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恋》独泛兰舟

2、往忆：2

　　“我似乎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得不到公平的对待。卑微，弱小，野种，这似乎成为了我的名字。我甚至…在他的最后一刻，都没能看见在黑暗中为我指路的那道光的模样。

　　我的母亲是血族的贵族，我的父亲是精灵族的王座继承人。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情与所为，也代表了我注定有着不凡的出生。而这，只是我痛苦的开始……”

　　格米尔薇森林中的王国，是魔族中的精灵族的盘踞地。是一片充满了生机、欢笑、幸福的净土；同时，它也拥有着大陆上最神奇的宝物——“王之翼”，传说是神创造了它。精灵族世世代代守护着它，它也在庇护着他们的子子孙孙。

　　精灵族是一个十分勤劳的种族，他们每天都忙于王国里的各种事。而到了晚上，便会一起为自己白天的辛勤努力的成果而欢呼。

　　“唉！热闹归他们，不属于我们哥俩。”

　　“就是就是，凭什么要我们来看着这怪物！”

　　王国里最偏僻黑暗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关押着穷凶极恶的牢笼。凡是被关押在里面的一切存在，都要承受永无止境的黑暗与折磨。他也是其中一个。

　　两个立于牢门前的精灵守卫很不满地抱怨着王族给他们的安排，但又不得不去执行。

　　“那小怪物真大的面子！若是以往精灵族出现了这种怪物那都是直接秘密处死的，他竟然只是被关在这里。”其中一个精灵守卫轻蔑地说。

　　另一个精灵守卫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哎，你不懂。他要被关在这里折磨到死。你想想，我们精灵族的生命长达千年，而他就要被折磨千年。这比直接处死还要痛苦不知道多少！”

　　“万一他想不开自缢呢？”

　　“那还要我们守在这里做什么？而且他被关押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况且他的手脚还被锁住了。他要是能自缢，那就是神让他解脱了。”

　　“也对。他好像被关进那里已经有七八十年了，早被折磨成了个疯子。我估计他应该活不到千年了，最多只能再活个一百多年。”

　　“最好早点解脱吧。这样我们也可以早点被换了。”

　　“别说话了，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

　　“你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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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笼中，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和关押着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存在。但是它们无时无刻都在疯狂嘶吼着、挣扎着逃出这座恐怖的牢笼。

　　黑暗，孤独，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们的神经。用鲜血书写着他们心中的怨恨：那所谓的天堂只是一个令人痛苦的幻想，焚掉这世界的罪恶与希望，让被蔑视的灵魂得到释放……

　　瘦小的孩子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动作。黯淡无神的双眸中早已失去了任何光芒，能看见的，只是黑暗。

　　他听他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活着只是延续肮脏的罪恶死亡才是绚烂的绽放。”

　　听着他们对于光明的痛斥，他迟疑了几分钟，然后缓缓开口：“我喜欢黑暗。”他的声音很沙哑、也夹杂着几分凄凉。尽管很轻，但是周围却逐渐安静了下来。

　　“那样，我就不会看见他们的丑恶了；我就不会在他们面前假惺惺地伪装了。我也可以…揭开我血淋淋的伤口了。”

　　黑暗，寂静。他的声音回荡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也有说不出的孤独无奈。

　　“嘿！你这小家伙！你要知道他们总是要虚伪要面具，我们喜爱黑暗，也许就是因为它真实，它坦率的承认自己掩盖一切肮脏的事实。”其中一位老囚徒爽朗地大笑道。

　　“没有肮脏的存在就永远都不会感到美丽，而我们享受的是黑暗，以光明美好的存在为对比。谁都不曾了解我们的美丽。”又一位伤痕累累的囚徒高傲地说。

　　“他们爱极光明，而我们成为了黑暗的祭品。我们也成为了黑暗，却是真正的高贵。”

　　“……”

　　他有些不知所措。

　　“小鬼，你今天话挺多的。”关在他最近的牢笼里的那名囚徒凑近了笼门嘀咕了一句。

　　他没有回答。

　　“你往常一天最多就说几个字，今天为什么说那么多？”那囚徒又说。

　　他依旧没有回答。

　　“哈！也对！”囚徒突然兴奋地叫了出来：“你的待遇挺特殊的，被关在真正的黑暗中折磨了七八十年，别说你当年还出生没几天，就连我们这些罪大恶极的家伙都受不了。你的双目，恐怕跟我们一样，早就看不见了吧！哈哈哈哈。”

