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云雾山河

1、第一章

　　程暮动了动无力的手指，身体似乎恢复了意识。他还记得自己好像是在学校的天台上和何普说着什么，不知道怎么两人好像吵起来了，然后推推搡搡就到了天台的边缘，明明栏杆挺高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就掉了下去，他还记得何普在上面的表情，焦虑、恐慌···庆幸！是有这样的表情，虽然自己掉下去就几秒的时间，但他依然看的真真切切。可是，现在他在哪？动了动眼皮，睁开眼，并不是医院的苍白，而是无尽的黑暗，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天台下面是草地如果大难不死的话，正常情况他不应该是在医院吗？难道现在是晚上？不，不对，就算是在晚上，医院应该也会有亮光的，而不是像这样黑的这么彻底，难道自己的眼睛在掉下去的时候戳到树枝然后瞎了？眨了眨眼睛，不疼，手好像恢复了知觉，他又摸了摸，没有感觉。他想要发出声音，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难不成坠楼会造成声带受损，这应该不太可能吧，随着身体知觉的恢复，他动了动胳膊和腿，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有一种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的感觉，大脑似乎没有恢复清明，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知道自己躺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人也没有光明出现，程暮逐渐失去了希望他现在所处的环境都不符合常理，明明坠楼身上却没有疼痛感，在一个看起来根本不像医院的地方，可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感到恐惧，相反却有一种平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程暮扭过头看着声音的地方，心想：如果是危险的话恐怕自己只有等死的份，因为自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随着啪嗒一声，屋子里亮了起来，是橘黄色的灯光可还是很刺眼，因为屋子里全是白色的，连同自己身上的衣服，在橘黄色的灯光下虽然变得柔和，但他依然觉得明晃晃的。而那个开门的人却与这个房间恰恰相反，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衣服是黑的，裤子是黑的，头上戴的帽子是黑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戴着黑色口罩，让人看不清长相。
　　感受到程暮探究的目光，那人转过身子面向程暮，但他并没有摘下口罩和墨镜的举动。那人微微咳了一声，然后对着程暮说：“程先生，正如你所见，现在你已经不在现实世界，而你所处的地方，被你们大多数人称为梦境，可能你们很多人认为这不过是睡着的时候会出现的地方，但对我们来说这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因为你在原先的世界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但灵魂并没有受损，不算是死亡，简单点来说就是成为了植物人。对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不要着急，我们只是怕你醒过来后情绪太过激动，所以对你施了一点小魔法，现在如果你已经理解我所说的，你要是还能保持平静我可以解除魔法，是就点一下头，不是就摇头。”说完，程暮明明看不到他的脸，但依然感觉他微笑了一下。
　　呆愣了片刻以后，程暮点了点头，然后那人打了一个响指，程暮立即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轻松起来，他试着张了张嘴：“你······”可能是太长时间没说话，声音有些沙哑，随后他清了清喉咙，找回了感觉，说：“你说这里是梦境，那么···你是谁？”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那人说：“我和程先生并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但是我是程先生的伴生体，我存在与你的梦境中，也可以说是你的引导者，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可能我们永远都不会见面。”“引导者？是什么？”程暮问道。“顾名思义，引导者即是在主体的梦境中引导主体的行为，防止主体沉于梦境中回不到主体的世界，程先生即是我的主体。”
