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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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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意敲了门,等了三秒后没有反应,而后她又敲了一遍。
温凯山终于出声了:“进。”
温知意知道他心情不太好,以往温知意敲门,几乎立刻就能得到回应,她不知道温凯山生气会带来什么后果,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她一直很乖,是一个完美的乖乖女,她没有让温凯山生气过。
温知意手握着门把,静立几秒后,她手腕一沉,打开了门。
温凯山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看文件,戴着金丝无框眼镜,衬衫解了两颗扣。温知意熟悉他,立马就能知道此刻温凯山状态有些疲倦。
温知意将门打开,这是规矩,当她单独和温凯山共处一室时,门必需敞开,房间必需明亮。
她站在温凯山面前,喊了一声爸。
温凯山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继续翻看着文件,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放下文件,说:“你叛逆期到了?”
温知意心底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他给温凯山说出自己不想去留学的决定后,温凯山一直认为她在闹脾气,她如此认真,却发现自己好像连和温凯山平等交流的资格都没有。
她又一次强调:“没有,我很认真,我已经和顾叔谈过这件事了。”
“不留学你想干什么?”温凯山开玩笑地说:“参加高考?”
温知意点头:“对,我想高考。”
温凯山有些包容地笑了笑:“高考报考专业时打算选什么?”
“不知道,但是我要自己选。”
温凯山拿着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他脸上的笑容收了,“我送你去s市的学校,让你接受最精英的教育,你为申请学校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为了完美的雅思成绩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现在,你告诉我,你全都不要,你放弃你早就规划好的路,你在给我开玩笑?”
温知意背起了手,“我没开玩笑。”
温凯山揉了揉眉心,“那你是在闹脾气吗?知意?”
“我也没有闹脾气,我很认真,我不会闹这种脾气,你应该知道。”
温凯山提高了声音:“那你在干嘛?”
温知意深呼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正在轻微发抖,她得让自己声音正常:“我想要自己选择道路,我将来选什么专业,过什么样的生活,有什么样的人生,我都想自己来。”
“自己来,你能过得好吗?”
“没试试怎么知道。”
“知意,”温凯山放缓了声音:“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你一直都挺有主意,你应该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于你来说是最容易最优化的。”
“是,我知道。”温知意说:“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毫无反抗地去做,努力去做到最好,努力让你开心,但是我不开心。”
温凯山将钢笔丢在了桌上,“你的意思是,你做这些是为了我么?”
温知意沉默半响,“严格来讲,”她声音很轻地说:“是这样的。”
温凯山猛地一下拿起手里的烟灰缸砸出去,温知意闭上了眼,她甚至感觉到烟灰缸划过她耳边的呼声,下一秒,破裂声在她耳边炸开。
玻璃烟灰缸砸在温知意身后的墙上,破摔不堪。
楼下响起了谢丽雅的惊呼,她喊了声凯山,连忙跑上来,急促的脚步却在一半停了。
温知意睁开了眼,心跳震击着她的耳膜,温凯山站了起来,温知意强忍住了没后退。
温凯山看了温知意几秒,道:“知意,现在我们不谈这件事,我给你时间冷静,冷静后你再来告诉我你的决定。”
“不用了,我很冷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温知意和温凯山对视,“你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吗?”
温凯山下徒然颌线崩紧,他没有说话。
温知意:“因为你的权威和掌控欲受到了挑衅。”
她居然笑了起来,“一直以来,你的女儿听话乖巧,按照你的期望长成你想要的模样,然后突然有一天,她居然不听话了,跳出了你设定的轨道,你牵在她身上的线因为她的挣扎正在剧烈晃动,你怎么能允许呢?”
温凯山看着她,而后缓慢地坐了下来,他这个时候已经平静了,靠着椅背,他点了一只烟,温凯山吐出白烟,语气平淡,说:“知意,我一直都为你感到骄傲,但现在我对你很失望。”
温知意背着手站着,直面温凯山的眼睛,她说:“你失望是你的事,我怎么活是我的事。”
温知意转身走到墙边,将裂成几块的烟灰缸捡起放到了温凯山的办公桌上,“我已经给我妈说这件事了,她晚点会给你打电话,钢琴课我已经给秦老师说了。”温知意看了眼温凯山:“钢琴课我以后不会去上了,因为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
她走出书房,轻轻关上了门,谢丽雅站在门边有些担忧地看她,小声说:“知意啊,怎么惹爸爸生气了呢?”
