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只想独自美丽》雪上青松

35、悔恨

　　又过了一会，慕晚池看到男人长睫微颤，眼球转动，像是在挣扎着醒来，她这才停止了灵力传输。

　　女孩吃力的站起身，已是满头大汗。

　　她伸出小手，敷在盛执舟额头，感觉到男人的体温有了回升，已不像之前那般冰冷，这才松了口气。

　　“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慕晚池站在男人身边低语，眸光中带着不安：“希望你早日醒来。”

　　话罢，叹了口气，慕晚池便想继续去寻风听尘，经历了这么大的灵力消耗，她却没有留给自己一些恢复的时间。

　　慕晚池终究还是不放心，犹豫了一会，取下皓腕上的银镯放在盛执舟身旁，低声道：“这是师尊送与我护身的法器，或能助你逃离此地。”

　　做完这一切后，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盛执舟看着镜中的一切，久久不能平静。

　　他本以为那手镯是她无心遗失在自己身旁的，却不想竟是她故意为之。

　　同心镯是风听尘赠予她防身的法器，彼时她境界低微，又身处万魔窟深处，同心镯对她不可谓不重要，可她却把同心镯留给自己。

　　他当日苏醒时，若不是有同心镯相助，也确实难以走出这危机四伏的万魔窟。

　　可以说，她把生的希望也留给了自己。

　　事隔十年，直至今日，他才终于亲眼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

　　盛执舟看着水镜中女孩稚嫩的脸，看着她拼命为自己传输灵力，看着她对自己性命的担忧。

　　如果没有当日的她，何来今日名扬天下的剑尊。

　　“慕晚池……”

　　“慕晚池……”

　　他低声喃喃着她的名字，一遍接一遍，一声又一声，声声泣血，痛彻心扉。

　　男人只觉得双膝发软，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磕出巨大声响，惊得一群鸟雀乱窜。

　　“是你……竟然是你……”

　　向来孤高冷傲的男人气势瞬间颓废了，他双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咯的声响，俊逸的墨瞳中满布血丝，充斥着无尽悔恨。

　　“是你……竟然是你……”

　　男人声音颤抖，他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压抑到了极致，连嘴唇都在颤抖。

　　“我到底……做什么……”

　　“我做了什么……”

　　盛执舟突然很想笑，他想替慕晚池不值，那个女孩，不过七岁之龄，在危机四伏的万魔窟对他舍命相救，就算险些被抽干了灵力，却依旧执着他的手，将他从黑暗中拉回。

　　他早在十年前，就欠她一条命。

　　救命之恩，他不仅从无报答便罢，还凭借身份境界，对她处处施压。

　　他明知她天资实力非凡，首席之位名正言顺，却为了私心用她身边人的性命威胁她放弃首席之位。

　　她分明已经妥协，可他却仍旧不满意，五绝会晤那日，他像是着了魔，想看她妥协，想逼她屈服。

　　他想到那日，会坛之上，少女衣袂飘飘，身姿绝世，像是九天之上的神女，孤傲圣洁，不染纤尘。

　　她手持神剑，冷厉的看着他，决然的话语从口中吐出：“我就算走，也决不会为你所驱！”

　　他看着她手持神剑穿透自己的胸膛，看着她毅然决然自碎金丹，他听着她说：“从今往后，慕晚池与仙门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噗——”

　　盛执舟跪在地上，猛的喷出一口鲜血，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劈成了两半，血淋淋的疼。

　　“晚池……”

　　“晚……池……”

　　他低声喃喃，向来冷傲的男人此时的声音泫然欲泣，几欲破碎，他叫着她的名字，好像这样可以让他好受一些。

　　男人嘴角染上血红，突然低笑出声，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他的笑声一声比一声大，情绪越发癫狂，到最后，跪倒在地的男人仰头大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盛执舟啊盛执舟，真不愧是你——”

　　“名扬天下的剑尊，竟能做出此等以强凛弱，恩将仇报之事！”

　　“枉你活了数百年，被誉为正道第一人，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平静祥和的地方充斥着他癫狂的笑声，栖息在老柳树上的鸟雀被惊的飞走，盛执舟笑得撕心裂肺，声音嘶哑，到最后竟有血色从眼角处流出。

　　笑声慢慢止住，男人喉间溢出呜咽的泣声，情绪大起大落，以至他血液逆流，灵力冲破筋脉，两行血泪从眼角流出，像是堕落的魔神。

　　他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从那日过后，他便将那双带给他希望的小手当做救赎，他以为自己寻到了她，报答了她，他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就算她要他的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他。