　　“那么，我现在是在做梦吗？”程暮按了按太阳穴，他感到有些头疼。黑衣人答：“理论上来说是但是你并没有因为梦境中的因素而主观想要停留在梦里，是外界的因素干扰，使你不得不停留在梦里。”“外界的因素？是因为变成了植物人吗？”程暮问。“bingo，程先生不愧是学霸，不过这个问题好像是挺简单的。”黑衣人摸了摸下巴，又说：“可能程先生现在记不清了，不过程先生掉下来的时候是够倒霉的，明明下面有棵树挡着减缓了冲击力，但是你还是从树上掉了下来，而且不巧头撞上了一块石头。”黑衣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程暮满头黑线，心想：原来自己运气这么背。然后又问黑衣人“那我还能回到我世界吗？”“当然可以啊，那就要看程先生你自己的造化了。”
　　“那···怎么样才能回去呢？”程暮有些急切。“既然我说是看程先生你自己的造化，那当然是要靠你自己了，虽然说作为你的引导者，但我也只能为你解决理论上的问题，实际操作还是要你自己完成，现在我来介绍一下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吧。”
　　通过黑衣人的介绍后，程暮大致对这个梦境有了一些了解。这里是被称为梦境的地方，在这里可以看到每一个现实生活的人，但又不是，因为他们睡着时身体的灵识会来这里，简单点来说就是做梦，但也有少数人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唯一能够有机会出去的办法就是收集梦烬，这是每一个梦完成后会留下的证据，但要收集多少才能达到出去的条件是要看运气的了。
　　听完这些，程暮仔细考虑了一下，虽然黑衣人说概率很小，但既然是唯一的办法，那就不如尝试一下，毕竟待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想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原先的生活么，父母因为一次意外事故而去世，自己在姑姑家寄宿，因为事故赔偿了一笔钱，姑父总是觉得在他家白吃白住，想要把那笔钱收入囊中，但其实已经给了他一半了，要不是姑姑说剩下的钱留作学费，可能自己早就要过上灰姬的生活了。这时候，坠楼前何普的表情又浮现在脑海里，焦虑、恐慌、庆幸···呵，自己这个小几个月的表弟应该舒服了，终于不用被外人拿来和他比来比去了。好像是因为成绩一直比他好，让他不高兴了，然后又是喜欢的女生向自己表白，结果就叫自己到天台谈谈，然后不知道怎样闹着要跳楼，自己去拦他的时候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原来自己是这样坠楼的啊，程暮扶额，感到很无奈，自己竟然这么倒霉。
　　黑衣人在一旁看着程暮的表情变化，明明没有多大区别，但还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程暮被他看得不自然，就问：“你叫什么？”
　　“啊，我没有名字，因为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相见，所以不需要名字，不过程先生如果觉得有什么事叫我的话，可以给我取一个名字。”黑衣人笑道。“既然你全身上下都是黑色，不如就叫你小黑吧。”程暮正色道。“额，程先生还真是简单啊。”小黑笑笑。
　　“这里没有和我一样的人吗？”程暮问。“有是有，不过很少碰到，顺带一提，我只能被程先生一个人看到，如果碰到其他人我就要消失一会儿了，如果程先生以后需要我帮助，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叫我哦。对了，不要和任何人提到我，不然会有麻烦的。”
　　然后小黑又给程暮吃了一些食物，等到体力恢复后，小黑说：“现在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去收集梦烬了，就推开门出发吧，如果还是接受不了可以先静一静。不过你出去后我会隐身的，但是你要是问我问题我会回答的。”程暮心想：自己现在体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在这里一直歇着也不是事，还不如出去看看。然后他站起来打开了门。
　　这个世界和原先的一样，不过又有些不一样，门外是一条走廊，有零零散散的人经过，再回头关门，小黑已经不见了。已经隐身了吗？程暮心想。于是小声的喊了两句，“小黑，小黑？”“程先生，有事吗？”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出来的声音，不过听到过后有点舒心，可能自己在陌生的地方也会感到恐惧吧。程暮问：“现在我要去哪里？”“唔，程先生刚来这里，要先去登记所登记一下身份信息。”小黑答道。
