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她》文瑞

17、上药

　　“……”郭艺别过头不说话也不去看林何的眼睛。
　　怎么弄得我多管闲事了，林何用空闲的手将郭艺脸扳正，“不说话了？”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郭艺盯着面前的林何，轻轻说道。
　　“好吧，好吧，是我多管闲事了。”她松开了郭艺，心里窝着一团火，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她烦的了，为什么她不好好听她的话？说明白事情怎么了，她不过是想关心一下她。
　　“别走……”这下换郭艺抓住了林何的手，“别生气……”
　　“我哪有生气，”林何淡淡地看着郭艺，“只是觉得自己过于多管闲事了。”或许是郭艺对她说的我喜欢你，或许是她对她的温柔，或许是她微笑当中掩埋的沉重，林何不愿她受伤，想像朋友一样帮助她，可能对于她是一种负担吧，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像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我……”郭艺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我……只是不太习惯别人对我好，我不太自在……”
　　结果还是没有回答伤口这个问题。
　　林何揉了揉郭艺的发顶，道:“回教室去吧，要上课了。”
　　“林何……”郭艺又叫了她的名字，轻轻的，像猫儿爪一样。
　　但是她没有再应答，她觉得自己再聊下去就要忍不住炸开了，气的。
　　回到教室，原本想找她聊天的范智利见到她一脸阴沉也明智地不去打扰她，他知道林何心情不爽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她耳边念叨。
　　“你说和女生相处是不是特别困难，容易生气啊。”没想到上到半节课，范智利打瞌睡正香的时候，林何一手拐把他弄醒了。
　　“啥？”他有些没听清楚，再问了一遍。
　　“我说，你和女生相处过吗？”
　　“相处过，啊！你作为一个女的，你来问我这个大老爷们儿有没有和女生相处过，怎么的，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还是和女朋友怎么相处？嘶，你大爷的不是恐同吗？”范智利道。
　　“我没有恐同，你要我说几遍？不想搭理你。”林何说完翻开了漫画书，架势是不想再和范智利说话了。
　　范智利只觉得林何最近奇了怪了，整个人儿都不对劲，打球愣神，还问女生怎么怎么样，同性怎么怎么样，难道她弯了？！想到这里，范智利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前不久还在问郭艺学妹的事情，啧啧，不会是喜欢郭艺吧！
　　林何看着漫画入迷，不知道自己的好哥们已经完全把事情扭曲了。
　　不想去思考郭艺的事情，可是郭艺每一声叫她的名字，软软糯糯的，柔柔的，就让人忍不住去保护她。伤口看着很严重，不清理，夏天出汗又因为长袖捂着，这都是很容易发炎的。自己太容易生气了，放了学，林何“啪”地合上漫画，装进抽屉，把书包往背上一甩，对才睡醒的范智利道:“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先去她教室看看，如果在就拉去她家消毒包扎，如果不在……就明天堵着带她去。
　　运气还算好，没有白来一趟，郭艺在教室打扫卫生。
　　“郭艺。”她站在门口叫了她一声。
　　她慌忙地抬起头来，打扫卫生的运动使得她沾上汗珠，白嫩的小脸透着粉红。
　　“有什么事吗？”她从水桶里把帕子拧干，放在讲台上，然后走到了林何的面前。
　　“没什么，要帮忙吗？”林何把书包放在离得最近的书桌上，撸起袖子，她夏季的校服洗了，今天在外面套了秋季校服。
　　“马上……马上就好了。”郭艺从讲台上拿起帕子更加卖力地擦着黑板，“你先坐在那吧 。”她随手指了一下第一桌。
　　林何也没强求帮忙，在郭艺指的那一桌坐下看着她打扫。桌子上有些凌乱，书本没有收拾好，看起来应该是郭艺的位置，帮她整理吧，等她打扫好快点走，林何拿起桌上的书本垒在一起，也不管是不是要用的，一股脑塞进郭艺的书包里，书有些乱，她没有按照从小到大收拾，只是全部合成一堆，于是从里面掉出了一个小本子。
　　林何从地上捡起本子，正要继续往书包里塞，发现本子很旧了，边缘都已经磨须了，本子褐色的封皮上写着两个字“记录”。她看了一眼郭艺，她背对着林何还在擦着黑板，林何不是一个好奇的人，但是却对这个本子有些在意，她挥着本子对郭艺道，“我可以看这个吗？”
　　郭艺转过头，不在状态地道，“嗯……看吧。”
　　得了允许，林何翻开了第一页，字很稚嫩，但看得出来很认真：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爸爸和我专门悄悄地瞒着她买了一大束玫瑰，爸爸很爱妈妈啊，但他也爱我，这是爸爸说的。我想妈妈看见花一定会很开心，其实妈妈最喜欢的还是百合花，我也喜欢，可是爸爸说什么玫瑰的花语是炙热的爱，花语？花还能说话？那百合花会说什么呢？我没问，我想以后我会知道。
　　妈妈看见玫瑰果然很高兴，她今天好漂亮啊，白色的裙子衬着红火的玫瑰，虽然妈妈不再弹钢琴，但是今天她开心地弹了一首，很好听，可是我不知道名字，弹钢琴好美啊，不过我还是喜欢小提琴。”
　　……林何一张张地看过去，篇数不多，小孩子不怎么喜欢写日记，然后她看到变化很大的字迹，应该是长大些写的了：
　　“今天那个人又来找爸爸了，爸爸和妈妈脸色看起来有些怪，看起来爸爸有些抗拒，妈妈有些担忧，我好好奇，问爸爸那个人是谁，爸爸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了烟，他很少抽烟，在家里更是克制，但那天我看他整晚窝在沙发上抽了一包烟，有些担心，我去问妈妈，妈妈说这些不该我知道，大人真奇怪，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明白。
　　没几天，妈妈给我说爸爸换工作了，工资更多，可以给我买我想要的娃娃了，我好开心啊！”
　　林何闷笑，果然还是小孩子，她又往后翻了一页，满满的凌乱，中间撕了厚厚的纸张:
　　“我好害怕，再和我说话吧，一句就好，爸爸！妈妈，别哭了……”
　　这是什么……林何漆黑的眼底凝了凝。
　　郭艺把本子从林何手里抽出，看着脸色不好，“你看了多少了？”
　　林何知道郭艺应该是看错了，才允许她看的，日记这私密的东西，她看的时候还纳闷她允许她看，她摸了摸鼻子，撒了谎，“不多，就看你想要布娃娃，向你妈妈要，但是你妈妈不给你。”
　　郭艺明显看着是不相信，可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林何有些尴尬，可她按照礼数是询问了的，她想了想道：“你小时候好可爱啊。”
　　郭艺歪头看着林何，笑，“谁小时候谁会不像这样，什么都不懂，长大才知道有多可怕，多愚蠢。”
　　林何不可置否，她把书包提到郭艺面前，“其他的我帮你装好了，你看看，然后跟我走。”
　　“去哪？”她抽出几本不需要的书，然后把本子装了进去。
　　“我家。”
　　“啊？”
　　“去不去，不去也得去。”
　　“为什么。”
　　“或者去医院，二选一。”
　　郭艺看着林何不说话了，半晌点头，“去你家。”
　　“这么容易？我还以为我要八抬大轿抬你去呢。”林何笑着，仿佛之前郭艺的不悦没有发生。
　　郭艺背上书包，整理了衣摆，看向林何笑弯了眼睛，“娶我吗？”
　　“呃……”林何噎住了，她单纯的开玩笑，可没有这个意思。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郭艺走出了教室，纤细的手指攀在门边，后脑勺对着林何，“我会等着你喜欢上我的，你可以排斥我，远离我，但是放不放弃就看我了，在你接受我之前，我们也可以像现在这样，类似于朋友的关系。”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林何没有把话问出口。
　　傍晚的余光照亮了整片天空，橙红色的霞光与白云纠缠，偌大的校园没了人影，只独留绿化在随风摇曳，保安坐在电脑面前吃着晚饭。
　　“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打扫？”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也没有谁开口，最后还是林何打破了沉静。
　　“他们有事先走了。”
　　“全部？”林何挑眉，一个组至少有七个人，全都走这不合理。
　　“班上聚会，我不去，就帮忙了。”郭艺笑着，美好得像是满天的繁星点点。
　　“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就是老好人，怕是被欺负了都还给别人数钱。”其实她更想询问为什么她不去聚会，但是她反应过来自己不会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这样揪根问底不太像她。
　　郭艺转头看着路边的野花，凝了神，悠悠道:“可能是吧。”
　　风轻轻吹过，撩起了她的头发。