　　他以为……

　　他会对她好……

　　可实际上，他打压她让她不能继任少门主，他威胁她让她让出首席弟子之位，他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咄咄相逼，逼的她亲手废了自己修为，捏碎自己的金丹……

　　他逼死了她……

　　“噗——”

　　又是一口血液喷出，翠绿的草地染上了刺目的红。

　　他逼死了她！

　　如果没有他，身为仙门首席，整个修真界最耀目的天骄，她本不用遭此劫难。

　　无尽的悔恨瞬间淹没盛执舟，他只要想到那日少女奄奄一息的脸，心便像被万箭穿刺，呼吸间都在抽痛。

　　如今得知真相，他只恨不得以命偿之。

　　本命佩剑在他一念之间显现，他握住剑柄，毫不犹疑的刺向自己左肩，只听噗的一声，剑尖穿透血肉，血液喷涌而出，浸透他华贵的衣衫。

　　男人闷哼，疼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骨，他却只觉得不够，相比于他带给晚池的痛苦，远不足其万分之一。

　　盛执舟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痛恨过自己，他再次扬手，这次剑尖竟然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他决心用自己的性命去偿还。

　　剑尖穿透衣衫，刺进血肉，鲜红的血液像一朵带着荆棘的玫瑰在胸前盛开，就当那剑尖即将穿透心脏之时，盛执舟猛的顿住了手。

　　他突然想起，晚池被那男人带走之时，还活着……

　　盛执舟绝望的心头燃起一簇希望的火苗，也许，她还活着……

　　他的手猛的松开剑柄，灵剑无法受力一下掉在地上，剑尖还插在他胸口，因为惯力的下落，从他胸前挑出几块血肉。

　　盛执舟对此却浑然不觉，他的心早已痛到麻木。

　　“她一定还……活着……”

　　到了崩溃边缘的男人喃喃自语，他牢牢抓住这最后一丝希望。

　　他站起身，用带着血污的手轻抚泛着银白光辉的同心镯，动作温和又轻柔。

　　眸中的悔恨痛苦逐渐转变为坚定。

　　他一定要寻到她，就算到天涯海角，世界尽头，他一定会寻到她。

　　就算到时她要他的命做偿还，那他也……

　　甘之如始。

　　——

　　“是来取你命的人。”

　　眼前的少女衣着寒酸，却气势凌然，面上一副华贵的银白面具泛着骇人的冷光。

　　司徒胜已九十有二，自从结成金丹，以金丹境界入了这七星阁，做了阁中供奉，还从未有人敢用这等态度同他说话。

　　司徒胜一时怒从心来，不过他到底不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并未因此轻举妄动，依旧在谨慎的打量着慕晚池。

　　眼前的少女不过双十年华，却凭借一己之力传入阁内，挥手间破了护阁大阵，实力之强绝非他能抵挡。

　　他看着少女如同黑曜石般淡漠的瞳眸，一眼望不到底，深不可测。

　　“不想死就滚开。”见这老道迟迟不说话，慕晚池冷斥。

　　慕晚池声音冷然，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司徒胜活了这一把年纪，还从未遭受过这等屈辱，他气的额头青筋都暴起了。

　　虽然愤怒，他却依旧保持着和善的态度，对慕晚池笑道：“不知我七星阁哪里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姑娘可否细细说来，若是我七星阁的过错，老夫向姑娘陪个不是，也可从其他方面弥补姑娘损失。”

　　自己态度如此不善，这老道却始终容忍，此等脾性，倒是能屈能伸，慕晚池不禁对他另眼相看了一些。

　　慕晚池唇角微勾，对他道：“带我进去。”

　　“这……”听到慕晚池的要求，司徒胜有些犹豫。

　　“你拦不住我。”慕晚池冷道，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威压自她周身释放，司徒胜额角冒汗，顿时感到无比沉重的压力。

　　此人，确不是他所能敌，心下更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他朝慕晚池施了一礼，恭敬道：“阁下请随我来。”

　　慕晚池收起威压，跟在司徒胜身后往阁内走。

　　进入内阁，慕晚池这才知道什么叫极尽奢靡，这阁楼内部地面竟全是真金所筑，墙壁上镶嵌着形状各式的宝石，每一颗在外界都价值连城。

　　慕晚池微微皱眉，修真人士多爱神兵利器，为表清高，大多都对金银财宝视如粪土。

　　这七星阁既是修士组建的势力，怎会如此穷尽奢靡。

　　经过一道狭长的走廊，在转弯就是内部的大殿，司徒胜额角冒汗，脚速极快，只想赶快把这烫手的山芋交到阁主手上。

　　慕晚池带着疑惑随他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