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重利轻别离》Shaun

1、第 1 章

　　商人重利轻别离
　　偌大的客厅突然亮灯，由黑暗到光明的一瞬间，人就像在时光机里翻腾了一下，一些过去很久的画面不可避免地冲击脑膜，刺得脑袋生疼。
　　扯下勒紧的领带，连着外套就这么随意的丢在沙发上。手按上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太阳穴还在突突的跳着，他却毫不在意，一直盯着对面那栋大楼的电子液晶屏一动不动，仿佛自己是一座年久失修的雕像，浑身上下笼罩着沉沉霭霭的落寞与悲伤。
　　“等你，在这个盛夏光芒万丈。”这则风臣的广告他看了不下千百遍，可每次都能勾起深藏于心中的隐痛。喉咙愈发哽紧，他毅然转身，踏着沉重又略有些凌乱的步伐回房，留下俊美的侧脸与广告苍白的对望。
　　Summer，你还要多久才会回来？还要多久才能回到我身边？没关系，我等你。这次换我，换我等你回心转意，换我看你光芒万丈地活着.......
　　灯光再次熄灭，一切重归于混沌。背对着客厅的背影冷硬而萧瑟，背后沙发上却有微微幽光闪烁。不久，那点光也暗下去了，徒留一室空寂慢慢凝固。

　　江城早晨5：00
　　闹钟还没响，林莫臣就睁开了眼。他侧头看了看闹钟，神色淡淡，伸手按掉，然后利落的坐了起来。
　　似乎从她走了以后生活就成了程式化的待办事项，往往早上5：00就醒了，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也不是没有熬夜的时候，可无论前一晚多晚睡的，第二天也是一样，醒来面对的依旧是冰冷空虚的被窝。更何况一闭上眼，脑子里，梦境里，处处都是她的身影，挥之不去。这种痛苦旁人无从感受，于他而言却是身心的凌迟，一寸寸啃噬着摇摇欲坠的希望,助长着近乎癫狂的绝望。身边的人不忍心见他这么痛苦，劝他放下，放过过去，也放过自己。他对此一笑置之，内心却有个声音满汉沧桑：我放过她，谁又来放过我？
　　他起身走向客厅的落地窗，液晶屏上又换成昨晚的广告了。他就静静的等着广告结束，才走进厨房想烤几片面包将早餐随便对付过去。
　　还没走到门口，沙发上就传来消息提示音。他只好折回去，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一打开全是华尔街股市震荡的消息。林莫臣不自觉地皱眉，正准备点开股票软件仔细看时，孙志的电话就来了。
　　“喂，新闻看了吗？今早还没到5：00我就被消息给从床上轰下来了........”孙志带着些怨气的声音透过手机有些模糊。
　　“嗯，才看到。”林莫臣冷静地打断他。
　　“那现在怎么办？”
　　“......通知各部门马上到公司开会......”
　　“可现在才6：00啊........”孙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挂机的忙音阻截在半路。
　　挂了电话，林莫臣整个人跌坐进沙发，抬手揉了揉眉心还是没能够揉散眉间的几股担忧。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公司才刚刚度过困难期，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做决定.......你走了，公司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我知道，可我也相信你。新聘的ceo马上就到位了，公司也好转了，之后的发展计划我也都拟好发到你邮箱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已经决定的事情没甚么好说的。况且这里没有她，我一个人死守着又有多少意义？”
　　孙志突然就说不出来话了，只用力按了按林莫臣的肩膀，因为他知道只要提到那位，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叹了口气：“那好，记得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带着她一起.......”
　　他抬头看了看林莫臣一如既往冷峻的脸，一丝淡笑久久盘旋在嘴角，却总是晕染不到眼眸深处。他慢慢退了出去，在关上门的一瞬，他隐约看到林莫臣一贯毫无情绪的眼里蓄起了两汪深潭，里面静静地倒映着两轮凌晨6：00的残月。

　　纽约机场
　　一个黑衣黑裤的高大男人正拉着个行李箱从vip通道口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同样西服笔挺的男人。一身冷冽气息加上同样冰冷但英俊的面庞让他一出场就吸引了周围多数女性的目光。林莫臣淡然的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带上，就朝门口走去。
　　“Welcome to the NY, Jason.”一出门口，一个白人老人就迎上来跟林莫臣打招呼。
　　“Hello，BOT。”林莫臣摘下墨镜，跟老伯特握了握手，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全是晦涩不明。