温知意挑了下眉,破天荒地对她笑了下,声音很温柔却不容拒绝:“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她说:“晚安。”
她和谢丽雅擦肩而过。
江城的夏季漫长而炎热,在热度到达顶峰时,迎来了开学。
柏寒拎着早餐走上五楼时遇到了魏遥,正在打电话,柏寒犹豫了下是否要打招呼,就见魏遥放下了手机,对他招了招手。
柏寒走过去,“魏老师早。”他晃了下提着的早餐袋,“吃早餐了吗?”
“吃了。”魏遥对他笑,“你好像又长高了。”
“应该是吧。”柏寒觉得今天的魏遥有些不一样,他和魏遥并肩走向楼梯,“这学期还是你教我们吗?”
“是,但是可能只能教半个学期。”见柏寒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她很温柔地笑了:“有了一个小生命。”
柏寒恍然,也笑了,“那恭喜你和陈老师了。”他突然反应过来魏遥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头发没有继续漂染了,身上的衣物也没有以前那么精致,多了份柔和与舒适。
两人走上了楼梯,魏遥对他说:“去上课吧,分科以后课程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多,但是压力不会比以前小的。”
高二一班在五楼右侧的尽头,柏寒进去的时候大致扫了一眼,熟人挺多,生面孔也有,见他进来后不少人都往他这看,以前同一班的同学毫不见外打了招呼,柏寒一一应了,卸下单肩背着的书包,拎着走到教室最后一排放下,开了窗。
“早。”罗岩拍了拍他的肩,弯下腰不客气就打开了他面前的包装盒,挑拣了一块抹茶曲奇丢嘴里,“这是阿姨做的?”
柏寒嗯了声,拿出湿纸巾仔细地擦拭桌椅板凳,他有些嫌弃地拍了下罗岩的手,“拿远点吃,这桌子一层灰。”
罗岩端起包装盒,“你不费劲儿么这样擦,后面卫生角有抹布。”
柏寒眼神都没给他,“抹布也脏。”
罗岩又吃了块曲奇,看见卫生委员刘城正在卫生角整理,他喊了声:“城儿,去洗抹布吗?一起。”
“去。”刘城笑对他说:“我们运气挺好,还在一个班。”
“不是运气好,是成绩好。”罗岩拿了块曲奇,踹了一脚柏寒的桌子:“等着,老子给你洗抹布去。”
他拿着曲奇强行塞到刘城嘴里,拿着盆和抹布和刘城一起走出了教室。
柏寒还在用湿巾认真地擦桌子,他嫌脏,湿巾也只用一个面,擦完就叠好放一旁,这一面桌子擦完,面前的湿巾叠了老高。
楚婉婷抱着书走过来看见他这叠湿巾就笑:“寒哥,您老人家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她站到柏寒面前,“借你桌子给我放下书,你放心,书是干净的。”
柏寒看了眼她的书,被蓝色封面的五三闪了下,他指了指包装盒,“那有抹茶曲奇,我妈妈做的。”
楚婉婷呀了一声,“我可想阿姨的曲奇了。”她看着柏寒强迫症似地又擦了一遍桌子,说:“你暑假去H市了?我看到你朋友圈发的照片了。”
“一家人去玩了玩。”桌子擦干净,柏寒看向楚婉婷,“你书拿完了?”
楚婉婷对他摆摆手:“拿完了,你拿你的就行。”
柏寒去办公室拿书时遇到端着水回来的罗岩,“去办公室拿书?”罗岩说:“将就把我的书带回来!”
柏寒看了眼他手中的盆,啧了声:“这盆你都没洗干净你擦个屁的桌子。”
“大哥行行好吧。你以为谁他妈都跟你似的。”他指了指刘城:“这盆水不擦你桌子行吧,你用城儿那盆。”
刘城端着水看着他俩笑。
办公室一片狼藉,地上堆满了书和练习册,柏寒走进去都没地下脚。办公室一堆老师他都熟悉,挨个打了招呼后他蹲在魏遥办公桌面前,一边找他和罗岩的书一边和老师闲聊。
聊的无非也是学习,隔壁的柳老师说他为什么不选文科,魏遥笑着说他那脑子学理科不屈才,还有老师问他物理竞赛参不参加,参加他直接给报名。
柏寒语气挺放松,每个问题都回了一遍,走时魏遥像是想起什么,叫住了他:“柏寒你待会儿叫刘城组织同学打扫一下教室,你把班上的人都给我统计一遍,等会儿我去排个座位。”
柏寒抱着高到他胸口的书,示意魏遥把花名册放上来,“我帮你给班长传达,班长给你整理。”
魏遥气笑了,拿着花名册打了一下他,“你这小子!”
