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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你是真的不来参加今晚的演出了?”
      顾扬州跨在自行车上,两条长腿在地上划船一样地划着,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手上……来回倒腾着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季雁滩的话里带着点火气。
      “我今天晚上有事,去不了。”
      “小子你有能耐了啊,主唱不来,我们这儿还有什么看头?”
      顾扬州好不容易捏着兰花指掐破了已经烤得发软起泡的红薯皮,听到这里,差点把红薯扔到地上。
      “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我就是个编外的,什么时候成了主唱了?”
      “哎,忘了告诉你了,过年的时候玲子辞职回家备孕去了,现在只有你能扛起主唱的大旗了。”季雁滩很不负责任地说道。
      “姐姐啊,我……”顾扬州顿时感觉自己手上的红薯都不香甜了,“不是,你们乐队的成员年龄差距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啊?”
      “没有啊,玲子今年才二十五,她早恋而已……胡了,给钱给钱。”
      手机那端传来一阵麻将翻滚的声音,听得顾扬州是一脸黑线。
      “你还真是工作学习赚钱三不误啊。”顾扬州咬了一口红薯,嘶嘶哈哈地吐着气,烫的眼睛水润润的。
      “切,也不打听打听福运街麻神是谁……过年嘛,调解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打麻将。”季雁滩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和季雁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顾扬州骑着自行车,逛到了中央公园。
      毕竟是过年期间,公园里挺热闹的,掉光了叶子的树上挂着红灯笼,大爷大妈们的广场文化发展的很是火热,一个个红围脖戴着,看着特别喜庆。
      顾扬州本来不打算来这里的,但是由于往年都会一家人来这里逛一逛,哪年突然不逛了,总觉得身上心里都有点隔应。
      但是真正到了以后他才发现,这里简直就是社交恐惧症患者的噩梦。
      “扬州你在哪儿呢,怎么那么吵?”季雁滩听到了顾扬州这边的杂音,隔着手机都能想像的到她拧着眉毛的样子。
      “中央公园。”顾扬州找了个地方停车上锁,终于用手抓住了在耳朵边上摇摇欲坠的手机。
      “你小子怎么想起来跑那儿去了?”
      “不知道。”顾扬州尽量挑人少的地方走,“反正我现在是后悔了。”
      “活该。”季雁滩那边又传来了洗麻将的声音,再加上她明显压着火的语气,猜测这位麻神是输了。
      “哎,给个明确信息,今天晚上来不来?”
      顾扬州抿了一口烤红薯,带着点烫的甜味在舌尖绽开,在大冬天有种让人感动到泪奔的冲动。
      “不去了,真的有事。”顾扬州咽下烤红薯,看见远处有空着的长椅,就径直走了过去。“我家楼上不是有间空房子嘛,今天中介约了客户来看房子。”
      “那你还去/中央公园逛什么?”季雁滩大概是进了自己的房间,周围的杂音一下子小了很多。
      “去了趟医院,顺路。”顾扬州走到长椅旁边,拍了拍椅子上的灰尘。
      很巧合的,另一只手也同时搭到了椅子上。
      顾扬州抬起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疑似要抢位子的青年。
      烟灰色的毛衣,黑色长裤,脚上踏着运动鞋,背上还背着个看着很帅的吉他包,看着颇有些流浪歌手的气质,但是那张脸一看就是个标准的乖宝宝,看着斯斯文文的,架上一幅眼镜就是标准的校草。
      只是……顾扬州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
      这个天气只穿着薄线衣就敢到处跑,至少他没有这个勇气。
      衣服丢了?
      “帅哥,挤一挤。”
      青年大概是冻了有一会儿了,声音显得有点沙,意外的还挺好听。
      顾扬州挑了一下眉毛,用下巴指了指旁边,“我不坐,你随意。”
      “谢了啊。”青年倒也豪爽,直接手掌一撑椅背,从长椅上翻了过来。
      顾扬州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可以啊。”
      青年挠着头发,“练过街舞。”
      “嗯。”顾扬州应承了一声,一边咬着红薯,一边往公园更深处慢慢走去。
      街舞?挺帅的。
      “你那边怎么回事?什么可以啊。”好奇宝宝季雁滩听见了他刚刚那句夸赞。
      “没什么,遇见个跳街舞的。”顾扬州啃完了半个红薯,感觉有点腻。
      “街舞啊……没兴趣,不过……”季雁滩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哎,帅不帅?”
