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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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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安是个留守儿童,和村里大多数小孩一样,爸妈在外面打工。照顾她的是她的爷爷,一个性格古怪不怎么和外人打交道的小老头,整天就窝在屋里看书给李安安讲故事,李安安不怎么听,偶尔听进去一点,都是些陈年腐朽的稀奇古怪的老故事。
爷爷躺在摇椅上慢悠悠的说“养了个白眼狼,把闺女往我这老骨头这一扔就不管了,自己潇洒去喽。”
这是爷爷常说的话,李安安心里不认同,但又不知道怎么辩解。她时常羡慕别的有父母在身边的孩子,但她也安慰自己,给心目中描摹的慈爱伟大父母开脱,他们在外面工作很辛苦,很忙,总有一天会接走自己的。
父母像是人间蒸发的四年里,她只能忍着气伺候他爷爷这个怪老头,他一天里就没觉得一样东西顺眼,洗脚水烫了骂她粗心,饭做晚了又嚷嚷饿死了让她别磨蹭。
她憋一肚子气又没处撒,只能应着他爷爷的要求,心里期盼着爸妈赶紧来把她接走。
中考完的这天,她没有对答案也拒绝了同学一起去玩的请求回到了她和爷爷的小院,她那爷爷才不会同意她参加什么聚会,指定会拿出他那一套封建老思想来教训一顿,想想就烦。更加渴望能回到父母的身边,他们也一定像晓晓父母那样吧,带她去玩,去旅行,答应她卖各种各样的东西。
父母总是存在于她美好的想象里。
爷爷的一声把她从想象里拉了出来“小秀才,如何呀。”
“不如何。”她没好气的回着,她本来也就没指望考上高中,这个村子里,估计也没有考上的,考不上高中在那个偏僻的地方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不如何就不如何吧。”爷爷站起身朝屋里走“我也管不了你了,你以后就是你爸妈的事儿了。”
她品了品这句话,觉得还不够清晰,追上去问“爷爷,你说的什么意思。”
“你妈今天来接你走。”爷爷斜着眼睛看着她。
她先是愣住了,在脑袋里又把这句话仔细读了一遍然后激动的抱住了爷爷,在院子里又跑又跳,好像要把这些年的期盼都跳完。
她日思夜想的就在今天发生了。
“你妈说你什么也不用带,跟着她去那过就行了,听样子过得还不错。”爷爷轻哼了一声。
李安安抑制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刚出了一身汗又跑到屋子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爷爷听见了她的声响又喊了一句“不是说让你什么也不用带吗。”
“哦,我带点自己的。”李安安带走了一些饱含回忆的小东西,日记本,朋友送到东西,还有一个很好的男生送到手链,她是一个有点依恋回忆的人,可她并不怎么依恋这个村庄,对新生活的期待和对对父母的期盼远远超过了这些依恋。
中午吃完饭,爷爷呵斥她让她去洗碗,往常的碗都是她洗,可今天她不愿意去洗了,她不想满手油污的见她的爸妈。
“还没走就开始矫情了?你是大小姐么沾不得阳春水?”
“看我走了谁伺候你。”李安安不服气的噼里啪啦把碗筷收拾了去洗碗,心里想,这是最后一次给这个怪老头洗碗了。
洗到一半她机敏的听见了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赶紧关了水龙头让自己听的更清楚。
“爸,安安呢。”一个女人的声音,李安安心头一颤,是她妈妈。
“李成这小子人呢?”他爷爷浑厚又威严的声音发出质问,李成是她爸爸的名字,她知道。
“李成他,他工作忙……”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没有底气。
“他不来谁也别想把李安安接走!”爷爷愤怒的喊了一声。
李安安赶紧跑了出去生怕爷爷真的不让她走了。
“爷爷 !”
她也看见了那个她让她日思夜想的母亲,穿着漂亮舒适的时装,留着棕色长卷发,一个真正城里人的打扮,仔细看是她的母亲,但她却僵在那里,挪不动脚,张不开嘴。
她觉得,这个女人好陌生,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怎么像她想象了很多次的场景里那样扑上去告诉她妈妈我好想念你。
分别太久,熟悉感淡的无影无踪了。
“李安安,来看看还认不认得你这个妈。”
爷爷在一旁发了话。
李安安只是呆看着,说不出一句话。
女人尴尬的笑了笑“安安,真是长大了,认不出了。”
她跑回了屋里,不想去面对刚刚的场面,明明是期盼很久的,她只觉得那份尴尬的亲情让人不舒服,觉得陌生。可能分别太久不熟悉了,以后多接触就好了,她边洗碗边告诉自己。
“爸,李成的意思是让您一起走,您年纪大了。”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苛求。
“不走,我就要死在这,你们这会把她接走早干什么去了。”
“我和李成事业不稳定,最近我们很好,给安安找到了高中,让她去接受那里更好的教育资源会对她很有利的。”
“接受好的教育资源。”爷爷轻哼了一声“好让养大的孩子远走高飞跟你们一样当个白眼狼么。”
可以听出来爷爷的气愤,其实她知道爷爷是太孤独,唯一的儿子那么长时间没见,自然生气,何况爷爷那时候尽心尽力卖掉家当供爸爸读书。
李安安又听见他们聊了一会,爷爷突然把她叫了出去“李安安,该走了!”
她听见这一声,拿走了自己那个小包裹走了出去。
她跟着妈妈走到了门口的车旁,然后扭头看了看爷爷倔强又佝偻着的身影,突然觉得,有那么点不舍,可她之前从不会这么觉得。
“安安,不跟爷爷道个别吗。”
她扭身跑到了爷爷面前“爷爷,我走了,以后不伺候你了。”
“走吧,我不缺你。”
爷爷依旧倔强的说着,突然又笑了“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她看着爷爷念出这句朋友分别的话,又想笑,又想哭。
“要开个七八个小时呢,你睡会。”
她从后视镜里看见妈妈的眼睛,很平淡,不带一丝喜怒哀乐,她突然觉得失望。
她不瞌睡,看着车越来越远,从走出了村庄,越过城镇,一条条一道道的马路,她从后视镜里默默观察着妈妈若隐若现的脸,很漂亮,又有几分疲倦。
她终于忍不住睡着了,这期间她和妈妈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她静默的看着窗外变成大城市繁华的夜景,这些在电视里才会看见的景象,写实的出现在了她眼前。
她捧着带来的那些“老朋友”在心里念:李安安,你终于要开始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