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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蓬海是月华通往疆朝的一处边陲之境,此地衔山环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因而不少江湖盗匪的势力盘踞于此,劫的是官家粮,欺压过路商贾,更有匪官结亲,互相牟利。两国皆举兵进攻过匪寨,无奈地势所迫,匪头更善于利水作战。

      数年如此,朝廷拿这处边陲境地无可奈何,盗匪猖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阴雨不绝,一支不起眼的迎亲队伍慢慢悠悠的进入蓬海界内,队伍随行的官兵呵欠连连,谩骂声争吵声,都和雨水隔绝在轿子外。

      官兵头下了令,再过半时辰就地扎营休息。要走出蓬海的地界范围并非一两个时辰的事,为避免碰上劫匪,官兵头特意带着队伍在边缘区修整一晚,他们赶了七天六夜的路,精气神早就耗费,哪里还剩余耐心赶路。

      轿子粗鲁地停在路边,神志昏迷的沈稚欢一脑门撞在板子上,哐的一声,撞得他眼角泌出水渍,同时把靠在轿板休息的念七惊醒。

      念七两只手捂在沈稚欢额上轻轻地揉,看到他眼眶泛红,忙用嘴呼气,对准沈稚欢前额吹了吹,放轻声哄着:“小世子,可是撞疼了?”

      沈稚欢连续几日魂不守舍,从他爹变成通敌叛国的大佞臣起,沈家几族连诛,抄斩的抄斩,流放的流放。

      他爹用前朝太后赐予的免死令保他一命,也仅仅保他一命,随后稀里糊涂的被送上这条和亲之路。据说嫁的是疆朝的傀儡皇帝,等同于将小世子流放到疆朝做人质,维持两朝的往来。

      鲜丽艳红的喜服微微压皱,念七替小世子抚平,再观小世子神色,恍然如旧。

      “吃饭了吃饭了——”来送饭的官兵粗鲁把碗扔到他们面前,破口骂几声粗话后,“你什么眼神看老子,再看别怪老子不客气!”

      沈稚欢呆滞地眨了眨眼,念七忙伸手捂着他的眼睛遮挡,对外头的官兵露出殷切笑容:“这就吃,官大爷您先去喝口酒!”

      念七说起酒,官兵咋舌,似乎尝到了烈酒滋味。官兵朝念七抬了抬下巴,眼神里的下流毫无遮掩。

      念七生了副斯文青隽的模样,低眉顺眼,目光殷勤,言语温温柔柔,心有歹念的人尤其喜欢虐/待他。

      他刚过去,就被官兵掐着腚捏了捏,吐出一串让人听着便觉难堪不耻的荤话。

      念七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减,清隽淡定的神色更激发人施/虐的欲/望。

      “小马叉蹄子,你这腚倒是又大又软,叫声给爷听听?”

      念七垂眉,神态恭敬,嘴巴抿成一到线。

      官兵施重力道,捏疼了,念七面色不改。

      “叫,叫,你倒是别做哑巴,叫给老子听听啊——”

      念七蜷在手心的指尖根根捏紧了,目光游移。

      官兵不甘地嚷:“你这马叉奴叫啊!”

      哗——

      落下的车帘忽然被沈稚欢掀开,他呆呆望向念七,无措地张了张嘴,无声喃喃,听不真切。

      念七道:“小世子……”

      小世子一双无神的眼睛渐渐聚神,光彩闪熠,下一刻,泪水哗地扑朔而落。

      官兵登时看直眼,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小世子,脸嫩得像块豆腐,一捏就会捏出水。

      官兵推开念七,伸长手想去摸几把沈稚欢,念七扬声打断:“官大爷,世子奉皇明前往疆朝和亲,您可得好好考虑。”

      官兵呸的吐口水:“什么世子,他爹可是人人唾弃的奸臣!”话虽如此,他打消动沈稚欢的歹念,恶狠狠剜了眼念七,“晚上过来伺候我们!”