　　“进来吧。”林何取了一双新拖鞋，她一个人住，通常也不会有谁来。
　　郭艺换了鞋，慢吞吞地走进房子，房子不算大，但是看着简约大方，灰色的墙纸，深黑的窗帘遮光很好，白色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个游戏机和几本书，她走过去翻开了书本。
　　“怎么，对这些感兴趣？”林何从房间拿出急救箱，看见郭艺抱着她茶几上的书瞧。
　　“没，我看不懂。”郭艺摇着头，她手里拿着《The House on Mango Street》:《芒果街上的小屋》全英文版。
　　“想知道里面讲的什么吗？”林何把急救箱放在了桌子上，拿过书本。
　　郭艺摇头拒绝，“把药擦了我就回去了，我母亲在家，她身体不好。”
　　林何翻翻找找，从贴近电视旁的木书架上抽出一本淡黄色封皮的书，递给坐在沙发上的郭艺，“这个你可以看看。”
　　是翻译版的。
　　“快点吧。”郭艺迟疑了一下，接过书，然后把袖子挽起来，示意林何。
　　林何打开急救箱，从里面拿出碘伏。
　　她扶着郭艺的手臂，白皙的皮肤上是鲜红的伤口，青的紫的交错，一直蔓延到挽起来的袖口，她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郭艺的脖颈瞥了一眼，修长秀气的脖子下被秋季校服包裹得严严实实。
　　毕竟是说过喜欢她的人，贸然让她脱衣服也不清楚怎么解释，碘伏涂在伤口上并不会有太大的刺激效果，但按压在伤口上也还是有刺刺的疼。
　　“我拿些药给你，下次不想去医务室就自己擦，或者来找我。”林何从急救箱里拿出两瓶碘伏和三包棉签，原本想着给她消毒的东西就好，她怀疑她身上也有伤口，可是看着箱子里的纱布，她想了想，又从里面取了一卷纱布和止血药。
　　把这些东西找了个箱子装好递给郭艺，郭艺抿唇看着箱子，没有伸手去接。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