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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时至五月初一,这日赵偲正在“回春堂”中与其他几位大夫探讨针灸之术。

      针灸其实分为针刺与艾灸两种,合称成为针灸。针刺即用金属针,针刺人体穴道,会使人发生刺痛感;而艾灸则是靠点着的艾柱或艾条在人体相应穴道薰灼灸烤,加上其自身的药理作用,会使人发生痛快轻松之感。针灸之法主泻,艾灸之法主补。

      赵偲在现代时主要学的是针刺之法,恰好医馆内有两位大夫对艾灸十分有心得,赵偲便向他们取经。探讨了半日,也算粗略懂得了一些。

      午后赵偲在“回春堂”里屋中吃茶看书,这时三五拿着一封信过来。

      “郎君,这是李小娘子写给你的信。”三五将信递给赵偲。

      原来自遇仙楼一别后,赵偲、清照又是近半月未曾见。一来近日李格非无须外出;二来清照那日与赵偲长谈后,忽有开雾睹天之感,灵感犹如水泻长空一般倾注而下,执笔更是文思泉涌,于是她便闭门闺中,专心书写和答张文潜的诗文。

      赵偲先接过信封,随后拆开来抽出信笺抚平细视。
      前几张上所书的,即是清照近日所作《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两首》,诗笔雄俊且奇气横溢,实难想象是个十馀岁少女所作。

      赵偲心中默念诗文,念至言辞辛辣尖酸处,又忍俊不禁了起来。
      心想:幸亏我还懂得一点唐朝的历史,否则也看不懂这首诗了。

      原来清照此诗,虽是和张文潜之作,但其立意完全相左。
      张文潜之作只为歌颂咏古,而清照则是以批判的角度落笔,为达到借古讽今之意。
      诗中批评之大胆,言辞之犀利,嘲讽之辛辣,皆让赵偲佩服不已。

      而另一方面,这诗的长度也让赵偲有些头疼。谁教她那日豪情壮志的对清照许下了“尔诗词吾必诵”的诺言呢?清照寄来这么厚的一封信,可不是为了让她看看新作便罢了的吧?
      赵偲揉揉额头,看了看最后一页,只觉头更疼了。
      红笺上寥寥几语,意思清晰明确:“吾之新作,汝须好好诵背,下次吾可要检查功课。”

      赵偲想说,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可又想,清照写出这句话时,必是一脸调皮淘气。

      想到清照的笑容,赵偲也忍不住咧嘴一笑。
      罢了,不就是两首长诗么。背就是了。

      站在一旁的三五,看着自家郎君一会儿苦恼抚额,一会儿又喜笑颜开,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三五是个憨厚单纯之人,自不会深究赵偲情绪波动为何,只觉自家郎君与那李小娘子相处融洽罢了。

      于是接着几日赵偲都随身携带着这几页诗文,闲暇时便拿出来诵背。
      恰逢这日午后,赵偲原坐在医馆正堂中诵背诗文,忽觉口干,便想吃些茶。正巧三五刚被她派去办事,她想喝茶只能自己动手,于是便随手将诗文放在正堂的桌上,去后堂冲茶。

      赵偲前脚刚走入后堂,只见朱梦说走进了“回春堂”中。
      今日是初一,正是太学的休沐日。朱梦说自从吃了赵偲开的药方后,只觉得浑身清凉,经络舒畅。朱梦说心中十分感激赵偲,便想趁着休沐想来向赵偲致谢。
      谁知进了“回春堂”中,正堂竟无一人。
      朱梦说寻思着再等等,于是想寻个座儿稍作歇息,行至正堂靠墙的桌椅前时,刚好瞧见桌上放着几张红笺。此地是医馆,朱梦说想这应是哪位患者遗落的药方罢,便好奇的拿起来一看。
      不曾想,这红笺上所书竟是两首七古诗。诗中陈词慷慨、才华横溢自不必说,尤其是“何为出战辄披靡,传置荔枝多马死。”与“西蜀万里尚能反,南内一闭何时开。”二句,让朱梦说当下不禁拍手称赞。

      赵偲这时正好端着茶从后堂走了出来,抬头便见朱梦说站在堂中看着什么,眸中皆是赞叹之色。
      赵偲细看了一眼,发现朱梦说手上那几张红笺,正是她方才放在正堂桌上的,当下心中便有些不舒服,于是轻咳了两声。

