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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等到大清早,孟何才想起来问客人是谁。洛醇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此刻正赖床不想起呢,听他问才迷迷糊糊道:“是党里的…从烈山那里找来…”
      孟何心里猛地一跳,隐隐有什么猜测。
      党员,烈山…会不会是第四军里的人来找他了?!
      他眼神一亮,心快要跳出来了,马马虎虎地穿好衣服就出了院子。
      吱呀一声关门,床上刚还躺着不想起床的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眸子像是被水浸润般透彻,盯着天花板,一眨不眨。
      孟何迎面碰上了夫人。
      他心里的火顿时被浇灭了一半,他想起前几天他也遇上了夫人大清早站在洛醇院前,怎么想怎么奇怪。他打了个招呼,夫人也笑着点点头,问他:“阿醇在屋里?”
      “当然,还在赖床呢。”孟何无奈笑道。
      夫人像是放心了一般,正要走,他才决定开口问:“夫人,听说昨天来了客人,是来找我的么?”
      “大概率是的,他们都很谨慎,不敢说出你的名字,不过根据他们对你受伤那天的描述,是在找你没跑了。”
      他这才敢放心了,“那太好了,他们人呢?”
      夫人笑着回他:“他们听说你在休息,便出去外面吃了个晚饭,不过好像在外面喝了点酒,就没回来。”
      这群小兔崽子,没一个靠谱。
      孟何在心里怒骂着,面上尴尬,“真是…夫人见笑了。”
      他在询问了饭店名字和地点后,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院子的窗子抖了抖,洛菲盈看着孟何的背影笑叹道:“阿醇呐,人总是要分别的。”
      “分分离离,聚少离多,长相等候,生死别离,都是人间常态。”
      轻喃附上花瓣在人工池上飘飘荡荡,也不知入了谁的耳,入了谁的心。
      孟何怒气冲冲地出了院门,正想着如何教训这几个小兔崽子,却没想到在转角的草丛后发现了躺地上的五个人。
      他脚步一顿,大致扫过他们的眉眼,声音滞涩道:“福桂…?”
      地上的人闻言猛地睁开眼,纷纷爬起来围在他身边,有人甚至还哭了出来。
      “孟哥!可把我们急坏了!”
      “可算是找着您了…”
      大家都很激动,孟何也是,但是眼前…只有五个人…
      孟何即使心知肚明,但还是不甘心地问:“福桂呢?”
      叽叽喳喳地众人瞬间噤声。
      “小五呢?”
      终于,高天磊咬牙道:“孟哥,他们…牺牲了。”
      他张了张嘴,发现说不出话来。昔日一起战斗的影像在脑海不断重播,他们也还是个孩子啊。
      逝者如斯。
      他喉结滚了滚,“改天,给他们做个墓吧。”
      他发现这五个孩子都不说话了,知道自己弄得太悲伤了,便打趣道:“以后我也走了,你们这群小崽子别忘了给我弄个墓啊!”
      “副师长!您说的什么话!”
      众人又叽叽喳喳地吵嚷,这架势非要他把刚才那话给收回去,再呸呸呸三下。
      孟何笑得很勉强,“怎么回事啊?小磊你给我解释一下,怎么跑这来睡了?!”
      高天磊和其他人对视一眼,不情愿道:“那罗宅如此大,只有那么几个人,又如此热情地招揽我们住下,再听人家说罗宅里有做官的,我们放心不下,就找了个借口在边上守着。”
      他叹口气,拍拍小磊的肩膀,“别对别人的善意抱有太大的恶意,等以后你就会发现,这点善意是多么宝贵。”
      高天磊今年也不过二十二岁,没读过什么书,但他的孟哥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他没有反驳,只是重重地点头。
      孟何知道他们听不进去,便说要请他们吃饭,就去附近的德胜酒楼。
      虽说他也没什么钱,但请这些孩子吃一顿还是可以的。
      他还是一样,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五个青年挺拔活泼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孟平和孟凡那两小子今年也应该是二十三四了,应该也是如此意气风发吧,可惜他没什么机会看到了。
      几个人吃得狼吞虎咽,弄得他有那么一瞬间心疼自己的钱。
      这一顿饭的时间,他细细地问了战况如何。
      大部队进入伏击圈后,队伍用步I枪、手I榴弹等向敌人猛烈攻击,可敌人越打越多,最后竟然组织了飞机大I炮对我军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场战役结果竟然是失败了…而五反也最终以失败告终。具体原因,可能不止是浮于表面的这些,究其根本,这得上升到党的领导人方面的判断问题,也不是他该管的。
      他身子僵了好一会,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都呼吸不上来了。
      怎么会…竟然会…
      说到这个,几人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了,都纷纷停了筷子,一脸沮丧。
      “没事的,等中央的下一步部署吧,相信党总归是没错的。”孟何作为副师长,他们的兄长,必须强装镇定,出言安慰。
      “最重要的,是你们都还活着。”孟何温和地笑道。
      五个人双眼顿时一红,匆匆低下头扒饭。
      等吃完了饭,高天磊问他:“孟哥,您和我们走呗?”
      孟何一个好字就要说出来了,顿时想到了洛小少爷。他想到的是十年前的阿醇,那个蹲在桌子腿边瑟瑟发抖的小孩。如果自己再一次不告而别,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刘海康见他这副犹豫出神的模样,八卦道:“孟哥这表情,不会我们有嫂子了吧!”
      几个毛头小子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刘海康,胡言乱语些什么?”孟何拍了拍海康的脑袋,正色道,“你们先回营队报道吧,我和罗宅的人告个别。”
      他回了罗宅,是来湘姨开的门。来湘姨见到他是眼见的欣喜,正要回头喊一嗓子,便被他制止了。
      “来湘姨,嘘…”他问,“小少爷呢?”
      “小少爷呀,在他院子里呢。”来湘姨笑眯眯地回道,感觉心情很好。
      他慢慢向洛醇的院子走去,等靠得近了,里面竟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
      “我说洛小少爷,别摆弄您那花儿了。”
      “你管我。”洛醇回道。
      孟何在心里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小少爷还挺可爱的。
      “哼,我稀罕管你。”陌生男子气冲冲道,“要我说,那什么孟先生就是妥妥负心汉,十年前如此骗你,现在又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你喜欢他什么啊!”
      “还不如把这花给铲了,眼不见为净。”男人又补充道。
      “…”
      孟何笑容僵住。
      这院门在里面那两人不知不觉间打开了。
      “王顺启,几年不见你是越来…”洛醇站起身,忍无可忍道,转头却与门外的孟何对上视线。
      “啊?”王顺启疑惑地和他一起转头看去。
      “…先生?”洛醇红着眼圈轻声道。
      王顺启心一凉,转身往里面跑,“咳…那什么,我尿急。”
      孟何应了声,向里面走来,弯腰轻轻点了点那些花儿,失神道:“白山茶…”
      “嗯,它们陪我十年了。”洛醇看似漫不经心地道。
      孟何才隐约想起,好像自己十年前是给过他一把种子。
      孟何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与洛醇正视,“阿醇,我也不瞒你,五反失败了,我得听中央下一步部署,然后…就会离开了。”
      “那先生在部署前,就陪着我,好么?”洛醇笑着问他,只是眼里有些湿润。
      他准备好的说辞此刻都派不上用场了,没想到洛醇答应得如此爽快,这点微不足道地要求为什么不能满足呢?
      他点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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