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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问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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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定侯府,一间光线昏暗的房屋内。
赵氏的娘家堂兄赵良季正咬牙切齿,一遍又一遍地诅咒顾谨之。
他除司掌府中林木花卉诸事外,还充当着赵氏的军师。
过去许多针对顾谨之的手段,都是他提出的。
因他在家中排行第二,府中皆尊称为赵二爷。
柳五对他也不敢怠慢,每年私下都要孝敬他不少银两。
现在柳五倒台,银子没了。
他觉得此事有蹊跷,一番调查后发现拉下柳五的人竟是顾谨之。
是他派植茗前去动员那些市井小儿来侯府门口聚集的。
指证植茗的话出自无赖之口,没法拿上台面说事。
但赵良季是将顾谨之记下了。如果没有他,自己不会少了柳五那头的进项。
他已在脑海中勾勒出对付顾谨之的方案,只是细节还需要完善。
等计划完全制定好,他就去寻求顾江月赵氏母女的支持。
“当啷……”
侯府东苑,窗明几净的书房中。
顾柯正亲手整理古籍,一个失神动作幅度过大,将一件瓷器打到地上摔碎了。
妻子颜氏一面提醒收拾的丫鬟仔细割着手,一面问道:“夫君近日来常心不在焉,莫非有什么心事?”
顾柯看着碎作一地的瓷器,点点头:“我在想和谨之有关的事。”
颜氏停下整理古籍的活儿,静静听夫君说话。
“前些日子,我暗示了他可以拜我为师,以为他听明白了,哪成想他迟迟没有动静,一直没有要拜师的意思。再者他这段日子也没怎么在书上花功夫,我寻思着他是不是对学业并无兴趣。”顾柯说到这摇了摇头,“挺有天分的孩子,若荒废了学业真是殊为可惜。”
颜氏垂首不语片刻后劝解道:“谨之这些天事情多,抽不出空忙其他也正常,怨不得他。”
顾柯点点头:“我又何尝怨他。先前不过觉得他这般对待学业不可取罢了。你说的是,看看他今后花没花功夫在书上吧。”
另一边的霍府内。
霍绮晴向父亲霍干城不经意问道:“父亲,听说……武定侯府内的那位公子遇到了麻烦?”
霍干城点点头:“是的。不过他已经解决了。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问一嘴罢了。”
霍绮晴讲完后,又说了些其他的话,而后向父亲告退回自己房中了。
顾谨之先前不卑不亢的有礼态度,以及投壶技艺给她留的印象还不错。
所以听到对方有麻烦后,霍绮晴多问了一句。
外头,顾谨之正领着植茗相看铺子,忽而连打两个喷嚏。
“哥儿,不知是谁在背后说你呢。”
植茗笑道。
顾谨之倒从不信这种说法,他看着一间要出售的铺子道:“地段不错,就是价钱开得太高。过些日子再来看看,兴许能降下来。”
这间铺子每年租金为二百两,原主要价一千一百两。
按资产定价法则,资产定价等于每年的现金流收入减现金流支出,再除以利率。
当前的官定利率为每年二分利,即百分之二十。(古代的利息有多种口径,年息二分利是每年付息百分之二十,月息二分利就是每月付息百分之二)。
代入计算,这间铺子的定价应当是一千两。
持有商铺过程中不可能没有任何修缮维护支出,因此价格应当再打个折扣,定在九百五十两比较合适。
另外上面那个公式成立,离不开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商铺永久存在,能永久提供收入。
这在现实中不可能,所以应当再打个折,定价九百两。
当然,顾谨之不可能拿这套理论去说服原主降价,但他坚信市场最终会使价格摆动到正常区间。
原主看着顾谨之主仆离去,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定价高了,咬咬牙决定明天降价到一千零五十两。
回到侯府,顾谨之椅子还没坐热,就被四房的一个仆人喊出了门。
“谨哥儿,我们老爷请您过去,要考考您的学问。”
仆人恭敬说道。
顾谨之由他引着往顾柯书房而去。
进书房后,顾柯招呼他坐下,命人掌上茶。
稍寒暄几句,顾柯开始提问四书五经上的内容。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夫子何出此言?”
