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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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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芷依搬了张椅子出来晒太阳,初秋还不大冷,日头正好,她晒得昏昏欲睡。
她隐隐听见远处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没有在意,只当是路过的下人。她这院子破败,基本没人来,从醒来到现今她还只见过翠柳一人。
不过这脚步声怎地越来越近了?
还未等她睁开眼,便听到一道尖细的嗓音:“二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嘛,还有闲心在这晒太阳呢!”
苏芷依睁开眼便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主仆二人。站的稍前一些的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头上簪子就有三支,还都是极夸张的样式,两只手腕上各戴了两只镯子,一扬手就是叮当响。
这显然就是霍家大小姐霍瑾了。瑾字原指美玉之意,不过看来这字放她身上倒是浪费了,不仅人打扮得夸张耀眼,心地也是丝毫不美好。亲手把自己的庶妹推下水不说,这会上门来也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苏芷依此刻正窝在躺椅里,丝毫不想动弹,听到这话只回了一句:“不知姐姐今日到我这来有何贵干?”
翠荷看多了霍离唯唯诺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这会苏芷依云淡风轻丝毫不惧的样子让她恼怒,觉得她拿落水这事来拿乔摆脸子。
当下就刺道:“大小姐可是专门拿了上好的药材补品过来看你,怎地这般不识礼数?”
还没等苏芷依回答,霍瑾就劝道:“罢了,她一向没人教养,这些礼数自是不懂的。”
苏芷依都快气笑了,明明是她推人落水在先,如今上门还摆谱?
“妹妹的确是不懂礼数,不若姐姐教一教妹妹推人下水是个什么礼数?如今登门道歉这般颐指气使又是个什么礼数?”
还当她好糊弄呢。
这丫头提着药材补品过来,定不是她自个儿的本意,应当是被看不过眼的长辈压着来道歉来了,不然怎么会屈尊来到她这破败院子里。
既然是来道歉的也该有个道歉的样子,不说诚心不诚心,表面功夫也得做到位了。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上门道歉还得上赶着哄?
翠荷是个性子急的,听了这讽刺哪能忍,正想骂上几句,却被霍瑾拦下了:“一日不见,妹妹这嘴倒变得伶俐起来了。想来脑子进一进水还是有些好处的。”
苏芷依依旧闭着眼语气平淡:“既然这样,下次定也要让姐姐试一试这滋味,让姐姐毕生难忘才好。不过恕妹妹拙见,姐姐这脑袋怕是进水也好不了了。”
“你!”霍瑾被呛得说不出话,拿着手帕的右手攥得死紧。
霍瑾面色狰狞,逐渐显露出本性,她朝翠荷使了个眼色。翠荷会意走向霍离,霍瑾心中得意,你嘴上功夫厉害又如何,不过是个没人关心的庶女罢了!今日让你尝点厉害,也能长长教训!
翠荷不怀好意走过去,嘴上还念叨着:“既然二小姐如此伶牙俐齿......哎哟!疼疼疼!快松手你这疯婆子!”
翠荷本意是想过去将她拽起来,结果刚碰到她手臂,就被苏芷依反手拧住钳的死死的,挣都挣不开。
苏芷依这会已经站起来了,冷着脸看向霍瑾:“想动手?”
霍瑾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她何时见过这般气势吓人的霍离,自己被她这样盯着,竟不敢妄动。她又惊又俱,这霍离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
被她这么一问,霍瑾哪还敢说自己是想让翠荷过去动手给她点教训,只怕说了之后翠荷那只手就保不住了。
翠荷现在被用力钳着,疼的要死,另一只手如何都掰不开,只得哭喊道:“你这疯婆子,还不快放手!小姐小姐,快救救我!”
苏芷依手上多加了几分力气,很快翠荷便说不出话只顾着喊疼了。她不理会翠荷的鬼喊乱叫,一双眼睛直直看向霍瑾。
霍瑾被她这样瞧着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面上还是强撑着说道:“妹妹误会了!翠荷只不过......只不过想着去叫醒你罢了!你、你又何苦这样为难她。”
苏芷依手上拿着翠荷,慢慢走向霍瑾,翠荷在后边踉踉跄跄跟着,狼狈不堪。霍瑾看着她走过来,气势吓人,心里紧张得往后退了几步。
苏芷依在离霍瑾三尺远的地方站住了,眼眸深沉,开口说道:“我不关心你打的什么主意,只要别惹到我头上一切都好说。”
她说着绕过霍瑾直接走到院子门口,这会有好几个下人在走动,看到这场面少不得大吃一惊,都在窃窃私语。
苏芷依侧过身看向霍瑾,声音不大不小:“姐姐还是带着这不识礼数的丫头回去吧,妹妹如今乏了,慢走不送!”翠柳拿着弓箭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当初机灵,要不然也是这下场。
苏芷依说完就松开了钳着翠荷的手,慢慢走回院子里,路过霍瑾身边时,霍瑾还小退了半步生怕她对自己不利。
待那主仆二人走了,翠柳才进院子,刚进来就看到苏芷依正准备再窝回躺椅里,忙说道:“小姐,我找到这弓箭了!”
苏芷依听到这个就来了精神:“快拿过来我看看!”
苏芷依看过这弓箭之后大失所望,这弓箭分明就是小孩子耍的小型弓箭,射程短,估摸着还越不过将军府那片湖!
这霍大人怎地也不大方些,弄架好些的来玩,她八岁的表侄都看不上这样的了。
还想着能用一用这弓,现下是指望不上了。不过,若是银钱够,买一个也可行。这么想着,苏芷依转身看向翠柳,眼神明亮:“我一个月月钱多少?”
