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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数次纠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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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师府气氛一如昨日冷清。
  沈念念却迟迟等不来沈学林的消息。
  直至入了夜,候于正厅的少女才听得下人恭迎与脚步阵阵。
  她倏地起身,透过重重黑夜,望见一抹红出现于庭前,似未料到这么晚了她还未入睡,沈学林脚步一顿,眸色深深。
  待来人离得近了,烛火穿透黑夜,映出沈父的面容,她才辨清其上隐约透出的疲倦。
  “父亲……”
  “这么晚了,怎么还未休息。”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白日里口无遮拦得罪了他人,怕穿书不久就给自己落得个祸事缠身的下场,这才熬夜等他的消息。
  “女儿今日在文华殿,心直口快说了些话,不知是否给父亲惹来麻烦?”
  许是未曾料到她问得如此直白,沈学林脚步迟缓了些微,旋即阔步迈入正厅:“今日之事,为父已经由太傅转告、知晓了前因后果。”
  云袖早已温好热茶,国师甫一入座,茶盏便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他端着茶盏却迟迟不入口,目光细细凝视着茶水中漂浮的细叶:“你入文华殿不过一月有余,有些事不明白,怨不得你。”
  语调平静,不似愠怒。
  沈念念悄然松了气。
  “你可知,今日文华殿中得罪的世家,是何人?”
  耳畔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
  沈学林不疾不徐地轻吹茶水,姿态端方,自始至终皆是语气平缓,沈念念却转瞬心生戒备。
  那公子哥是谁,她并不知。
  至于原身沈容青是否认识,她更是无从得知。
  沈父的目光无波无澜地紧锁着自己,似等候,又似探究。
  片刻后,沈念念蹙了蹙眉,一派苦恼之色:“父亲有所不知,那日女儿意外落水,危在旦夕,虽拣回一条命,但……”
  她顿了顿,眼底尽是落寞与无助,“但却忘了许多往事……记忆,十分模糊……”
  因着理由苍白,沈念念面色从容,心下却疯狂思忖着如何应付来人的追问。
  谁曾想意料之外,沈学林神色镇定地轻抿一口热茶:“那便改日请医士来瞧瞧。”
  亲生女儿落水失去记忆,沈父处变不惊,冷静得令人咋舌。若说其中没有疑点,沈念念是万万不信的。
  “既不知晓对方身份,缘何说出那些话?”
  “女儿只是看不惯那人仗势欺人、辱没国师府声誉,这才毫不避讳地硬碰硬。”
  摩挲茶盏的手微微一滞,她回答得坦荡,倒是令沈学林颇为意外。
  男子欲言又止,良久,才轻笑着略一点头:“愿意主动替国师府说话,实是难得……”
  而后,手中茶盏轻轻一搁,沈父低眉思忖数息,“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念念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今日之事陛下已知,本是国公之子行事不端,自有顺国公亲自家法管教,只是恩怨既已成,以国公之子睚眦必报的性格,怕是今后于文华殿内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顺国公之子?”
  “不错,顺国公身份特殊,虽为旧部顺降,但声望不浅,其子……其子纨绔了些,却也是府中受尽恩宠的小儿子,只怕家法伺候不足以断其念头,往后平白树敌。”
  话音落下,沈念念不由疑惑。
  谁人不知前朝覆灭、新朝建立不过十余年,为朝堂稳定,一展皇帝仁义美名,部分前朝受降旧臣获封高位、食俸禄。
  但说到底,不过是虚职。
  顺国公虽有国公之名,但承了个“顺”字,如何不算是开恩之余的警醒?
  但凡顺国公拎得清,便会就此教训其子,命其莫要多生事端。
  仿似看透她心中困惑,沈学林一甩衣袖起身、拂去身周的风尘:“此事暂且不论,天色不早,回去歇息吧,至于国公之子那儿,切莫再与之发生争执,此人性情顽劣,怕是什么都做得出。”
  “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正如沈父所言,文华殿一事后,听课氛围清明了不少。
  许是受家法伺候,那位国公之子第二日便告了假,徒留与之关系亲近的学子坐立难安,生怕此事波及自己。
  也亏得前一日直言不讳,殿中众学子见了自己,纷纷一改往日面目。
  或是客气地点头致意,或是主动上前攀谈,早前的轻蔑与忽视,便如风过流沙,褪去了不少。
  然沈念念深知,沈容青受学堂之侮的情况绝非一朝一夕,无论是先前对她不够了解者、经昨日刮目相看,还是本就对她心生蔑视者、怕波及自身而曲意逢迎。
  这些人,狂妄自大,皆不可深交。
  她顾自备好每日所需,照常入文华殿听学。
  只待中午歇息的片刻时间,提上食盒匆匆赶往那一隅偏僻小院。
  第二次来,她便已分外熟络地叩门呼唤。
  “元姑娘,我来看你了!”