“王室东迁,而启春秋。诸侯失德,风俗大坏。夫子欲以此匡谏列国之君,率民向善以成大同之世。”
“春秋大义‘战败责帅’,你作何理解?”
“一军之权,集于统帅一身。所掌权柄愈大,所负责任自然愈重。”
……
一连串问题下来,顾谨之对答如流毫无漏洞。
而且是在连日忙碌,无暇复习书本的情况下。
顾柯不禁微微颔首。
“学问如此,可登堂入室矣!”
他击节赞叹道。
顾谨之谢过同时,表示自己求学路上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
“路漫漫其修远兮。谨之在求学路上走,难道不想找一个引路人吗?”
顾柯说话时,眼神分明再说快拜我为师啊。
好苗子难得,惜才于他而言是本能。
虽不拜师两人也可交流学问,但终究比不上拜师后定时定点的教授。
顾谨之谢过四叔关心,无奈说道而今想要拜好一些的老师,都需要人引荐,自己没有门路。
“既然如此,谨之干脆拜我为师好了。一家人总不用讲什么门路不门路。”
顾柯脱口而出道。
这么好的一块材料,如果因缺乏良师而发展受限,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他当初下过决心让顾谨之主动拜师,但事情至此,他已将之抛诸脑后。
顾谨之连忙称谢不已,表示回去就择个吉日行拜师礼。
顾柯见他这般,反而嗔怪:“叔侄之间,还讲究这些做甚么。难道我还想收你的束脩不成?”
一番话下来,满屋人大笑。
顾柯乃前科探花,现居太子少詹事,年轻时曾为太子讲授经义,是全天下共推的大儒。
能拜他为师,相当于后世的考入清北,又被其中最顶尖的老师收为唯一一名弟子。
自这天后,顾柯每日从公署返家后都要抽出一个半时辰,为顾谨之教授四书五经。
名师的教导果然不一般,每次听完课,顾谨之只觉神清气爽,大有融会贯通之感。
顾柯则异常欣喜,先前他就感觉到顾谨之天赋很好,没想到他学起东西这么快。
很多知识不用讲他都能明白,最多只讲过一次便能记得。
顾江月每次见他出入顾柯那边,都气得眼中冒火。
她原先的计划是让顾慎之拜顾柯为师,在他指导下考个进士,好强化自己这一边在侯府的势力。
而今如意算盘全乱。
顾江月找到赵氏,备了一份厚重的束脩前往顾柯处,求他手下顾慎之为徒。
当然,能同时挤走顾谨之是最好的。
风高天清的一日,刚好是旬假,顾柯不用去公署。
顾江月与赵氏领着两个小厮,拎着两大盒东西往顾柯处而去。
除常规束脩外,里边还放了一斤干辽参,一斤血燕窝,六根拇指粗细的人参。
刚走到门口,便撞见了顾江舟。
顾江舟不咸不淡打了声招呼,刚准备走开,却注意到小厮手里提的东西。
“这是做什么?”
她皱着眉头问顾江月道。
父母交代过大房的关系要少沾,东西要少拿。当然这里的大房不包括顾谨之。
顾江月而今有求于人,少不得赔着笑道:“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带到四叔这里让你们一道尝尝鲜。”
顾江舟更觉得不寻常,送东西差个丫鬟来就是,何必母女二人亲自提着。
直觉告诉她盒子里东西不寻常,但又不便查看,只好冷着脸对顾江月说道:“我们这屋不兴那套。里头真要是什么贵重东西,还请原路拎回去。”
顾江月唯唯诺诺,摁下心头恨意,挤出笑容侧身进了屋子。
周围仆人见她这样狼狈,莫不心中窃笑。
二人见到顾柯说明来意。
顾柯表情为难地摇摇头,说自己每日还要办理许多事务,实在无精力同时教授两个学生。
顾江月来了精神:“谨之学问已有小成,四叔若精力有所不逮,不妨先让谨之先回去自己修习一段时间,先尽着慎之教。”
顾谨之在隔壁屋子读书,这边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只是想让顾慎之过来读书,倒也罢了。
凭什么企图同时剥夺自己受教育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