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美梦难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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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当妖界外头的血云仍是遮天蔽日，寒鸦声声啼叫着，某个醉酒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然后看到额对的便是一片大好春光，宁臣悚然一惊，抬起头来，见寒翎远安然的睡颜，如遭雷击，然后惊吓中赶紧爬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上什么也没穿，爬出床外，结果“嘭”的摔在了地上。
这时候寒翎远就算想装着没醒也是不可能的了，他睁开眼睛，撑着头看着床下大惊失色的宁臣，奇怪道：“你怎么了？”
宁臣怔然，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皱眉思索，样子看起来很是委屈，寒翎远将人拉起来到床边坐下，又从旁边的衣橱里拿了两套衣服出来给人披上，神色温和动作熟稔，如同已做过无数次，道：“起来就起来了，绛湫约了我们看戏。”
宁臣喃喃：“看戏？”
“你不是忘了吧？”寒翎远薄唇一边微微挑起，“临风可又要发脾气了，他为今天可准备了好久，一个月前便拉着无垢编剧写词。”
宁臣仍是不语，寒翎远蹙眉道：“你到底怎么了？”
宁臣的脸有些白，问：“昨夜里发生了什么？”
“你原来在担心这个？”寒翎远好笑的敲了敲他的脑袋，“既然都心意相通还怕这些做什么，不过昨夜里让你逃了，总有一天是要让我讨回来的。”
宁臣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脑袋，直叫疼，似乎放了心，但是脸还是禁不住红了起来，又不肯失了颜面道：“你平常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到这么不知羞。”
“那昨天是谁抱着我直叫寒美人的？”
宁臣默然，然后他双手捧着寒翎远的脸，右手摸着那人左眼下面的小痣，那痣点在白皙完美的脸上，如同一滴眼泪，给这一张惯常清冷着的脸上添了些许的温情，宁臣终于扯开笑容道：“如此，够了。”
两人穿戴好出了房门，便见思春阁里妖们都十分忙碌，无垢正和前一天那个拍下人族少女的富贵男妖说着什么，脸上满是笑意，那个人族女子正羞涩站在一旁，好些阁内的姑娘对她道着恭喜。
宁臣停了下来，他拉住经过的思春阁招待问：“这是出了什么喜事？”
妖族小哥道：“这不，这人类真是命好，春宵一夜便被我们狼族公子看上了，要赎她回去呢。”
宁臣看起来很高兴，可是高兴过后又有些怔然，寒翎远见他站在原地不语，不由又问：“怎么了？”
宁臣摇了摇头，扯出笑容道：“就是觉得挺好的。”
寒翎远挑眉道：“那便赶紧走吧，不然临风得把魔王府给拆了。”
两人到了魔王府，果见临风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这会儿见到宁臣脸色才稍好了一些，拉着宁臣瞪着寒翎远，一副要咬上去的样子道：“都怪你，总占着宁臣，搞得我约了人都半天见不到。”
宁臣赶忙道：“那都是因为我自己拖了时间，寒翎远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我不管，肯定就是他的错！”
绛湫在旁边宽慰道：“昨日他们二人去了思春阁，自然是累的很，想来是得起晚的。”
听到这话，临风简直要跳起来了，寒翎远倒仍是四平八稳，凉凉道：“哥，你不是说有好戏可看吗？”
听到这声“哥”，临风瞪大了眼睛嘴巴如同吞了一只苍蝇，然后恨恨的“哼”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喊手下登台演出。
宁臣终于解脱，却不知为何心神并未放到台上的表演，似乎在想着什么。寒翎远却凑到他旁边轻声道：“还叫我寒翎远？”
宁臣一怔，但脸皮还是厚的，果断改口道：“阿远。”于是寒翎远眉眼弯弯，这人生的貌美，此刻露出欢喜的神色，如同满园花开。
宁臣又想，啊，真的够了。
这戏本来就是宁臣先前无意间提出来的，他自己本来就说不太清楚，是以表演也看着不伦不类，虽说有生旦净丑之分，也有花脸，只是看起来像是颜色纷杂的调色盘，不仅看不出规律，也看不出意义，唱戏的语言更是普通话语，不过押了韵脚，又带了些“咿咿呀呀”的腔调，看起来好生滑稽，只是滑稽归滑稽，倒也不算太差，故事也是喜剧，连方思故都飘出来瞅了几眼，只是看起来宁臣像是根本没被这一出特意为他准备的欢喜剧情所感染。
戏演到一半，无垢才如同火烧眉毛般赶过来，就着绛湫的手喝了口水，继而拍着胸脯道万幸并没来迟，又引来临风一声冷哼。