      “动作挺帅的,就是有点二。”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
      顾扬州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手机里爆发出一阵河东狮吼。
      “老娘问的是人帅不帅,不是街舞!”
      人?顾扬州想了想,“就那样吧。”
      “直男的审美真的是信不过,算了算了,作业写完了没,借我抄抄。”
      “我作业都放在老地方了,自己找去。”顾扬州看着手上剩下的半个烤红薯,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塑料袋把它套起来揣进兜里。
      万一等下又饿了呢。
      “就这样吧,你赶紧补作业,还几天就开学了。”
      “嗯,今天晚上真的不来了?”
      “我什么时候反悔过了?”顾扬州有些想笑,挂断了电话。
      公园还是挺大的,最中央是个水潭,夏天的时候会开满荷花,莲叶田田,软红接天,说不出的美丽。
      但由于现在是初春,刚出冬季的那种,所以整个水潭表面都被一层薄冰覆盖着,几支残存的荷叶杆茕茕孑立,看着很是凄凉。
      记忆里,每年这个时候,那个男人都会和哥哥在这里见面。
      顾扬州清楚哥哥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但他甚至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只是从哥哥偶尔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中,猜测那是个很温柔体贴的男人。
      有着自己的傲骨,也有着自己的无奈。
      顾扬州拔下一截干枯发脆的芦苇,稍微修了修形状,轻轻放到唇边,用力一吹。
      声音尖锐,如同破冰的声音。
      说起来,在取向这一方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兄弟间的相似,顾扬州和哥哥都是人群中那百分之五的异类。
      真是……用老爸以前的话来说,“家门不幸”。
      顾扬州折断了芦苇笛,松开手,干枯的芦管晃晃悠悠地落到地上。
      哥哥这个人一向冷静,似乎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他也从来不会将自己放在一个没有退路的位置。
      但他第一次看见哥哥喝醉,是在听说那个男人的婚约的时候。
      再往后,那个男人,就再也没了消息。
      顾扬州摸了摸眼角,指尖有点冰冰凉凉的湿润。
      “真是的,怎么变得那么矫情。”顾扬州自嘲着,摇了摇头。
      但是他没有直接离开。
      潭边没有几个人,绝大多数都是搂搂抱抱的小情侣,除了他以外,只有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是一个人来的,但他抱着一束蓝色玫瑰站在潭的另一边,似乎是在等人。
      又站了一会儿,顾扬州活动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的关节。
      回家吧,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再来,今天晚上还约了客户看房子。
      顾扬州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烟盒没有拆封,是他之前刚刚买的。
      顾扬州不会抽烟,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很惊讶这一点。
      堂堂怀城一中扛把子的,竟然不会抽烟!
