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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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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流水一般的过着,离成亲的日子不到半月,夏长歌十分没有自知之明地用准嫁娘脸皮薄的由头推了不少名门世家小姐的拜帖。
只是这本该脸皮薄躲在屋子里不肯见人寝食难安的准嫁娘子,此刻却悠哉悠哉的躺在院子里唤人搬来的榻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
云归进门时便是这样的景象,她看夏长歌一年四季常常苍白的脸上硬是晒出了红晕。既看不出她是醒了还是睡着,怕扰了她的兴致,便悄声唤了流雪来问:“怎的让主子在外面晒了这许久,眼瞧着脸都晒红了,这暑气没散,日头晒久了也是不成的。”
流雪瞄了一眼夏长歌:“主子说再过几个月便要淫雨连绵上一阵子,日后这样日光充足且清闲无事的下午怕是不多了。日头倒不怕,只是这样憩着怕院里有风伤着就不好了。”
夏长歌皱了皱眉,睁开眼瞧了瞧,“我正歇的好好的,你们这两个蹄子平白扰人清静。本来我好生憩着,未必会伤风。难道我一个大活人风吹吹日头晒晒就能坏了不成,又不是纸糊的。”
瞥见轻云手里拿着不知是什么物什,神色匆匆的进门,长歌懒洋洋地打趣,“怎的情郎哥来给你送信了不成,瞧你猴急的样子。”
轻云倒了口气,“主子,是相思门那边的信。”
夏长歌一惊,赶忙起身查看,看了以后有些哭笑不得。本以为信中写的是什么大事,竟青天白日的用信鸽来传。可看过之后实在是啼笑皆非。
“主子,写了什么,莫不是门里出了事?”轻云看见信鸽,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急急忙忙将信取下来,打发了信鸽,生怕别人瞧见。此刻还一脑门子官司,看见夏长歌脸上的笑意,更是糊涂。
“没什么大事,雅歆阁的那位闲得慌了找我过去解闷子。”
“门主怎生如此胡闹,叫您去解闷子,召您进宫就是了。用了相思门的信鸽,让人白白着急一场。”流雪没好气地从长歌手里接过信,看着信恨不能狠狠绞上两下撒火。
丹枫正好拎着茶壶过来听了一耳朵,挑眉问道,“听听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还希望有什么大事?”
流雪气得咬牙,“你这蹄子非要曲解我不成?我怎么就是希望出事啦?”
“别说了,吵的我脑仁疼,说到底还不都是那位的错。准备更衣,一会宫里便该来人,叫我进宫去了。”夏长歌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施施然地从榻上起来进屋子去了。
“给夏小姐请安,公主已等候多时了。”夏长歌瞧着雅歆阁的婢女齐整整的向她行礼,心下想着宫里的人做事都像提前演过一遍似的,齐刷刷的往下蹲,这若是有一个反应慢的跟不上了画面该有多么喜感。
不管她心里笑的有多么欢脱,表面上还是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兀自进正屋去了。
一关了大门,她便像软骨头似的往雅歆阁里的美人榻上斜去。
“呦呦呦,瞧瞧您自个儿,一进我这大门还没同我这做主人的说上句话,自顾自的就开始倒上了。这也是你相府长女的做派?让外人看了去,你相府的面子怕就要到一里地外去捡了。”苏意欢嗑着瓜子二流子一样一步三晃的走过来。
“您一公主都这么不讲究做派与民同乐,我哪敢跑您这端架子啊?不过你今日着实是狠狠吓了我一跳,大白天的信鸽嗖嗖往相府里飞,我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哪知是你闲了。怎么门里的事都处理完了”
看着夏长歌那副有进的气没出气的样子,苏意欢很有兴致叫京城里的名门望族都来看上一看,这位在外面可着劲儿贤良淑德,一到了她这儿就活像废人似得。
“门里的事自是要你三哥去忙,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用?”她气若游丝地说完还不过瘾,非要抛上那么一个有气无力的媚眼,身体力行地自己是实打实的弱女子。
“想偷懒就直说,还装成这副模样,真真是令人发指。”夏长歌打掉她伺图拿瓜子的手,冷冷地瞥她一眼。
“官人怎生如此说奴家,叫奴家很是伤情。”苏意欢说罢便软软地往夏长歌身上倒去。
“在你身上我能充分看出话本子对下一代的毒害,你真是没救了。你叫我来到底干嘛,总不会真是你闲的慌了吧?”
