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凛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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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的情感，是无法共通的。
就好像自己的情绪和感知，只有每个人自己最清楚，而外人无法完全感知。
陈雨眠知道，她大可以伪装成病前活泼的样子，只是面对姐姐，那样会消耗掉她本就为数不多的精力。
于是，她也就……放任自己，自然而然吧地将这种短暂的虚弱暴露出来了。
陈雨眠出院后，兴欣人们的日子再次恢复了平静。
叶修照常每日值着晚班，带着包子和唐柔两个荣耀萌新小弟，老老实实给君莫笑升级，苦哈哈地为千机伞小宝贝凑着升级材料。
对叶修而言，这个月的游戏生涯也就那样，挺平常的，比如——
抢一抢副本记录什么的。
再偶尔，应付一下“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全服追杀”。
不时，与联盟中来的某个十年老对手连带着霸图战队的人一起，在竞技场搓一搓，方便练（调）手（调）感（情）。
或者是，调戏调戏那些蠢萌公会，再勾搭一下那些蠢萌公会派来与他交接的蠢萌公会工作人员。
再不然，贫苦叶修小可怜，发现自己砸锅卖铁也无法养活千机伞小儿子，无奈只能哭唧唧地端着小板凳，摆一摆地摊儿，把十年前就已经写过一遍的“老套古董攻略”再翻新一遍，然后喊一喊，卖一卖，以此来维持生计什么的。
叶修游戏里是没什么异常情况，他只是注意到现实生活中，老板娘的妹妹，那个曾经倒在他怀里的女孩儿，最近出院后依旧是脸色苍白，而且身体也快速瘦了下去，但两人作息时间线上的交错，到底让他也只能将这，归结于女孩儿贫血的后遗症。
陈果与陈雨眠白天倒是可以朝夕相处，但小姑娘却又将自己的全部时间都给了学习与功课。
看着妹妹每日把药当饭吃的架势、越发瘦削的脸庞和每日不要命地学习状态，陈果心疼地如同所有高三学生的家长一样，她这个从大学毕业接手网吧后难得自己动手做饭的人，破天荒地动用了二楼的厨房，买来红枣、黑米、红豆、瘦肉、猪肝……
粥被熬地绵软，米也软糯，口感极好。
陈雨眠的胃却像是被吃下的药物刺激地敏感一般，吃下食物就反胃，以至于那些红红绿绿，花花白白的药片混着食物，都被吐到了马桶。
她的身体，非但没有养起来，反而变得越发消瘦。
陈果不知道的是，在妹妹房间锁起来的抽屉中，有着一瓶瓶被撕去了标签，只拥黑色马克笔做了标记的白色药瓶。
她也不知道，出院后，妹妹左臂那种原本已经有所好转，不能再算什么大事的疼痛开始变得清晰，绵绵密密，如同渗入骨髓的毒物，难以祛除。于是那些白色药瓶中的药，下去地更快了些。
或许是贫血导致的抵抗力下降，陈雨眠的体温开始不时升高，但又只能算是低烧，吃过退烧药之后第二天便能够褪去，然后过几日又再来，反反复复。
之前明明输过血，对陈雨眠而言，她的贫血症状却好像根本没有减轻，依旧心悸，虚弱，疲惫，只是从一楼上到兴欣二楼她的房间，却在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便心跳如雷，也头晕眼花地厉害……
记忆力似乎也因生病变得有些差，原本格外敏锐的大脑不时像是被浇上了一层浆糊一般，开始变得混沌。
网络上那些有关一个多月前的某场事故调查已然出了结果，如她所料，B公司没有什么损伤。
处理结果的报道没有在网上掀起什么风浪，大概是因为互联网的记忆只有三天，这件事件的热度其实早已过去，但关注着这事的人，依旧能够看到网络上那些人的态度。
依旧，是一把把利刃。
在这样的关头，那些网上颇为激烈言论，反倒像是给陈雨眠的大脑打了一剂镇定剂，也泼了一桶又一桶冷水，让她的大脑一下子变得分外清醒，让她身体上，不论是何种原因而出现的不适，在一瞬间变得无足轻重，甚至全部消失。
她的胸腔像是被冷风刮过，空荡荡地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眼角满是寒霜，看着网络上明明是攻击性的言语，竟然也能牵起讽刺的笑。
是啊，比起生死，现在她所遭遇的这些，又算什么大事呢？
没事儿。受着吧。