      烟盒在手里转了两下,顾扬州掏出打火机,拆了烟盒,点燃了两支香烟。
      然后,像插香一样地,插在了面前的一堆鹅卵石上。
      就像哥哥经常对那个男人说的。
      我在星河里看你,你在烟火里看我,火星明灭,我才能看见你的呼吸。
      啧,肉麻死了。
      顾扬州歪了歪嘴角,双手插兜。
      “我走了啊……总觉得不对,毕竟你还活着,这样看着总觉得怪怪的。”
      “明年如果你醒了,就自己来这里啊。”
      ……
      顾扬州选择原路返回,现在饭点已经过了不少人都选择到公园里散步消食,相较而言,他之前过来的那条路由于相对偏僻,人应该是最少的。
      但当他看见面前路上围着的一群人以后,他意识到自己推理错了。
      有人在卖唱。
      是刚刚那个穿毛衣的青年。
      顾扬州耸了耸肩,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选择在这么偏僻的小路上卖唱,明明旁边那条主路人更多更热闹,更容易赚到钱。
      不过在这里卖唱还能吸引那么多人,至少证明了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不像某人七拼八凑搞出来的乐队,主唱都跑了。
      顾扬州抄着口袋,饶有兴趣的站在人群最外面听了两句。
      声音不大,再加上人还是比较多的,所以环境难免有点嘈杂,听不太清楚唱的歌词是什么,但暖和过来以后的声线很清澈,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听旋律貌似是首英文歌,有点耳熟。
      顾扬州不太喜欢听自己听不懂歌词的歌曲,再加上外国人的名字不好记,所以对英文歌的涉猎并不是很多。
      这首不知名的歌很轻柔,但同时也带着一种让人震撼的精神力量,让人舒心,也有点莫名其妙的心疼。
      总之蛮好听的,可以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聚在这里听。
      或许可以建议季雁滩来挖一个新的主唱。
      青年开始轻柔的哼唱尾声,循环的乐章带着一种让人心情平和的魔力,让人舒服的仿佛躺在了柔软的垫子上,有着一种源于内心的放松感。
      “唱的什么玩意!”
      顾扬州被耳边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吓得浑身一哆嗦,青年的浅唱低吟也出现了中断。
      也许是因为被打断了弹唱,青年的脸上现出几分不快,但他明显还是很有教养的,声音依旧温和。
      “这位先生,请问一下,我的演奏可是哪里不合您的口味?”青年平平淡淡地说着,脸上的不悦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习惯性的平静。
      顾扬州揉了揉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的耳朵,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这人的气质一看就是社会上混过的,而且明显是个喝醉了的社会青年,留着渣男专属发型锡纸烫,身上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见,更何况他站的离顾扬州还挺近。
      “哪儿都不行。”锡纸烫红着眼睛,口齿有些不清,拨开人群,走到长椅旁边,“呸!在夏国的土地上唱英国佬的歌,崇洋媚/外不爱国!你祖宗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生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顾扬州在一边听着这段话,心里只想发笑。
      这位大哥可真是个……呵呵。
      青年也快被面前这位胡搅蛮缠的锡纸烫气的想笑,不过碍于对方的面子不好直接笑场,只好先陪着笑解释了起来。
      “先生,我唱个歌曲怎么能算是不爱国,再说了,我唱的这首曲子叫作Колыбельная,是伯利国的曲子,翻译过来叫作摇篮曲,是——”
      “我管你唱的是哪国的曲子,只要不是夏国的曲子,你小子就是不爱国!”锡纸烫伸出一只手指狠狠指着青年,“你,就是一卖国求荣的败类。”
      这句话的人身攻击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绕是青年性格好,也忍不住这样被人指着骂,连一边的老大爷老太太还有小情侣们都听不下去了,纷纷表示出了对锡纸烫的不赞同。
      “这孩子唱的挺好的,咱是听不懂唱的什么,但是光听听调子都安逸得很嘛。”
      “这家伙实在是胡搅蛮缠,唱个歌就是卖国求荣,那参加雅思托福的岂不都是卖国贼了?”
      “呵,连是英文歌还是伯利语歌都分不清,还在这大放厥词,可笑!”
      “其实他要是不说,我也以为是英文歌来着。”
      最后这句话实在是说出来了不少人的心声,毕竟就算是顾扬州这个与音乐接触的相对比较多的人都没听出这是哪个国家的歌曲。
      听到周围的人都在指责自己,锡纸烫的脸气的通红,暴跳如雷的咆哮着,绕着圈指着周围的人,嘴里大吼大叫。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就是崇洋媚/外卖国求荣,就想着国外好,我呸!夏国就是毁在你们这些人手里的!”
      也许恼怒确实有着对速度和攻击力的加成,锡纸烫飞起一脚,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恶狠狠地一脚踢向青年摆放在地上收取硬币的琴包。
      黑色的琴包被踢的斜飞了出去,硬币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反射着微光,像极了一颗颗星星。
      青年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硬币,左手把吉他放到一边,右手张开又握紧,声音里明显压着火。
      “你,有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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