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19章  ...
            
                
                
                    - 
                          手里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大件。一封略略泛黄的白色信件,封皮还略微有些凸起。
  梧将东西仔细地放入外衣口袋,低着头快步离开了福利院。
  “小崽子,我回来啦!”鴞拎着热腾腾的小笼包赶回医院,一边开门,一边迫不及待地喊着,“他们家的小笼包可是最好吃的,你肯定喜欢,我小时候总吃… …”
  打开门,空荡荡的病房里丝毫没有梧的踪影,只剩一张凌乱的床铺,和搭在床沿上滴着液珠的针管,还有只剩着些残存液体在倔强地吐着气泡的药瓶。
  “小崽子?”,厕所的门也大开着,甚至没有多少使用过的痕迹。
  “梧?”,床底也空空荡荡的,并非是在玩什么捉迷藏的游戏。
  一定是小崽子一个人待着太闷了,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了。鴞安慰着自己,将包子放在床头,又整理好了床铺,却仍旧在一旁坐立难安。
  “那个,您好,请问一下那个病房的病人是出去散步了吗?”鴞不安地盘着手指,半顷着身子探向导诊台,指了指远处急切地问道。
  “病人姓名?”小护士没有抬头,直接问道。
  “梧…呃…”鴞这才反应过来,梧的真实姓名他还没问过同事,“那个,309病房的。”
  “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来探病的朋友啊”,小护士嘟哝了一句,“他应该还在打点滴啊,这边没人带他出去诶,您可以看看是不是去上厕所了。”
  “不是不是,厕所没有在啊”,鴞有些语无伦次,“您再帮我问问?”
  “诶,前面的问完了没有啊,我家老头子等着找医生来看看指标呢。”后面排队的人没忍住抱怨道。
  “先生,您朋友自己再找找看吧,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了,我们要忙后面的事了”小护士礼貌地笑笑,招手示意下一个上前。
  “诶,不是…”鴞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直接被身后的人群挤出来导诊台。
  垂头丧气地回到病房前,突然想到什么,鴞抬头看了看病房门口的名牌。
  “汪予怀”,鴞默念着,“汪予怀?!”
  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胸口,鴞大口地呼吸着氧气,努力压制着因为脑海中大胆的猜测而导致的呼吸困难。
  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愈加嘈杂,鴞的脑中乱哄哄地闹成一片,近日的点滴回忆一股脑纷乱地砸在一起。
  扶着墙面,鴞艰难地挪去病床上,一条条线索伴随着阵阵头痛逐渐被抽丝剥茧。
  小崽子在吕晓身边七年,算起来,正是自己离家去上大学那年。是他大学毕业回到警局被告知汪予怀早就失踪的年份。
  小崽子电脑编程是极有天赋的,曾经还在上小学的他便已经可以轻松制作网页,而那些学习的书籍和资料,偏偏都是他的明德哥哥给带去的礼物。
  小崽子的生日也是十月八号,不是因为鴞邀请他和自己一起过生日,而是他早早便定下与作为幸明德的自己,是同一天生日。
  小崽子喜欢薄荷味,不是什么与生俱来的偏好,只是曾经的幸明德,总会记得给他带几颗清凉的薄荷糖,那也是幸明德喜欢的味道。
  “咦?明德哥你咋躺这病床上了?那人呢?”风尘仆仆赶回的小王一推开病房门,只看到一个大字型摊开在病床上,皱着眉头闭目养神的鴞。
  “啊”,听见响动,幸明德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撑起身,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头痛啊?要不要叫医生?”小王凑近试了试鴞额头的温度。
  “不用不用”,鴞连忙摆手,猛地一惊,鴞突然问道:“你有没有跟他说什么?”
  “啊?啊?”小王被莫名其妙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比如,你有没有说,我叫什么?”鴞捋了捋头绪,直白地问。
  “什么你叫什么?”小王无辜地眨眨眼,又想起什么似的:“哦!我好像是说过,幸明德嘛,怎么了?卧底任务不都结束了吗。”
  鴞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不等小王反应便冲出了病房。
  深秋的傍晚吹着渗到骨头缝里的冷风,穿着单衣单裤病号服的鴞顾不得在风中凌乱,牙齿打着颤向福利院跑去。
  “院,院长好”,鴞尽量将字咬得清楚,最大限度地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狼狈。可是乱糟糟的头发,冻得红肿的双脚,和僵硬的笑容都让他此刻看起来像随时都可能破碎的瓷娃娃。
  “幸明德?”院长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今天也不过年啊,一个二个都赶着今天回来呢?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比一个看着叫人心疼哟。”
  “对对,是我,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您”,接过院长递来的热水,鴞抱歉地笑笑,“您刚才说还有谁今天回来了啊?”