      念七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在官兵面前点头,才重新入轿。

      车帘子遮下,沈稚欢直勾勾地看着念七,嘴一抿,用牙齿死死咬紧下唇,伸手抱了念七的腰,脑袋埋进对方怀间,嘴里反复呢喃:不要去。

      不要去,不要过去找他们。

      这次念七听清楚了,小世子叫他不要去。

      瑞远王通敌叛国证据凿凿,已成属实,如今放在市井贩子眼里,都能踩上一脚。

      忠臣为奸,谁能想到瑞远王爷是这般的一大奸臣,而就是人人唾骂的大奸臣,居然把最年幼的儿子沈稚欢养的不谙人事,干净如琉璃。

      沈稚欢和亲的一路遭尽冷嘲热讽,他还未从沈家没落缓神,沿途遇上阴雨天色,更是心智昏昏,若非方才官兵捏着念七的腚满口荤粗话,他至今都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念七观沈稚欢一脸难受,忧色重重:“小世子可有哪里不适?”

      沈稚欢抱紧念七的腰,良久,才抬起红红的眼睛:“不要跟官兵说话。”

      他瞧见了,瞧见官兵欺负念七。

      念七一路对他照顾周到,虽然相处不过几日,沈稚欢打心底依赖对念七,也能感受到念七真心实意的护着他。

      他手上力道加重:“官兵太坏,不要靠近他们。”

      单纯的人向来对好坏有敏感的直觉。

      念七低头苦笑,揉抚着沈稚欢的后脑,暗道这天底下再坏,还有谁坏的过这位小世子的亲爹瑞远王。只是没想到大奸臣的儿子与那位王爷实属两个极端,一个是人间大恶人,一个却心如稚子。

      倘若没有念七一路打点,沈稚欢都不知遭多少人欺负了去。

      小世子还没过弱冠之龄,唇红齿白,眼睛宛若两颗纯净的宝石,瞧一眼就觉得好看,文文静静,性子也乖,只除了些娇生惯养带来的习惯,不利于他如今的处境。

      出来的头两日,小世子饭食不咽,浑浑噩噩地发着烧热。送亲的队伍里尽是粗糙的官兵,没人照看他,况且谁都看不上他爹,明里暗里总对他恶言相嘲。

      小世子油盐不进,每日只趴在轿里。若不是高热致使昏迷,官兵怕没把他送到疆国在途中一命呜呼不好交待,大夫找不起,从经遇的贩卖邑奴的市集中,当街抢了个邑奴,念七。

      官兵下令让念七把沈稚欢照顾好,沈稚欢假如一命归西,念七的命也就交待在这里了。

      小世子神色低恹,念七低低叹气,面前饭菜凉了大半,碗里不见肉,寥寥无几的几根骨头,菜叶子老,馒头干硬,这些都是沈稚欢的一顿伙食。

      小世子曾经众星捧月,习惯锦衣玉食的日子,喝口水都有人吹凉,眼前的东西还没府上拿去喂狗的伙食好。

      沈稚欢垂头丧气,凌乱的发丝落在颊边,手指头勾在念七手上:“我吃不下。”

      念七把他散乱的发别整齐,眼神温和:“总要吃一点,身体撑坏可就随了他们的愿。”

      外头那些官兵,也就是看沈稚欢只身一人才胆敢欺负他,小世子再不济,也是身负皇命的人。

      沈稚欢艰涩的吞咽几口,见念七不动,把所有剩下的饭食推到他面前:“你吃的少,来吃。”

      邑奴低廉,念七每天只有两个干馒头裹腹。小世子胃口比猫还小,念七照顾他,他就把饭食统统给了对方,想着方才官兵粗鄙的言辞,沈稚欢拉起念七的手:“不要出去。”

      夜色来得比往时早,雾沉沉的天,惊雷交闪,刮着风,大雨将至。

      赶在暴雨前,官兵原地扎起帐篷,沈稚欢和念七被赶进其中一顶。

      雨临后,念七取了斗笠蓑衣,他穿衣动作缓慢,似乎慢一点就能拖延时间。

      电闪雷鸣,倦猫般蜷缩的在草席上的沈稚欢忙跳起来,赤足下地,跑去拉扯念七。

      他放在门帘前,翻来覆去地摇头。

      小世子看起来快要哭了,瘦成猫儿般的身体微抖:“念七,你不要出去。”

      念七轻笑,无奈地拿开小世子的手。他不过去,遭罪的便是小世子。

      念七道:“世子等我。”

      等我之后却少了回来两个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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