      朱梦说闻声回头,见永宁郡王正站在他的身后,赶忙俯身行礼,那几张红笺被他捏于手中,有些褶皱。

      赵偲当下眉头皱得更紧,不悦道:“你手上的东西,还不快还来。”

      朱梦说赶忙将手中的红笺对折好了递与赵偲道:“郡王息怒,方才在下以为这是药方,所以才拿起来看了看,绝无僭越窥视之意。”赵偲将红笺接过,收入怀中。朱梦说忍不住又问:“敢问郡王,此七古诗......乃是何人所作?”

      赵偲不善文之事可谓人尽皆知,故朱梦说有此一问。

      赵偲本不欲回答他,但又想到本就欲撮合朱梦说与清照的,现下不正是一个好时机么。于是回朱梦说道:“此乃礼部员外郎李文叔的女儿,李小娘子所作。”

      朱梦说闻言顿时眸中炯炯,赞叹道:“此诗气势磅礴、批评尖锐、立意深远,在下原以为应是出自哪位大儒之手,不想竟是女子所作,真令在下既感钦佩,又感汗颜。”朱梦说言罢面上皆是愧色。

      赵偲听有人夸清照,不知为何心中十分的得意,眉头也舒展开了,笑意又回到了面上。

      “我前几回去太学,看到你们一群人凑在一起读李小娘子的词,想必你们都很钦慕她的才学吧?”赵偲试探道。

      朱梦说微微笑道:“是的。晁老非常赏识李小娘子的才华,常会将李小娘子的新作携来太学中与我们一同品读。”说着朱梦说顿了顿,又道:“不仅是晁老,在下也......在下也非常钦慕李小娘子的才学。”说罢朱梦说竟有些脸红。

      晁老指的是晁补之,乃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算得上是李格非的师兄,平日与李格非一同在太学中任教授之职,故两人关系十分要好。晁补之经常至李格非宅中用餐,因而识得清照,且经常给予清照诗词文方面的指点,十分欣赏清照的才华。

      赵偲见朱梦说如此,也晓得这是少年情窦初开之相,便顺水推舟道:“那你可想与李小娘子相识?”

      朱梦说猛地一抬头,眸中皆是喜色:“自然想!”说着又有些踌躇,“只是在下出身寒门,怕是配不得李小娘子这般人物。”

      赵偲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和颜悦色的拍了拍朱梦说的肩膀道:“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不懂英雄不问出处的道理?即是心悦之人,自当该出手时就出手,况吾观尔绝非池中之鱼,假以时日必也是国之栋梁。”赵偲昧着良心对朱梦说一顿鼓励。

      朱梦说听罢赵偲的话后,思索了一番道:“郡王说得有理!君子怎能轻言放弃。只是......”

      “只是何?但说无妨。”

      “只是就算在下有这个心,也无甚机会识得李小娘子罢。”朱梦说整了整袖口,一脸惆怅。

      赵偲思索了一会儿道:“吾与李大人算有些交情,方才你看到的李小娘子的诗文便是李大人与吾的。想让吾......想让吾品鉴品鉴。”说这话赵偲自己都觉得心虚,斜眼睨了睨朱梦说,朱梦说倒是面色如常,看似是信了。于是赵偲继续说:“待明年正月十五,大相国寺固有元宵庙会。此乃大盛会,京中男女皆会前往,且十五恰好是太学休沐日,吾会提前知会李大人,到时你与吾一同前去,自然能遇得佳人。但能否水到渠成,就看你个人本事了。”

      朱梦说喜不自禁,急忙拱手作揖道:“今日在下前来本就是为拜谢郡王前次开方赠药之恩,不想郡王竟还愿为在下牵线,在下......在下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赵偲转身行至药柜前开始整理药材,一边整理一边说道:“诊病开药本就是医者本分,至于牵线,吾只是观你对那李小娘子有几分真心。要谢还是等好事成了再谢不迟......”赵偲忽的心中一痛,她反射性的抬手一捂。