  拿过一条毛毯给鴞披上,院长才接着说,“汪予怀你记得吧?他也今天来看我哩。你要是再早来个一会儿,说不定哥俩还能再见见呢。
  说来也真是,莫名地失踪了七八年,报案到现在也没个下落,如今倒也平安回来了,是命大哟。”
  闻言,鴞往嘴里送了一口手中的热茶,掩盖自己的苦笑。这平安二字的背后是怎样的辛酸,他不愿意再回想一次。
  “院长知道他当年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鴞缓过些暖意来,问道。
  院长摇摇头,回忆道:“这哪里知道哟,当时前一天好像还是他生日吧,第二天一大早就没了人影。不过,他生日那天好像不是很开心哩。一整天都坐在草地上巴巴地望着门口。”
  “咳”,鴞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愧疚从心底蔓延至面颊。
  当年的汪予怀是恨幸明德的吧,言而无信的人。
  如今的鴞也是后悔的,但若时光倒回,他大概还是不得不做一个食言的人吧。
  2012年十月七日。幸明德生日的前一天。汪予怀生日的前一天。幸明德离家奔赴大学的前两天。
  “抱歉,我们尽力了”,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垂着头,带着疲倦和歉意,向手术室外的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关系,辛苦你们了”,男人强忍着眼泪,向医生回以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致意。
  墙边的长椅上,女人不住地颤抖抽泣着,双手掩面依靠在身边大男孩的肩上。
  那个大男孩,是刚刚高考结束不久,即将迎来19岁生日的幸明德。安静的走廊上还在隐忍哭泣的,是他的父母,手术室里逐渐失去体温的人,是他的外婆。
  外婆的离去,幸明德即将踏上的远程,无一不给这个平凡的小家庭带来超出负荷的忙碌。没有人在这样的日子里庆祝些什么,即使这是幸明德离家前的最后一个生日。
  2012年的十月八日是低沉压抑的。家中来了不少熟悉或陌生的亲戚,人来人往,所有人都隐去了除悲伤外的所有情绪。
  2012年的十月八日也是忙碌的。妈妈因为悲伤发着烧,幸明德跟在父亲身后,用还不那么宽阔的肩膀,抗下家中的大小事宜。
  直到午夜十二点过去,幸明德才揉了揉红肿的双眼,收拾好行李,坐在课桌前写写画画,敲敲打打。
  【我最爱的予怀弟弟:
  展信佳。
  很抱歉,哥哥食言了。说好的陪你一起过生日,却连礼物和蛋糕都无法准时送到你的手中。不过,还是希望你一觉醒来收到这个小礼物能够开心。
  哥哥现在还买不起什么太过贵重的礼物,这个小手链就当是暂时的替代品,将来等哥哥大学毕业回来工作了,就给你补上一个更好的!
  予怀啊,哥哥想你了。哥哥的外婆昨天走了,变成了星星的那种。哥哥也要走了,不过哥哥还会回来的。你可一定要乖乖等哥哥上大学回来呀。
  这几年哥哥愈发只顾着和自己的朋友们玩,为了高考只知道埋头苦读,细想起来确实忽略了你太多,哥哥在这里跟你道歉。希望予怀会理解哥哥。
  可惜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来不及说再见。一定要乖乖等我回来啊!照顾好自己!
  生日快乐!
  最爱你的明德哥哥。】
  第二天清晨,幸明德将手链放入信封,仔细庄重地封上口,交给父亲,拖着不大的行李箱,只身去往机场。
  坐上出租车时,天还未全亮,幸明德望着从车窗一晃而过的福利院的残影,默默低下了头。
  彼时,微光照耀的小路上,汪予怀正不省人事地被一个黑影扛在肩上。
  “小幸,想什么呢?”院长在鴞的眼前挥了挥手。
  鴞回过神,“哦,没什么,最近有点累了,总是走神,不好意思啊,院长”。
  “没事没事,你这看样子还生着病呢也别乱跑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该去哄小孩子睡觉了”,院长想起那一群还等着她照顾的小调皮蛋,笑了笑,“回来了,以后没事就多来走动走动”。
  “嗯,会的。”鴞礼貌地应道,将毛毯取下还给院长,道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