　　“登记所？到这里还要登记身份么？”程暮有些好奇。“对啊，因为程先生身份特殊，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这里，为了梦境的治安管理，所以要做登记，就像程先生原先世界里的常住人口证明一样。”小黑说。“哦，那你带我去吧。”
　　在小黑的指引下，程暮来到了登记所，一路上看到的东西让程暮感到有些诡异，明明和现实世界的环境差不多，但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氛围。
　　到了登记所，程暮进去后，发现这里莫名有点像医院。可能梦境和现实还是有点区别的吧。到了登记的地方，那里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沙发和···一个在睡觉的大叔···他就是负责登记的人吗？程暮心想，还真是懒散啊。于是他走到沙发边，想要叫醒他，可是还没等他说话，大叔就突然睁开眼睛，然后坐起来揉揉头，一副慵懒的样子，程暮就呆立在那里，看着大叔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最后他似乎清醒过来了，看着程暮问：“来登记的？”程暮抽了抽嘴角，心里想：来这里除了登记还能有什么事，难不成是看你睡觉？作为一个官方工作人员你也太不认真了吧。
　　大叔来到了一座仪器旁边，对程暮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然后程暮默默地挪了几步，等他快要靠近仪器的时候，大叔突然抓住他的手往仪器上一按，接着是一种浑身被电流击过的感觉，虽然很不舒服，但是一会就恢复了。程暮怒道：“大叔，你干什么啊！”大叔无奈的摆了摆手，说：“你先别急，听我一点一点解释，首先我不叫大叔，我的名字是江庐，其次，刚才的行为如果给你带来了惊吓不要怪我，因为这是登记的唯一流程，之前没有解释太多是怕你刨根问底，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再则，现在看看你的手背，登记已经完成了。”顺着江庐的话，程暮看了看手背，发现那里有了一条浅金色的伤疤，“这是···什么？”程暮不解。“这就是作为梦境常住民的标记。说来也是，最近这几天怎么这么多人来登记，受伤生病之后死不了，却要像个睡美人一样进入梦境，啧，累死我了。”江庐继续打哈欠，程暮继续无语，睡美人···真贴切啊···
　　江庐坐到椅子上，程暮来到他面前，“还有什么事吗？”江庐一边整理桌子上的文件一边问，“呃，接下来就没了？”程暮问。“唔，我想想，睡得有点糊涂了，不要介意啊”江庐报以尴尬的笑容。“哦，对了，这个给你。”说着，江庐递给程暮一张卡，“这是什么？”“唔，拿着这张卡去二楼的分配局，那里是分配一些用品的地方。”江庐说。
　　“分配局还有这种地方的吗？”程暮说，“好吧，虽然梦境很少来常住民，但是我们也要给他们也就是你一些优待，偷偷告诉你哦，分配的房间装备很好，是我们这些公务员都没有的。”江庐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有些羡慕程暮的样子。随后，程暮顺着楼梯去了二楼。到了所谓分配局其实就是一个房间的门口，正犹豫要不要敲门时，他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声。就在他准备等一会的时候，一个男人打开门很生气的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看到程暮，说：“呦，又来一个。快进来吧。”“呃，那个，我是刚来的。”程暮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那个人说：“嗯，我知道，来分配东西的吧，刚才那个人是前两天来的，因为房子要住两个人而不高兴找我吵着要换房间，可是规定就是两个人住一个房间。他还真是贪心。”那人无奈的耸了耸肩。“那我要怎样拿分配的东西。”程暮看了看空荡荡的办公室，“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分配好的房间里，哦，对了，你的室友就是刚才那个人。”男人说。“啊那我可以换吗？”程暮问。“这可不行，按照规定是要按顺序和男女排的。他刚好在你之前来，你又不是女的，所以，只能祝你好运喽。”那人递给程暮一张房卡，又给他指了方向。程暮就这样离开了登记所。
　　在路上，程暮心想：之前江庐说这两天人特别多，而分配居的人又说在他之前的那个男人是前两天来的，难道进入梦境的人这么少吗。可能像自己这样受了伤大难不死的人不多吧，这么想着，程暮就走到了分配的房子楼下。看着手中房卡的数字，程暮来到了503号房，这座楼一共有十二层，一层有两个房间，看着走廊里的装修，程暮啧啧嘴，心想这房子不错啊。然后把房卡插到门上。