　　囚徒狂笑了许久，他空洞的双眸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了，看不见任何光芒。

　　“孩子，你有没有感觉到今天我们这帮老家伙比往常更兴奋？”良久，囚徒才停止狂笑，极为平静地问。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嘿嘿。”囚徒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尽管知道他看不见。

　　“等到黎明时，我们就可以去往所有人都向往的极乐世界了！哈哈哈！”

　　囚徒再次狂笑了起来。而这次，是除了他以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为什么…”他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明明应该是最悲伤的，却又是笑得最开心的？”

　　他们依旧狂笑不止。他知道他们听见了他的话，更是难受了。

　　“小子，你有名字吗？”那囚徒突然问。

　　他微愕，沉默了几秒后回答：“我不知道有还是没有，他们…没给我取完。”

　　“取了一半？”

　　“一个字。”

　　“哦？什么字这么珍贵？”

　　“涅。”

　　“哈！还真是好字！难怪你父母想了这么久才想出这么一个字，他们想为你取一个最好听的名字！”囚徒哈哈笑到，随后朝其他牢笼里大喊道；“嘿！我发现了一个比我们活着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其他囚徒停止了狂笑，纷纷朝声源处望去。

　　“这个小子！叫涅！涅槃的涅！”囚徒指着他狂喜道。

　　“好名字啊！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这个才是真正的好名字。将一切的精华都浓缩于一个涅字！这是要涅槃啊！哈哈哈哈……”

　　“这孩子的父母真会取名，想必这么好的名字他们应该想了很久吧。”

　　“能想出这个名字的他们，肯定对你寄予了很大的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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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他对于这个词语已经无动于衷了，有的只是陌生。他们恐怕…早已忘了他了吧。

　　他没有再说什么，一如之前那样静静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对着眼前的一切毫不关心。

　　“喂，你要不要听听爷以前的那些伟大的壮举？”那囚徒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傲气与向往。

　　“不要。”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就听听吧，不然去了极乐世界后，我就不会在你们的记忆中曾经存在过。”

　　他微愣。

　　孩子没有任何言语，算是默认了。

　　囚徒也不管他的想法了，直接叙述起了他的曾经，也包括另外的那些囚徒，也开始大大咧咧地谈论他们的过去……

　　“哟！巧了！我跟你一样都是因为厌倦他们的嘴脸投靠黑暗，结果讨伐他们失败被抓进来的。这么算算，也有四百多年了。”

　　“难友啊！”

　　“霍！你们这算什么！爷爷我当年可是王族的一个大臣！但我是恶魔族的卧底，他们给我派的任务是刺杀上一任的国王！我虽然完成任务，但我却再也无法回去向她报平安了。”

　　“上一任老国王？那可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厉害啊，想必她肯定会为你骄傲的，你可是为了恶魔族做了大贡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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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欢声笑语地谈论着，仿佛不像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次交谈。

　　“知道吗，”囚徒淡然地笑了笑：“我习惯用那最虚伪的笑，来掩饰心底最沉重的伤痛。这个世界的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境的黑暗。

　　我曾成功过，也曾失败过。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沉沦于失败的苦海中越来越深。

　　当我想着，要是能出去，我会像现在这样吗？

　　会的，一定会的。在那个极乐世界中，我将不再是过去的我。”

　　流年已逝，心境非昔。

　　“我现在才悟出这些，是不是太晚了？”囚徒问。

　　“不，不晚。”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至少…在那个世界，你们都会得到救赎。”

　　“哈哈哈，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故事即将在黎明时结束。涅，你的故事，可才刚刚开始啊。”说罢，囚徒不再说任何话。

　　他吃力地挪了挪被锁住的双脚，躺在了地上。冰冷刺入了他惨白的皮肤，他哆嗦了一下，便沉沉睡去。

　　至于那些还在兴致勃勃地谈笑风生的那些老家伙，他也只能在梦里祈祷他们在那里过的安好。

　　当他再次醒来时，一切如往常一样：黑暗，孤独依旧。他知道，黎明到了，但是周围却没有一点声响，看来，神已经去接他们了。

　　他在进入梦乡前听过的最后一句话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是最可怕的。但只要熬过了最为黑暗最为艰难的时期，就能看到曙光。”

　　“光明……吗。”他自言自语道：“我曾经也有过啊。”

　　附近传来了轻微的响动，他知道，又有更加痛苦的折磨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