翠柳看着二小姐这灼灼的目光,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苏芷依眼前一亮:“二十两?”少是少了些,不过买把好弓箭应当也可以了。
翠柳摇了摇头,苏芷依一看就有点丧气:“二两?”这、买把勉强射的远的弓箭应该也足够了,自己到时候多使点力气也就是了。
翠柳继续摇头,开口戳破了苏芷依的幻想:“二钱银子。”
得,这连好点的弓弦都买不起,别说一把弓了。
往日在将军府在东宫锦衣玉食惯了,她竟不知没钱的处境如此艰难!
看来用弓箭传信这一招是用不上了,得另想个法子。
自己以前常去的那家茶楼,大哥有时候也会过去坐坐,不如去看看。
打发走翠柳,苏芷依就起身去房间里翻箱倒柜找银钱了。这个月都过半了,也不知这二钱银子还能剩下多少。
结果过了半个时辰,竟一无所获。
苏芷依几乎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衣柜、妆奁、床上、枕头,都找不到,难道这银钱还能遁地不成?
苏芷依最后看的是床,这会找不到不由得有些焦躁,随手拍了拍床板,没想到,这一拍竟然让床板一小块升起来了。
她掀开床垫,看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块升起来,显然下边另有玄机。她抽出木块,看到了一个浅蓝的荷包还有一支簪子。
荷包里不用说,自然是剩下的月钱,说不得还有之前省下来的那些。至于这簪子,苏芷依贵为将军之女,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好东西,这簪子说实在话在她眼里只能算个次品。
但是簪子上的珠子,可就不一般了。这珠子饱满丰润且无一丝杂质,一看就不便宜。霍离一个月月钱也就二钱银子,应当也是买不起的,那就是他人赠与?
苏芷依如今顶着霍离的壳子,不由得多想了些。这簪子不便宜,定是关系极好才能相赠,可如今看起来整个霍府里并没有与之深交的人。
她如今还不知道霍离在外边认识哪些人,若真碰上,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她把簪子放回暗格里,打开荷包数了数,足足有一两五钱,也不知那丫头攒了多久才攒了这些。
苏芷依从荷包里拿了二十文钱,换了身衣裳就出府去了。
她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地方——卧醉楼。虽说名字里带个醉字,但这楼是个茶楼,不卖酒。这家是京城里最大的茶楼,每天宾客如云,苏芷依之前常来,两年过去了,这茶楼依旧红火。
一进门就看到了前方大台子上戏班子正在卖力演出,这也算是这茶楼的特色之一。卧醉楼里每天都会有表演,时而是评书,时而是戏剧,时而是歌舞乐曲,且都是花大价钱请来的大家。
苏芷依如今只有二十文钱在身,自是去不了包厢了,便挑了处靠窗的边角位置边留意着楼梯看是否有大哥的身影边看戏。听旁边客人说今日这出是《生别离》的第三话,苏芷依来了兴趣,两年之前还没这出戏呢。
她要了盏清茶就看起了戏,可这戏看着看着,她竟觉得十分怪异。她到的时候这戏已经开场了,此时讲的是这李家娘子染了重病,此时正昏迷不醒,而她相公正苦苦在一旁守候,时不时拭泪。
到这还算是正常的,但是下一幕李家小姐竟然就去了!苏芷依心里疑惑,这会不应该是相公拼命寻医救回娘子的戏码吗?怎地这娘子就逝去了?
还没等她多想,下一幕就到了相公悲伤过度一夜白头,但为了不让泉下的娘子伤心,依然坚强地活着,没有随娘子而去。
苏芷依:“......”她今日刚听过一个悲痛过度一夜白头的谣言。
自此之后这相公白日就拼命工作麻痹自己,晚上就借酒浇愁颓废不已。终于,娘子不忍看他这般孤苦难受,向阎王借了下一世的阳寿,又回到了阳间陪伴相公,自此恩恩爱爱相伴一生。
苏芷依:“......”这出还是个大团圆的结局。
苏芷依心情复杂,她安慰自己兴许只是个巧合。结果邻桌的姑娘哭得抽抽搭搭,还转过头同她说道:“多感人啊!若太子妃也能回到阳间该多好!”
苏芷依:“......”太子妃并不想回到阳间。
她灌了口清茶,待胸中火气下去之后问那姑娘:“这又与太子妃有何干系?”就算都是一夜白头,也只能说是巧合,其他并无半分相像的地方,况且这还是个相伴一生的结局。
那姑娘抬起头,哭红的双眼是满是惊诧:“谁人都知这戏是以当今太子和太子妃做蓝本的戏曲,前阵子戏班子还去宫里演过呢!你竟不知!”
苏芷依面露尴尬之色:“这......的确有所不知。”
那姑娘看她一副全然不懂的模样,就多说了几句:“听闻这本子还是太子殿下亲自写的呢,说是为了圆现实里不能圆的梦,真假倒是不知,但他对已故太子妃的深情天下皆知。”
苏芷依:“......”我同他成婚半年,没看出半点深情。
那姑娘又说:“这戏,你看了不觉得感动?我要是有这么一个相公,真真是死而无憾了。”
苏芷依这会已经十分平静,回道:“在世时若不珍惜,死后伤心又有何用?阎王爷又不会同这戏里一般仁慈。”江旭是什么人她再了解不过,这故事说到底也只能感动看客。
她收回目光,再看向楼梯口时却睁大了双眼,有一人正一头华发目光晦涩神情复杂看向她,正是江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