班长是李志远,班上除了体育委员王邢昭和柏寒,就属他最高。李志远性格温和,老好人一个,不轻易动气,当班长谁都服他。
柏寒拿着花名册走向他,李志远接过翻了下,指着花名册最后一栏说:“我们班好像要来一个转学生。”
柏寒对来不来转学生没什么兴趣,顺着李志远的话看了眼,最后一栏写着温知意。
李志远手指敲了敲那个名字,“应该是个姑娘。”
魏遥来时窗外下了毛毛细雨,柏寒坐在窗边,透过一片绿意望着远处飘渺的远山,迎面来了一阵凉爽的风,他安静地靠着椅背,面容沉静,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疏离感。
讲台上魏遥刚刚说完班规,要求每个人做个自我介绍,一旁的罗岩用手怼了怼他,指着第一排扎着高马尾的姑娘说:“那姑娘你认识吗?”
柏寒就看见个背影,人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不认识。”他说。
“葛茜,原先三班的班花呢,人对你还有意思呢。”
柏寒拿了本窗台上的课外书,书有些灰,他擦了擦,露出了封面——《双城记》,柏寒翻开看了一眼,全英文,没有翻译。
“你怎么知道?别乱说。”柏寒看着书道。
“啧,她当时在表白墙上表白过你啊,还特别嚣张地没匿名。”
罗岩压着他肩,“长得还算漂亮,属于小家碧玉的那种。”
柏寒翻过一页书,没有理会他的话。
前面楚婉婷转过身来拍他桌子,“岩狗,上去做自我介绍。”
柏寒记忆力一向不错,自我介绍完后所有人他大概都认全了。魏遥最后发表一番鼓舞人心的演讲后叫全班人走到走廊,她要排座位。
柏寒放下书,拿起挂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披上。他个高,和罗岩站在了队伍最末端,靠着走廊一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着就看见罗岩突然闭了嘴,脸上一脸坏笑,柏寒转头,就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姑娘。
柏寒通过她扎的高马尾认出了她,刚才罗岩提到的葛茜。
平心而论,葛茜确实长得漂亮,脸很小,皮肤白。在江城一中抓仪表抓得这么严的情况下,都能从一些小细节看出她的时髦和特别。柏寒顿了一下,很客气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葛茜微微仰头看着对面的男孩,校服拉链只拉到了胸口,里面是黑色的T恤,很奇怪,千篇一律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有说不出的挺括和舒适。他目若点漆,高鼻薄唇,皮肤白,显得气质干净又沉静,但又有种这个年纪男生应有的朝气,看人时会非常认真地注视着你的眼睛,给人一种非常重视你的错觉。
葛茜突如其来地感到紧张,她勾了勾耳后的头发,说:“柏寒,我能和你做同桌吗?我物理不太好,想麻烦你帮我补一补。”
身边的朋友一阵起哄,罗岩说:“我物理也不好啊,我也想让柏哥给我补一补。”话没说完就被楚婉婷一巴掌打没了。
柏寒笑了下,语气很温和,但话语却没什么回旋余地:“这个看老师安排,我没有办法决定。”
葛茜没放弃:“我可以给老师申请坐一起。”
柏寒没笑了,说实话他觉得有些烦了,只是说:“我一般坐最后一排,不太好听课,而且我不太擅长给别人补课,抱歉了。”
葛茜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转身走了。
刘城拍了拍他,“寒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
柏寒转头看他,“你物理也不错,要不你来?”
刘城笑了:“别了,人哪是想补物理,我教也没用啊。”
罗岩搭着他的肩,“算了寒哥,骆骅走文科班了,以后咱俩做同桌吧。”
楚婉婷看他:“那我怎么办,我找谁呀。”
罗岩:“啧,也是,你这脾气除了我谁还能忍受你。”
最后谁也没能和柏寒做同桌,他自己一个人坐最后一排,前面是老搭档罗岩和楚婉婷,魏遥说明天会有一个转学生,坐柏寒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