　　下榻的酒店
　　伯特端来了两杯红酒，递了一杯给林莫臣。
　　“Thanks.”林莫臣笑着接过来。
　　“How are you doing？”伯特对着他挑挑眉，充满了戏谑。
　　“I don‘t know.”林莫臣苦笑着。
　　“You did not go to her！Why？”老伯特噌的一下站起来，瞪大了眼睛，“You are really a cold fish！”
　　林莫臣并没有因为伯特的话而生气，反而转过脸，沉默的不像是林莫臣----那个在任何场合下都谈笑风生的天之骄子了。他的视线越过酒店的窗玻璃，一直投射到整个NY城市灯火璀璨，不知道在找寻着什么。过了很久，他终于动了动手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伯特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又重新坐下来，笑了笑：
　　“Is it just because i invited you to come And you are not such a good-natrued person.”
　　“I heard the market has been in a bad state recently. Are’not you going to tell me”林莫臣给自己重新倒了杯酒，小口小口地品着，待他放下酒杯，眼睛里再看不见一点伤情，狼性的精光赤裸裸的摊开在柔和的灯光下。那个在商场上阴险狡诈的林莫臣又回来了。
　　老伯特在十多秒内见证了林莫臣身上两种气质的转换，心下一惊，面上却依旧笑着，甚至笑得更开了。他起身走到林莫臣身边，举起酒杯，
　　“OK. From tommrow on, you will take over MK’s investment and merger business.Let’s have a pleasant cooperation.”
　　“Cheers.” “Cheers.”

　　在美国的林莫臣比在国内还要忙，比他更忙的还有华尔街时刻变动着的股市走势。一堆堆的文件报表甩在桌上，等着他一页页看，一份份签。忙碌的工作淹没了他的思维，让他没有精力去思念那个人。可不去想并不代表忘了。
　　MK的市值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逐渐回升，虽然缓慢，但在跌的大潮流中，这点逆市上扬足以吸引所有金融界人士的目光。一时间，华尔街各报刊上几乎都是这位MK新上任投资经理的各种报道。
　　林莫臣拿起最新一期金融时报，看着上面硕大的标题，笑容苦涩。她会看到吗？会的吧。纽约的冬天真冷啊！
　　远处荒无人烟的街道上，打烊了的店铺只剩下门口的霓虹灯还在闪烁 ，像极了濒临死亡却又无比渴望的眼。

　　“何静，她来信了吗？”
　　“昨天来了，她说.......”
　　林莫臣一直静静地听着，眸色忽明忽暗，如同黑夜里的篝火，一呼一吸之间，是小心翼翼的疼痛。
　　“以后还要麻烦你了。”说完他便收了线。拉开窗帘，许久未见的阳光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他的眉毛，鼻尖，下颌都暴露在金色的光晕里，他闭上眼，享受着这片刻难得的宁静安详。

　　纽约中央公园
　　一辆黑色的宾利低调的停在公园门口，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从车里跨出来，身上休闲版的过膝长风衣羊绒外套不但彻底的掩盖住了他周身冷冽的气息，更显出他修长匀称的身材。
　　林莫臣下了车便按照老伯特给他的路线向前走去，因为来得早，公园里面晨练的人还很少，四下一片寂静，就如同这些天他的内心。他走到湖边，寻了一把长椅坐下来，等着该出现的那个人出现。
　　7：30的时候，木寒夏准时出现在中央公园绿道上。她按着自己的节奏锻炼着，跑到湖边的时候余光突然瞄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心跳就这样掉了一拍。他怎么会在这？不对，不是他。他不可能在这，更不可能穿成这样就出门。木寒夏自嘲的摇了摇头，熟练的将那一丝失落藏起来，埋下去。经过那人的时候更是目不斜视，直直的跑了过去。
　　背对着绿道的林莫臣还沉浸在寂静的幻想中，丝毫没有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待木寒夏跑的稍远了一些，他才睁开眼，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猛然侧过头，一道俏丽笔挺的倩影就这么撞上了视线。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好穿过云层透出来，几分钟后却又被移动的云给遮住。林莫臣保持着侧头正身的难受姿势目送记忆中，梦境中，幻想中的那道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完全全消失在目之所及。
　　他回过头，艰涩的闭上眼，嘴角那抹温情的笑还没来得及撤下，一行清泪便从眼角无声滑落。
　　就这样错过了也挺好。

　　“Jason,你是不是感冒了？”助理端进来一杯热咖啡放到办公桌上。
　　林莫臣没有回答，思绪却飘得有些远了。是那天在湖边吹了冷风的缘故吗？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体变得这么弱不经风了？想到自己居然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玩暗恋跟踪的戏码不禁哑然失笑。过了会儿，笑容又在他脸上慢慢凝固，最后僵硬地碎掉了。
　　旁边的助理看着素来不轻易流露情绪的林总先是在傻笑，后来又面无表情，内心隐隐有了猜测，正待借口出去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下午的会议取消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还没等助理有所反应就拿了外套出了办公室。
　　“Hi！Boter,i need your help........”