      朱梦说看到赵偲脸色一变,又看他捂住了胸口,忙问道:“郡王您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赵偲也觉奇怪,可现下又什么事都没有了,只当是自己最近太过劳累:“没事,就是方才忽然有些不舒服,应是最近太过劳累。你没事就快回太学去罢,吾要去休憩一会儿了。”

      朱梦说自不好再多逗留,行礼拜别后便匆匆离去。

      赵偲看朱梦说走了,便唤内堂中的小厮与其他几个大夫出来看着,自己进到内堂去休息片刻。

      再观此时的清照。

      清照此时正在自己的闺房之中抄写经书,不过她应是没有多认真,因为抄着抄着便抬起左手,以手掩唇笑了出来,笑了一会儿后,清照自己也觉莞尔,便转头问盈盈道:“盈盈,你说阿偲会不会恼我?”

      盈盈忙着手上的活计,敷衍道:“应是不会吧,郡王爷平日都是慈眉善目的。”

      清照执着毛笔杆的末端杵着下巴,有些淘气又有些期待的说:“可我这次写了满满几页,又皆是拗口之句,他平日里那么忙,不知道会不会背得很辛苦呢......”

      “那小娘子你怎么不写得简单点?”盈盈拿着针在自己的发上磨了磨,“不过那郡王爷怎么会和小娘子你许这种承诺呢,这不是自......给自己找麻烦么......”盈盈本想说自虐,忙改了口。

      清照这边刚写了两个字,又停下笔来:“你这丫头,诗文这种还能专挑简单的写不成?再说了,你不懂!阿偲与我,就如同姜太公与周文王,诸葛孔明与刘玄德,伯牙与钟子期......”

      “好了好了,还梁山伯与祝英台呢!奴婢晓得啦!”盈盈被清照说得头都晕了,连忙告饶。

      “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我都说了我和阿偲不是......”清照刹的嫣红上了腮,忙回身反驳盈盈,却见盈盈正在绣一个小巧的物什,于是收住了嘴,改口问:“你是在绣何物?”

      盈盈拿起手中的小绣件:“这不是端午快到了么,奴婢做几个香袋,然后在里面装上朱砂、雄黄、香药,以做辟邪之用。”盈盈说着拿出了个小篮子,上面放着好几个做工精巧的香袋囊子,“也做了小娘子你的份,你在里面挑一个罢,剩下的我拿回去送给家里的弟妹。”

      清照看着一个个色彩斑斓香袋囊子,竟不知挑哪个好,挑来选去,还是挑了个荷花图案的。
      她抚着荷花的纹理,正兀自开心,可不知怎得忽又眉儿一皱道:“不知道阿偲有没有香袋。”

      盈盈看着手上的针线笑道:“郡王爷若是想要,怕是十个八个都有人排着队给他做。”

      “可......阿偲又没有妻室,身边那个三五哥儿,看着又呆头呆脑的。”清照小脸皱皱。

      “噗,那三五可不就是呆头呆脑的么!还粗鲁!”盈盈提到三五就来气,可她见自家小娘子这副模样,又忍不住提醒:“小娘子啊,这香袋,奴婢送你没什么。可男女之间,可不能随便赠的......”

      清照怎会不知香囊的特殊含义,“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香囊乃是男女间互诉衷情所用之信物,自不能随便与人。

      “我自然晓得,可......可若阿偲被邪物近了身怎了得?要不......去求几个背符儿?”

      盈盈闻言大笑道:“小娘子,莫不说你平日出不得门去,就是能出得门,这个时日去道观里头,怕是天黑了都回不来。”可盈盈见不得清照愁眉不展,只得叹口气又道:“罢了罢了,既然香囊送不得,奴婢教你结个百索子罢。”

      百索子又名五色丝线 ,是用五种颜色的线编成的线环。可缠于腕上以作辟邪之用。

      清照瞬间喜笑颜开:“好!你快教我。”清照直接放下手中的笔,坐到盈盈身边来。

      “小娘子,你好歹等我绣完手中这个。”

      “你那个不急!等我编好了百索子你再绣。”

      “小娘子你怎么这么重......”

      “重甚?你现在赶紧教会我,你对我就是恩重如山!好盈盈......”

      “姑奶奶!真是败给你了!来吧,这边是线......”

      于是盈盈夫子的百索子教学一直持续到深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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