“奴家…”她被夏长歌狠狠剜上一眼,只好直了直身子,“诶,这不是听闻你要做我七嫂了嘛,很是好奇了一阵。这一次见面咱们还是姐妹,下一次你就成了我嫂子。我拿你当姐妹,你却拿我当小姑啊。”
对于她的疯言疯语,夏长歌是一向习惯了的,“你那爹下的命令,我哪敢不从,毕竟相府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呢,我一个不乐意,这几百口子人只好到了地下变成鬼再续主仆情谊了。”
“说真的,你若是真不愿意,我想想办法让你和你家人脱身逃了也不是没可能的。”苏意欢放下瓜子,神色是难得一见的正经。
“你可想好了,嫁给苏茂行日后后悔了可别找我哭来。还有就你那眼窝子浅的,被指婚之后没少背着人哭吧?”
“能别把他说的豺狼虎豹一般吗?本来没什么,硬生生被你说出几分后悔来。这辉我还真就没如你所想整日以泪洗面,不知是怎的,没什么感觉,像是要嫁人的是旁人似的。只是略略有些堵得慌,许是真放下了也未尝可知。”
长歌倒了口气,上苏意欢手里抓一把瓜子接着说道,“罢了罢了,日子且长着呢,哪能让全家跟着我躲躲藏藏一辈子?那我还是人吗?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一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你那七哥也是个人中龙凤,嫁给他也不是赔本的买卖。倒是你那爹突然把我指婚给你七哥,我心里总是不安,像是当年言家的事要重演了似得。”突然的荣宠便是突然的灾祸,祸兮福所倚,这个道理便是三岁小儿也知道。
“无非是那老头不知道怎的起了你们家的疑心呗,孤家寡人闲着没事就爱起歪心眼。倒是你还是小心着些吧,我那七哥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若是哪日后悔了,告诉我一声,便是在你大喜的日子我也能想辙让你走。”
夏长歌翻了个白眼,“我是嫁人去了,又不是去赴死,你要不要搞得像要劫法场一样悲情。”
“哎,你哪里懂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姐妹故,两者皆可抛。”苏意欢人模狗样的吟起诗来,脑袋跟着拗过来拗过去。
夏长歌只道她是做了首打油诗,受不了的摇摇头,这若是被宫中的女官知道了定是要罚她抄女德。
“门里的账本和门牌钥匙一向是你管着的,日后你进了王府的门行事可就不那么方便了,要操心的事多着呢。这些日子你趁着还没什么事且养养神罢。”苏意欢把手里的瓜子皮扔出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知道啦知道啦! 我出趟府不容易,平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夏长歌正了正衣服,重新恢复相府长女泰山崩于顶依然优雅得体高风亮节的样子。
马车开上山路,颠簸个不停,她的心仿佛也跟着晃来晃去,窒息一般的痛苦。越是靠近那座寺庙,越是心痛得难以呼吸。这些年她去过无数次,只是从没有像这样,真真正正的带着告别的心。
进了庙里,庙里的老方丈跟她已是熟人,见她来时神色与旧时皆不同,之前的迷茫痛苦全变成了现在的麻木决绝。方丈打了个手势,带着出家人独有的潇洒。
“方丈,都说神佛慈悲为怀,可是你说神佛到底知不知道人活一世有多痛苦,爱别离,求不得,样样都让人尝个彻底,痛的淋漓尽致才好。神佛到底是慈悲还是狠毒,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世人挣扎着过活。”夏长歌垂了眸子,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明明是温顺虔诚的姿态,却隐隐的露出叛逆和质疑。
“贫僧倒有一问想向施主要个答案。既然施主向来不信神佛,这么些年却常常来庙里参拜,求得又是什么呢?”方丈手里拿着念珠,神色与台上的佛祖别无二致的悲天悯人。
“求的是什么。之前求的是我心上那人能早些归来,现下…”
白衣轻裘,将相王侯。
千百年来人们这些说辞求得神佛都要烦了吧,现在她却只盼那人能活下去,只要平安活着就好……不用回来她身边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参拜了,方丈多保重。”夏长歌从蒲团上站起来,离开寺庙,背影显得格外萧索凄清。
“阿弥陀佛。”
夏长歌出了庙门,满眼都是庙门前的桃林。虽然到了初夏,山上的桃花却开的热闹。她好像还能看见幼时和他趁着父母参拜,在桃林里嬉笑打闹的情景。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怎么就…变成这般光景了呢。
她看着艳丽的桃花,想起崔殷功的那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原来物是人非,竟凄凉至此。
腿一软,险些跪在树下,轻云急急忙忙来扶她。
“走吧。”这道别几乎耗尽她所有力气。
怀瑾哥哥,往后没有我等你,别忘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