  意料之中的大门紧闭,元昭并不欢迎自己,却耐不住沈念念脸皮厚,一声又一声“元姑娘”的轻唤,吵得她脑瓜子疼。
  木门豁然大开的刹那,沈念念已然挂满了笑意,手中笨重的食盒被她高高举起,伴着一声清脆的“当当~”,好似春风拂面。
  元昭却沉着脸,淡漠疏离不改昨日。
  “你还来做什么。”
  “现在是午休时间,你饿不饿?”没等来人出口驱赶自己,便见灵活的身躯一扭,沈念念自她胳膊下屈身小跑,钻了进去,“我好饿呀,太傅捧书叨叨地讲了一上午,学子们肚子早就打起了鼓……”
  说着,她自顾自将食盒搁置于木桌,又从中一一取出点心。
  当然,还有一小瓶伤药。
  元昭的目光在伤药上停留了片刻,旋即顺着她取碟子的手猛然按住食盒,出口干脆利落:“出去。”
  这一声果不其然,镇住了沈念念。
  她面上笑意僵硬了数息,而后轻轻垂下眼眸,指尖颇为尴尬地抠了抠掌心。
  元昭却分毫未被她的模样蛊惑。
  依旧是冰冷果决的一句:“拿上东西,出去。”
  “这些东西我拿走,这瓶药,你留着吧。”她的声音极轻,不似商量,倒像是乞求。
  她一一取出点心,又一一收了回去。
  周遭极静,静得唯剩二人间的呼吸,和搁置碟子发出的轻微脆响。
  沈念念不曾追问,亦没有委屈苦恼,未经他人同意擅自闯入,确实是她的不对。
  待收拾好一切,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院子,身后木门“砰”然阖上,她懊丧地沉下双肩,茫然四顾。
  院内。
  素衣女子眉心紧蹙。
  她拾起桌上孤零零的瓷瓶,只一眼,便随手丢进了柴堆中。
  元昭万万未曾料到,今日不过是个开始。
  纵使出言冰冷,那名唤沈容青的女子便似烧不光的野草,第二日准时出现在院门前。依旧是一身光鲜的衣裙,提着笨重的食盒,挂着满面笑意。
  她脱口而出一句“出去”,换来的是对方愈加纠缠的示好。
  “国师之女,能不能有点尊严!”
  终于,第五日,元昭难以忍受地轻叱出声,扶着木门的十指几欲刻进其中。
  只见沈念念挠了挠鬓角,弯起眉眼笑得豁达:“尊严要有,填饱肚子也要有,你的伤势因我而成,至少,我须得负责至你伤好那日。”
  周遭陷入良久的沉寂。
  听得一声轻轻叹息,素衣女子终于松了手。
  她大开门扉,顾自回身,任衣袂飘飞、寒意灌入,沈念念也如得了应允般匆忙跨入,生怕她反悔。
  这是沈念念头一遭,瞧见元昭静坐于桌旁,未冷言冷语。
  那张精雕细琢般的面容此刻染着些微苍白,不知是因病痛,还是饥饿。
  她将食盒内的东西取出,分量不多,胜在精致可口。
  “早前你我间发生的事,我忘了许多……”见其轻叩桌面的指尖倏地止顿,沈念念慌忙补充,“是因那日意外落水受了刺激,并非刻意逃避我的所作所为。”
  此言一出,元昭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环顾四下间,瞧见码放整齐的柴堆中凌乱散着几只瓷瓶,便知前几日送来的药,她分毫未动。
  这在沈念念意料之中,她并不惊讶,只顾自落座于木桌另一侧:“你我间发生的事,如若可以,便同我细讲,我会尽我所能弥补一切。”
  当然,若过往之事难以启齿,她也绝不强人所难。
  元昭面不改色,辨不清情绪的双眸此刻如幽幽深潭,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良久良久,才听得清冷的语调传来:“你既已忘了过往一切,缘何那日出口直言,坚称推你入水的并不是我?”
  “事实上,在来到此地之前,我并不能完全确信心中猜想,当时那么说,不过是为了防止在拿到实际证据前、下人不知轻重害死无辜者……而今,我已有七成把握确信,推我入水的不是你。”
  她的坦诚令元昭一怔。
  她微微垂眸,唇瓣轻启:“七成把握,理由。”
  “一来,我曾于苏醒后第一时间赶往落水处,那里四面开阔、耳目通达,元姑娘在宫中本就如履薄冰,断不可能蠢到大庭广众之下推官员之女入水。”
  “二来,水畔石板并无青苔冰痕,周遭亦无打斗痕迹。沈容……咳,我虽然个子没你高,但胜在日常吃饱喝足,身体康健,若要被元姑娘推入水中,势必会挣扎……”
  元昭闻声轻笑,本就出众的眉眼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更是摄人心魄:“为何不能是我趁你不备时出手?”
  “这便是我连日来此地后明白的道理了,我口中的七成把握正是因为,元姑娘并无动手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