　　晚上7：00 纽约MK总部大楼
　　林莫臣在会议室里转了一遭，最后停在会议桌末端的那面墙前面。说是墙，其实是一整面的单向玻璃，会议室里看到的是镜子，而跟会议室只有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间却可以观察到会议室里的所有风吹草动。
　　镜子里映出男人一丝不乱的发型和崭新的西服，伯特从门外走进来，来到林莫臣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道：
　　“Jason，I use these two rooms to keep track of company meetings, but you use them to chase a girl.”
　　林莫臣也笑了，只是那笑意无奈且淡。前途还是一片未知数。

　　“Bote，you are not gon na let me tell you a story again this time, are you”一道清脆的嗓音伴着那道苗条的身影一同出现在会议室。
　　原本正襟危坐在另一个房间椅子上的林莫臣一听到这个声音蓦地站起来，身体一动不动，眼睛却跟着那人一步步的挪动，直到那人走到伯特身旁。林莫臣几个健步就走到玻璃墙边，那人就在眼前，清晰的仿佛触手可及，可他一伸手，摸到的不是软香温玉，而是冰冷的玻璃。

　　“You tell stories that make people sleepy, you know”两个人相视而笑，浑不在意对方的调侃。
　　林莫臣看着她和伯特言笑晏晏，似是彼此最熟悉的朋友，一股苦涩漫上喉咙，却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Do you want to see him”伯特突然转调。
　　木寒夏的笑容一下子有些怔忪：“I dont know.”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说的是肯定句，但意思却让林莫臣寒了心。
　　然后木寒夏的嘴唇又动了动：“I’ve been used to not seeing him all these years, so it doesn’t matter now.If I had to choose, I wouldn’t want to see him right now........”

　　林莫臣耳边就只剩下了这句话，冰锥一样，来来回回盘旋，穿刺，将他的心扎成了千疮百孔。他费尽力气想堵上那些不停流血的洞，却依然于事无补，外面的风不断地灌进来，身体里的气不断呼出去，他感觉自己成了个纸片人因为她的话即将消失于世。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都没有了声音他才回过神来，用力的揉了下脸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伯特从门外进来，看见林莫臣不动如山，便有些生气的低吼：“Jason,I think you will go out to meet her, but you........”等走近了，伯特才发现林莫臣脸上的泪痕，顿时一惊，话头就无声的砸到了地面，再也拾不起来。

　　晚上9：00
　　林莫臣看着她从MK大楼出来后并没有打车，而是一路步行到了一条小巷子。他眉头一皱，跟了上去。
　　七转八绕地来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华人小餐馆，木寒夏随便挑了张桌子就坐下。老板一转头瞅见木寒夏，便走过来，
　　“还是老三样？”地道的江城口音。
　　“嗯，多加辣。”木寒夏也用江城话回答。
　　似乎这个时候她才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这个操着江城话要多加辣的女孩才是她这些年在纽约生活的真实模样。
　　林莫臣眼眶发酸，眸子里黯黯沉沉，店门口的灯光映在他的眼里，照出无数往昔的吉光片羽。

　　“你看，门口的那个男人好帅。。。。”店里的两个华人姑娘窃窃私语，眼神不住的往门口瞄。老板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觉得这男人奇奇怪怪，站在那里那么久不动，不冷吗？于是他走出去，看见是个华人面孔，便用普通话询问道：
　　“您需要吃点什么？”
　　林莫臣被拉回神，笑了笑：“不用。谢谢。”说完就转身离开。
　　老板看着他虚虚浮浮的步子本想上前去扶一把，但看他走了几步后又恢复沉稳，便若有所思地回了店。

　　林莫臣日记
　　在纽约呆久了，便能体会到纽约冬天的真正奥秘。当你的心比外面的寒风更冷了，你就感觉不到这刺骨凉意了。
　　前天林浅给我打电话说历致诚出差，没人陪她，连带着说我们这些商人就是重利轻别离。
　　“你哪学的这调调？”
　　“哦，前天无聊去听了场戏，我觉得里面这句‘商人重利轻别离’特别适合你们。”
　　........
　　挂了电话，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胸间。
　　窗户还没关。走过去关窗，一阵冷风迎面吹来。
　　纽约的冬天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