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就可以为你挡风了》花下踟蹰

15、第八章

　　正式收到厦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简清阳家里商量了一下，决定升学宴之后全家出门旅游，顺便送简清阳上学。
　　升学宴前一天的晚上，简清阳玉体横陈躺在沙发上看新版《流星花园》，简亲妈在一旁叮咛:“……明晚就上火车了，浴巾和毛巾就不用拿了，到那儿给你买新的。啊，阳阳啊，弄头发的那个熨板也拿着——你拿了没有？”
　　简清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我明天早上还得用呢，用完再收起来呗。”
　　“那你自己记着点啊，还有你的洗面奶也是。”简亲妈想了想，“明天升学宴你都通知到了没有啊？就你那些好朋友，谁来的了，谁来不了，你都知道吗？”
　　“唉，我好几天前就都跟他们说过了，女神的升学宴，他们都抢着来参加！”
　　“明天你那边同学都有谁来啊？”
　　“哎呀就那些人。我前后左右桌，加上悠宝，小筝筝，唐慎思，林思鸥，还有补课班的和自习班的，还有初中同学吧啦吧啦……”简清阳不耐烦地，“哎呀！你快好好看电视吧！你不是老喜欢花泽类了吗，你看花泽类在这呢！你赶紧看他！别跟我说话了！”
　　简亲妈果然转过头去看电视了，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我记得你自习室里有个小男孩来着，长得酷酷的那个劲儿，还跟你坐过同桌，好像叫俞——”
　　“俞泽旭。”简清阳说。
　　“你告诉他升学宴的事了吗？你不是说你俩相处得挺好的，经常互相帮助什么的吗？把那个孩子也叫上吧。”
　　“已经叫了。”简清阳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们同桌那个时候，你们自习室的管理员还说你们俩总聊天，耽误学习，跟我们说要把你们调开来着。我听那小男孩妈妈的意思，好像是怀疑她儿子喜欢你。”简亲妈笑说，“我本来也有点担心，后来那小男孩从自习室出来，我一看人长那么俊，就说怎么可能嘛。”
　　简清阳:“……怎么不可能？我这么聪明美丽活泼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就不可能了！”
　　简亲妈:“人要有自知之明的，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一点都不谦虚，自我感觉太好了，自信过头就是自恋知不知道？”
　　简清阳一甩头发，“我怎么没有自知之明了，我挺自知的啊！我是女神啊，这就是事实！”
　　简亲妈叹气，“你还是看电视吧。”
　　简亲妈终于不再唠叨了，可简清阳却也没了心思看剧。
　　手机拿起来又放下，再次拿起，再次放下。
　　简清阳不动声色地溜进了卫生间，她没有另外开灯，只就着客厅漏进来的光察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减肥，可仍是没能如她所想地瘦成水蛇腰。
　　这样的她，是不是仍然难以站在他面前呢？
　　简清阳就在企盼和忐忑之中度过了整晚。

