师,让为师一个人静静。”
邢应寒没发脾气已经算是好的了,俞薇觉得此事未必不可信,立即乖乖走出门。
这是在白鹄涧,俞薇曾经问过他要不要给他安排侍从。
当时——他说:“不必了,我喜欢清静。”
“可再有今日这样,弟子必然会自责百倍。”回忆中,宋景然哀求道,“若是师尊不同意,那就让弟子来。”
谁料他听到邢应寒坚定地说:“不会有下次,我又不是残废了,需要他人来照料我!咳咳咳——”
越说越大声,邢应寒止不住咳嗽起来。
俞薇赶紧给松景然使眼色,曾经的邢应寒又如何不懂那眼神。
他们的师尊曾是九天之上的骄子,如今又怎么肯在外人面前露半分弱,那真是比要他死还难受。
等邢应寒睡下之后,俞薇带着松景然走到外头说:“我每日早晚都回来看师尊,师兄,入藏书阁在即,你专心修炼吧。”
……
后来师兄还是给他安排了一名侍从,名叫陵游。
“掌门师伯。”邢应寒俞薇在门口小声说,“师尊还是老样子,你劝劝他,此次是师兄发现得即使,若是有下次,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阙星皱起眉头说:“我知道了。”
推门而入的人让邢应寒几欲落泪,没想到此生他还能再见到早已飞升的阙星,后者一如千年前的容貌未变。
“师兄。”
“师弟,最近身子好些了吗?前些日子送来的灵草可有效果。”
压住自己的激动,邢应寒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师兄不用费心了,都是老样子,七叶素雪之毒,无人能根除。若有空,便陪我下下棋。”
听这一番话,阙星更不是滋味。以往他想找师弟下棋,后者不是在除魔卫道的路上,就是埋头苦修。
濯尘随意地被放在高阁上生灰,与往日那把旷世仙剑大相径庭。
“师弟,你就听我的,给你安排一名侍从。”
“不必。”邢应寒说,“师尊我从此不会再拿剑了,也一定照顾好自己,师兄真的不用担心我。”
阙星如鲠在噎。
邢应寒坐起身子,浅笑着说:“君墨已至舍灵之境,我不担心他,薇儿与景然还在初灵,倘若没有一个合适的师父陪他们游离四方,日后如何提升修为?”
“你的意思是——”
“师兄,你收他们为徒吧。”
“我愿意他们未必愿意。”阙星苦笑,“这样吧,他们还是你的弟子,只不过我会像当自己的弟子一样对待他们的。”
“多谢师兄。”
短短一个月,邢应寒的转变令阙星无所适从,他匆匆离去,不忍再说。
昏昏沉沉睡了不知道多久,邢应寒终于清醒,天幕已坐下,屋内点了烛火,有水声响起。
“咳咳——”邢应寒咳嗽几声,素白的手绢上带着零星血沫。
“刑长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出现,陵游端着一碗药走到他床边说,“您还好吗?先把药喝了。”
邢应寒捏紧拳头,冷声问:“谁让你来的?”
“回长老,是掌门。”
将他手中的药拿过喝完,邢应寒冷冷地说:“我不想看到你,师兄在哪,明天开始,让他换人。”
陵游一愣,立即跪下,颤抖地问:“刑长老,是弟子做得不对吗?”
然而一滴泪忽然坠到他的脸颊上,陵游更加疑惑地看着邢应寒。后者虽然是长老,然而修为高深,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眼中湿润打破原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令人忍不住心疼。
“你起来吧。”邢应寒垂下眼眸说。
陵游结结巴巴地说:“弟子不想下山。”
实际上陵游并非太兮山弟子,而是上山干杂活的,倘若他不能留在白鹄涧,恐怕还是要回到山下。
回到无父无母,遭受唾骂的人世间。
邢应寒到底是心软了,对他说:“你再跪下,向我磕三个响头。”
陵游照做。
“日后,你便是我的记名弟子,唤我师尊便可。”
陵游完全没想到自己能被太兮山的长老收为弟子,高兴地磕了三下,还要继续,只见一张玉白的手拦在地面与他的额头之间。
“够了。”
“师尊!弟子陵游,以后保证乖乖听师尊的话。”小小的陵游眼里闪烁着光。
前世陵游走到与世为敌,他脱不了关系。修为尽毁、痛不欲生的他在阙星飞升之后更加像一个疯子,一面拼命地教陵游修行,让他保住太兮山,另一面则对他非打即骂。
或许太兮山四分五裂,被陵游带到寒鸦阁之后,他反而内心宁静了稍许。
“过来。”邢应寒说完,看到陵游老老实实地走到他面前,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仙人虽然孱弱,浅笑却如风雪初霁,光华照人,陵游看呆了。
檀香随衣袖落下而淡去,只听邢应寒说:“你随意住下吧,白鹄涧不比其他地方,没那么多规矩。”
陵游这才回神,整个人还在晕乎乎的状态,结巴了半天才说:“弟子、弟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