　　随着叮咚一声，门开了。程暮刚准备进去，发现客厅沙发上坐着之前在分配局看到的那个男人，而那个人也正看着程暮，四目相对，程暮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纠结该怎么和新室友打招呼，之前看着这人感觉他好像有点凶。正在纠结中，男人突然发话了，说：“把鞋换了再进来。”“啊···哦哦。”程暮反应过来，在鞋架上找了一双拖鞋换上，然后走到客厅，想要和男人搭话，起码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吧，不然以后住在一起总不能叫他那谁谁吧。
　　“额，你好，我叫程暮，你叫什么？”他试探着问了一下，“罗肃南。”男人开口之后就没有了多余的话，然后两人又静了一会，程暮不知道该说什么，决定去卧室看看。虽然说是两个人住，但是房间是隔开的，就在客厅沙发后面，一条过道，中间是卫生间，两边是房间，两道门相对着，程暮准备去开左边的门，结果坐在沙发上的罗肃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扭过身子，对程暮说，“右边的是你的，刚才开门的房卡反过来就是钥匙。”“哦哦，谢谢你了。”程暮对罗肃南笑了笑，然后打开门进去，脸上的笑还有一些僵硬。关门后，他舒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巨尴尬，虽然那个罗肃南看起来挺有礼貌的，但总感觉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果然还是不好相处，可能也有自己一部分的原因。
　　来到自己的房间后，程暮发现里面的东西很齐全，并不需要自己准备什么。而闲下来的程暮突然发现自己有点饿了，他试着叫了一句，“小黑？”发现没人应，然后又连着叫了几句，依旧是没有声音，倒像他一个人是在自言自语。没有办法，只能出去看看了。
　　出去之后，罗肃南还在沙发上坐着，好像根本没有动过一样。像个石头，程暮对他的第一印象。他去了厨房，准备看看有没有吃的，结果发现吃的是有，但都不是现成的，只能自己动手做了，他撇了一眼沙发上的罗宿南，想：厨房这么干净，食材也是没有动过的样子，这家伙一定不会做饭看他样子恐怕也没有吃饭，不如自己也做一份他的，说不定可以不那么尴尬了。说干就干，因为饿了有点久，程暮准备做个简单的炒饭，然后就在厨房忙活开了。罗宿南看着厨房里忙活的身影，顿时觉得很无奈，他对这个新室友并不讨厌，只是自己一个人待的时间长了不习惯和另一个人住，自己在现实世界的时候本就不习惯与人相处，常常被别人冠上高冷的头衔，其实自己是很热心的好吧，不然怎么会选择当警察，不过上任还没几个月就碰到这么倒霉的事，不知道现实世界现在怎么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是活着的，只要能回去就行。
　　就在罗宿南思考的时候，程暮的饭做好了，做了一番纠结后，程暮端着盘子来到了罗宿南面前，说：“那个，你还没吃饭吧，我做了一点，要不要吃？”“啊，谢谢。”被打断思绪的罗宿南看着程暮手里的盘子说到。把盘子递给罗宿南后，程暮顺便就坐到了他旁边。
　　“嘿嘿，味道怎么样，能吃吧？”程暮尴尬的笑笑，他实在是想打破两人这样的僵持局面。“嗯。”罗宿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个，你知道怎么收集梦烬么？”虽然说程暮知道要收集，但是那个小黑又没告诉他怎么收集，现在又不方便让小黑现身，只能问问罗宿南了。“唔，从那里进去就可以了。顺着罗宿南指着的方向，程暮看到了一面镜子，因为镜子在别处，程暮一直没看见，现在才发现这个镜子就像是一扇门一样。而镜子里并没有反射出这个房间的样子而是像一个黑洞一样，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还有一些颜色奇异的云雾萦绕在一起，就像是镜子里含着一个宇宙一样。程暮看的有些呆，心想这么奇特的东西怎么自己到现在才看到。难道要从这里进去吗，梦境中的梦境？
　　他转过头，问：“你进去过么？”“没有。”罗宿南答道。“那……我们组队？”说完这句话程暮感觉很无语，这又不是游戏，是回到现实世界的关键，这样说也不知道罗宿南会不会觉得他很轻浮，不在意，会不会不答应啊。偷偷的瞄了一眼罗宿南，他已经吃完饭了，又恢复了一副高冷的样子。完蛋了，一定是这样，他一定觉得自己太随意了，早知道就换个说法了，程暮在心里默默吐槽，他可不想一个人到那个镜子里去，虽然说里面很漂亮，但是是未知的，未知的就可能隐藏危险。
　　就在程暮进行强烈的思想斗争想着要不要换个说法再问问的时候，“嗯。”罗宿南答应了。罗宿南倒是觉得没什么，两个人刚好有点照应。而他也准备开始自己的“归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