当晚大家一起吃饭，菜色亦是模仿人界的菜品做得，大家都吃的很是开心，气氛也很是融洽，只宁臣一直太过沉默，唯有问他时才答应两声，临风把一切又归结于寒翎远，无垢嘲讽说那也是因为寒翎远有本事，两人拌嘴吵架，只差没打起来，绛湫赶忙在自己弟弟和闺蜜间来回周旋劝慰，只是效果倒真算不得好。
入夜，寒翎远去敲宁臣的门，坐下来便道：“你今天不高兴。”
宁臣沉默着给寒翎远倒了杯茶，自然还是魔界里那酸甜的饮料，寒翎远喝了一口皱眉道：“真是太甜了。”
宁臣表情有些怪异：“你不喜欢？”
寒翎远摇头：“不喜欢。”
宁臣看着寒翎远眼角的痣，在烛光下，这黑点在那人白皙如玉的脸上如同一滴将落未落的泪，他缓缓问开口，问的问题却很奇怪：“我们经常一起睡？”
寒翎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这一天里问了他好几遍“怎么了”，现在似乎明白了什么，挑眉道：“怎么突然忧心这个，你以前也不介意的。”
宁臣摇头道：“我只是忽然觉得我们不该这样的。”
“那该怎样？”寒翎远皱眉，第一次寒声道：“我喜欢你你亦喜欢我，便不该这样吗？”
宁臣面色苍白，半晌之后，他问：“你喜欢我？”
寒翎远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宁臣笑了：“原来如此。”
第三日清晨，宁臣早早地起来，他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问了很多问题，然后他找到了一片七夜草田地，怔怔的对着这片草发呆。
傍晚的时候，寒翎远终于找到了他，跟他一起看着这一片七夜草的田地，每株暗紫的植物上都长着七片圆圆的叶子，正随着风摇曳着。
寒翎远问：“这不够美好吗？”
宁臣摇头道：“不，这很美好，甚至是我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可你还是要醒来。”
宁臣看着脚下的七夜草道：“因为梦终究只是梦。”
“若你将它当做现实，它便是真的了。”
宁臣沉默片刻后问：“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吗？”他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讥诮，“他不会喜欢我，不会喊临风哥哥，也不会承认他不喜欢喝果水。”
寒翎远奇怪道：“你反驳我的原因便是因为现实中的那人对你不好、冷酷又吝于敞开心扉？”
“不。”宁臣抚摸着寒翎远眼角那颗痣道，“因为寒翎远就是寒翎远，而你不是。”
听到这话，梦里的寒翎远笑道：“可我是你梦想中的寒翎远。”
宁臣再次沉默，梦里的寒翎远掏出邢邪，梦中的这把刀依旧气势磅礴，有着砍断一切的气势，他把刀交到宁臣手里道：“你若是想出去，那便动手吧。”
宁臣面带愤怒，一剑劈向摇曳着的七夜草田，剑影环绕，田地被劈出一个大缝，土石翻飞，圆圆的草叶飞舞在空中，然而什么都没有改变，天还是那么暗，景色依旧那么单薄。
宁臣并没有从中劈出一个新的世界。
虽不知为何在这个世界中，已经认主的邢邪能为宁臣所用，但这显然不是宁臣所关注的问题，见自己还身处梦境，宁臣终于脸色惨白表情痛苦，问：“为什么呢？”
宁臣此刻没有看向梦境里的寒翎远，倒是像在自言自语，然而梦里的寒翎远却回答了他：“因为我们只能活一个。”
宁臣握着剑的手抖了起来，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些困扰了他很久的事情，所以他最终提起邢邪指向了梦里的寒翎远，他的手依旧在抖，像是随时都会拿不稳剑，但他仍旧刺了下去，他看着血花绽开在寒翎远的胸前，同先前在清云上他胸前的一模一样，他终于哭出来道：“我喜欢你啊。”
梦外的寒翎远从这个梦里醒来，他的表情依旧冷凝，远不是梦里那个的温柔做派，只是他抱着宁臣尸体的手也在抖。
他知道那是一个梦境，那是宁臣的梦境。
时光打散，他们回到了在疏景楼掉入魔界的那时候，只是在这个梦里，他们不是才刚认识的仍在勾心斗角陌生人，而是已互诉真心的有情人。
传说中无尽崖上还生一种草，能织一幻梦，让人沉溺其中，是为凡梦。
它织的梦，美好的让人不愿醒来。
时至今时，寒翎远终于不得不承认，宁臣喜欢他。
他原以为那不过是痴人自扰，然而如今他却没法同样这般说服自己。
倘若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喜欢”，那宁臣还能因为什么而死？
深夜里，寒翎远从没觉得崖顶的风是这般的寒冷刺骨。也许不只是因为那句喜欢，也因为惊觉的自己的心思，他亦终于承认，宁臣于他是不同的，没有人可以替代，不然一向清冷寡义的自己，为何总想要捉弄他，看他脸上丰富的表情，看他的生气郁闷，看他的开心满足？
只是，他明白的太迟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美梦难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