就当是，赎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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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原本只在夜晚折磨着陈雨眠的梦魇，开始在白天的午睡出现——只要闭眼，等待她的，必将是一片鲜血淋漓。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也会感到很困，不知是因为感冒药或是此前的贫血，出院后，容易疲惫，甚至可以称得上嗜睡的症状，已经越来越明显。
然后她刚一睡着，便又再次迎来噩梦。
常常睡得很浅，明明只睡了十几分钟，醒来后却像是因为睡了太久，连带着骨骼也吱呀作响，而且越睡越困。常常起不来床，要好久，才能从梦中反应过来。
这几日已经是十二月底，即使是地处华国南方的H市，也已进入了深冬。道路两旁的老树干枯着枝丫，天空如果不是晴天，便都灰蒙蒙的。南方深冬的冷，是能够浸入骨髓的魔法攻击。
夜晚降临，台灯的灯光打出温暖的阴影，女孩儿的皮肤在这样的灯光下显出象牙白一般的光泽。
她穿着睡衣，比起之前已经变得格外宽大的衣服将她裹入其中，她就这样平静地坐在床边。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不想去看手机中与这事儿有关的任何消息，也不想去想睡下后，可能会袭来的那些梦魇中的挣扎。她只是出神，灰蓝色的眼睛在出神中失去焦距。
此刻，她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疲惫，只剩下平静，就好像心绪一下子从嘈杂的闹市走到了安静的森林，森林中有着新鲜的空气，湿湿润润的。
她有点喜欢这样的感觉，舒适的。
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她的世界，再没有那火光，没有爆炸，没有刺眼的光，她整个人安宁地，如同在平静水面中，轻轻游荡的一叶小舟。
左手的指腹搭在了右手的手腕之上，轻轻抚摸。
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摸过皮肤，还带些温热，她摸到那跳动的脉搏，或许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脉搏还有些许虚弱。
这里，是神经……
还有血管……
只要用水果刀，在桡动脉上划一道细细的小口，再将手腕和那小小的伤口一起，放到温水之中……
大概会……很舒服吧？
或许困意会慢慢袭来，她会睡过去，没有噩梦，只剩下令人舒适的平静，像沉入了一片温暖的湖……
思维不知跑到了哪里，她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天国的模样，会有天使？还是，会见到曾经离开的人？
左手……
目光触及那纤细的手腕，左手……
？！
就好像那片空无一人的，茂密的森林中，一记钟磬一下子回响，也搅乱了平静的湖面，在水面上掀起阵阵波纹。
她像是林中栖息的鸟儿，突兀地被外力，惊地从落脚的树枝上飞起。
脑海中的美好幻境，在一瞬间支离破碎，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右手的力气猛地大了起来，左手手腕被紧紧握住，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
手上，为什么会想着要在手上？
不要。不要。不要。
那是她曾经最珍视的东西。
对职业选手而言的……双手……
哪怕是在曾经最艰难的时候，也会想要万分珍惜，不敢伤害到分毫。
女孩儿的抽噎声终于逐渐大了起来，双手掩面，泪水润湿了手掌，她弯下腰，哭泣到无法自持。
没事。没事。
这样的自我安慰在此刻显得格外无力，那种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却太过清浅，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女孩儿却只是将自己抱地更紧，不大的呜咽声，在这样的凛冬中融入冰冷的空气，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别这样想，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凛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