　　……

　　唐慎思到了简清阳办升学宴的“白桦庄园”私人会馆，常筝在门口接她。
　　“大神你可算来了，胖清等你可等了好长时间了。”
　　“等我？等我做什么？”
　　两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很快到达二楼一个单独的包间。
　　开门就是简清阳的脸，唐慎思险些一个踉跄跌出去。
　　“简清阳，你是用眼线笔画的眼影吗？”
　　接下来的场面不可谓不混乱。
　　常筝和林思鸥跑遍了楼上楼下才借齐了卸妆水、化妆棉、眉笔，只差了睫毛膏，两人又打车去买了。唐慎思给简清阳重新上妆，秦悠然坐在一旁玩手机，不时应简清阳的要求给她拿镜子。
　　常筝和林思鸥回来的时候唐慎思正在给简清阳画眼影，于是他们一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幕:
　　少女端坐在椅子上，粉色裙摆如落英迤逦一地，花边下露出一点奶油色的高跟鞋。长发高盘，缀以雪白的晚香玉花朵，衬得发色愈发乌黑。她双眸轻闭，像沉浸在一个绮丽缤纷的梦境，令人不忍惊扰。
　　“睫毛膏买回来了？”唐慎思手上仍在动作，并没有看见两人的惊诧表情。
　　“……买了买了，那个人说有浓密型的，还有加长型的，我们拿的是加长型的，大神你看行吗？”
　　“挺好挺好，多谢啦。”
　　又在眼妆上作了些修改后，唐慎思稍稍隔开一段距离，打量面前的女孩。
　　不得不承认，简清阳的努力还是有一定效果的，下巴颏上再不见摇摇欲坠的肉，胳膊已经纤细了许多，肩膀也更加瘦削。
　　简清阳有一张完美到无与伦比的鹅蛋脸，从前胖的时候看不大出来，如今一瘦下来便显现了。她的五官并不算得扎眼，但眉眼口鼻凑在一起，便有了一种少女独有的魅力。
　　“好了没有啊？”简清阳催促。
　　“好没好呢？”唐慎思莞尔，“人长得丑，再化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了。就这么着吧！”
　　简清阳翻了个白眼。
　　常筝跑过来观瞻，“哇噻！胖清，你今天太漂亮了！”
　　简清阳板起脸严肃道:“女神每天都美若天仙！”
　　常筝心领神会，“是没错，但是今天最美！”
　　简清阳得意，“这个说法还可以，我就勉强接受了！”
　　林思鸥说:“简清阳，我想给你照张相。”
　　简清阳很高兴，摆了一个剪刀手姿势，露出八颗牙齿笑。
　　林思鸥照完了相片，打开□□空间刚想发说说，倏地，她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化。
　　简清阳正在和秦悠然和常筝耍宝，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唐慎思正在收化妆品，一抬头，正好看见林思鸥的异常。
　　她走过去:“这怎么了？”
　　林思鸥将手机递给唐慎思，“你看看这个……”
　　唐慎思接过手机查看，嘴唇渐渐抿紧。
　　空间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转发着同一条说说，来自李达耀的一条说说。
　　此说说中，李达耀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深情不悔、一味付出的纯情少男，将简清阳塑造成一个工于心计、欺骗感情的无良恶女。竟是硬生生地编造出了一个简清阳为了零食而和李达耀在一起、最后因嫌弃李达耀贫穷就甩了他的悲情故事，真可谓是可歌可泣。
　　唐慎思找到李达耀最初发的说说，连内容带评论一个字一个字地查看着，心下大呼“厉害”——于己不利的事实统统筛去，于己有利的事情加工再造，最后打乱时间顺序，将各种美化过的事件排列组合，其手段之高明真是令人拍案叫绝。
　　更绝的是，某渣男虽然把自己打造成一朵伤痕累累的白莲花，整篇文字却丝毫没有愤怒和怨气，反而是满满的“虽然你对我不仁，但我不能对你不义”的感情色彩，这就使得不明真相的群众纷纷拍案，叫嚣着要“伸张正义”了。
　　林思鸥怕道:“怎么办啊？简清阳还不知道这事儿呢……要不要给她看看？”
　　唐慎思沉吟，“把她的手机拿过来放你这儿，升学宴结束了再说。”
　　宴会在十一点半准时开始。
　　到场的宾客无一不感叹于简清阳家的大手笔，整座会馆装饰了彩色绸带和各色花朵，红毯从楼梯上倾泻而下，大理石的扶手上还雕刻着典雅花纹。不看别的，单大厅上空的数盏水晶吊灯就将整个宴会笼罩上一层高深莫测的氛围。
　　俞泽旭坐在客席上面对着一群陌生人，神情冷若冰霜。
　　主持人终于说完了开场白，伸手向楼梯口处，“下面就有情我们今天的主角、简清阳、简小姐闪亮登场！”
　　俞泽旭那凝霜的表情顿时解冻，一直化成一摊春水，搅乱了简清阳的心神。
　　他的双眸慢慢点亮，她的两颊渐渐泛红。

　　多年后，俞泽旭将戒指套在新娘的无名指上，恍一抬头看见她局促不安的脸庞，他骤然想起这一天来。
　　不同时间，不同地点。
　　却是同样的心动。

　　繁复的演讲流程终于完成，宴会正式开始，简清阳跟随父母挨桌敬酒。
　　唐慎思这桌都是同班同学，自然都看到了李达耀的那条说说，于是整桌的气氛便莫名诡异。
　　陈倩倩和林文莹拿着手机嘀嘀咕咕，唐慎思形貌关切，“你们在说什么呢？”
　　陈倩倩:“就是李达耀发的那条说说，你也看见了吧？”
　　林文莹:“我说呢，两人处对象怎么李达耀还不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常筝气愤，“他们根本没有在一起过啊！”
　　陈倩倩不屑，“李达耀和简清阳是一对，这全班都知道吗不是。我是简清阳同桌，我还是最先知道李达耀喜欢她的呢。”
　　唐慎思笑着看她，“我们现在吃着简清阳家的饭，如果说简清阳的坏话，是不是不太好啊。”
　　陈倩倩不再出声。
　　高凡压低声音向唐慎思:“大神，我可没转那条说说啊。”
　　唐慎思点头，“我知道。那她们呢？”朝陈倩倩的方向递了个眼色，“她们为什么会转，你知道吗？”
　　“李达耀挨个找我们发消息求我们转的。但是我觉得这样做不好，就没转。”
　　“李达耀知道今天简清阳升学宴吗？”
　　“应该知道吧，我记得王泰然好像跟他提过……”高凡回忆道，“对，他知道。”
　　唐慎思眼皮一跳，“那他知道简清阳升学宴具体在哪儿吗？”
　　“好像……”
　　“李达耀？！”
　　林思鸥一声惊呼。
　　一桌人纷纷看向会馆门口，果然，李达耀就站在门口，一副标准的“李达耀”式形象——后背佝偻，耳朵上还挂着白色耳机。他张望一阵后，朝他们这桌走过来。
　　常筝惊讶，“胖清也请李达耀了？”
　　秦悠然冷静地，“我猜，李达耀这是不请自来。”
　　林思鸥四处寻找简清阳的身影，“怎么办啊？”
　　门口站着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简清阳目前对这些还一无所知。
　　她和俞泽旭两人正四目相对中。
　　俞泽旭这一桌都是简清阳的初中同学、补课班朋友和自习室朋友，简亲妈在一旁端着酒杯说着祝酒词，简清阳和俞泽旭相视无言。
　　祝酒词毕，所有人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简亲爹和简亲妈转头往同学桌的方向走，简清阳犹豫了下，虽然不大情愿，倒底还是要跟过去，扭头时却被俞泽旭拉住食指尖。
　　简清阳低头看看他拉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看他，满脸的茫然。
　　俞泽旭温和地笑着，“学姐，能不能告诉我你杯子里的是什么，是酒吗？”
　　简清阳:“呃……是……”
　　俞泽旭皱眉:“学姐你会喝酒啊？喝酒多了对身体不好的。”
　　简清阳憋得脸通红，此时才终于能说出来一句话:“是雪碧！”
　　俞泽旭笑起来，她看见他的眼睛就那样地弯起，唇角轻轻一扬，便刚好是她最爱的那个弧度。
　　简清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但是知道自己走的时候一定是狼狈不堪的。
　　她心慌意乱到下一桌，简亲爹嫌弃道:“磨磨蹭蹭的，怎么才来？简清阳，快，向你的同学们敬一杯。”
　　迫于父母压力，简清阳规规矩矩地举起杯子，“那个……”
　　一抬头，晴天霹雳。
　　李达耀！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