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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试体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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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杨跟着夏冬起身,随人群进入花店的工作区域。
他几乎踩着夏冬的脚印亦步亦趋,挂着一脸认真的表情,仿佛在专注于倾听肖柏安排工作,但脑海里已经是天翻地覆。
肖柏追过的人,自然是从前的陈杨。说是生病,其实应该是指他曾经伤到头部那次,这一点霍赫说过。
陈杨开始回忆那个梦境。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还有白色的人影。
如果有一个地方能符合这些描述,那么首选当然是医院。这一点和肖柏的描述吻合。
若是顺着这一点继续延伸思考,那个带着一圈模糊白色边缘的窟窿,也就大概有了它的原型。
陈杨回想了一下梦中那个视野的状态,如果非要将其和医院联系在一起的话。那么那个所谓窟窿,其实应该是被纱布包扎后受限的视野。
陈杨睁眼又闭眼几次,模拟梦中的视野状态,推测出当时这具身体大概是被遮住了一只眼睛。
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的形象渐渐在陈杨脑海中清晰起来——他伤到了头部包括面部的一部分,被纱布包得结实,大概只露出眼睛。包扎范围甚至还包括一只眼睛,以至于影响了视野,只能看到一个逼仄的窟窿一样的世界。
可是,如果这个猜测没错的话,明明应该是属于从前的陈杨的记忆,为什么现在却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不,这仅仅只是个推测,未必是真的。哪怕仅有一丁点可能,陈杨还是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他过度解读了,那只是个梦。
但现在他大概已经进了死胡同,陷在肖柏的三言两语中走不出来。他越是把肖柏的话和自己的梦放在一起作对比,就越觉得其吻合度更增加一分。
陈杨的思绪开始变得杂乱无章起来。他越是想清晰地思考,脑子里的念头却越是模糊而抓不住头绪。他晃了晃越来越沉重的脑袋,想要甩掉那些纷繁的杂念。
“陈杨,陈杨?”夏冬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陈杨精神一凜,脱离了刚刚那种沉浸在迷蒙中的状态。
想到自己还在摄影机镜头的注视下,他立即强行提起精神问:“什么事?”
夏冬眼里带着点疑惑看向他,小声道:“店长安排我们两个负责户外盆栽区域,你摇头干什么?”
陈杨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其余几人,只见他们也带着点不解的神情看向自己。陈杨顿觉不妙,刚才果然不是发呆的好时机。
“没……没什么。”陈杨说,同时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半秒内临时编造了个借口,“天太热了,好像有点头晕。”
夏冰说:“这个节气是容易中暑,我带了一盒藿香正气水,待会儿给你拿两瓶。”
陈杨自出道起一直表现得敬业又低调,从不搞炒作拉踩那一套。再加上之前他主动帮夏冰提行李箱,夏冰对他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陈杨谢过了夏冰的关心。发现其他人对他的借口似乎也没有怀疑,胡音婕还问他需不需要看医生。
倒不是这些人好忽悠,而是陈杨此刻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从脸色到唇色,都显出一点虚弱的苍白。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
肖柏的视线落在陈杨脸上,眉头微皱。他收起了笔记本,对众人道:“工作安排就是这样,先尝试两天看看成果。两天后开个交流会,再决定是否需要调整。”
他迈开脚步,率领店员们向室内区域返回,抬腕看了眼手表,边走边道:“上午八点半上班,现在大概是十一点半,开始午饭加午休时间,下午一点半开始上班,五点半下班。”
陈杨暂时不敢再走神,这才开始正眼打量起花店的布置。
他们所在的室外区域,是个露天的盆栽植物小卖场。一张张苗床摆得整整齐齐,又分为好几个不同的小区域,来放置不同品种的盆栽。
陈杨一眼扫过去,大概认出了月季、绣球、铁线莲、杜鹃等常见的花卉,还有些大大小小的植物,他暂时叫不出名字。
只是放眼望去,一院子的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室内区域和室外类似,也摆着整齐的苗床,上面分门别类地摆着小盆栽。室内室外两部分,大概是根据植物习性的不同来分的。
除了盆栽植物,桃梨鲜花店还经营鲜切花的零售和花束包装。室内有大概三分之一的部分被单独隔开,专用于鲜切花的经营,离开植株的鲜花被养护得很好,正开得盎然。
肖柏宣布上午的工作结束,几人一起上了二楼,为午餐做准备。
冰箱里面是节目组事先买好的食材和饮品,种类非常丰富,应有尽有,满满当当地塞完了整个冰箱。这一点上,倒是完全不像给嘉宾们发生活费那样抠搜。
肖柏站在冰箱前,挑了几样蔬菜和肉类出来。厨房是半开放式的,直接与餐厅相接。肖柏刚转身,几个嘉宾非常自觉,或站在流理台边,或在餐厅处向厨房张望。
凌曼芷道:“店长,洗菜切菜就让我们来吧。”
夏冬也说:“我烧个开水,给大家泡点花果茶喝。”
夏冰回房间取了藿香正气水,交给陈杨。陈杨十分感激地接下,刚跟夏冰道完谢,想去看看厨房的情况,还没转身,就被人拍了下肩膀。
陈杨回头,说要掌勺的肖柏正站在他身后。陈杨脑袋上冒出个问号,有点摸不准现在的状况。
肖柏向厨房的方向侧了下身子,陈杨顺势看过去,厨房里俨然一派热闹的景象。
夏冬面前摆着一套茶具,正从一个盒子里往茶壶中倒花果茶。身后的天然气灶上烧着水,他时不时还要回头看顾一眼。
凌曼芷和胡音婕并排站在水池边洗菜,说说笑笑地聊着天。夏冰也过去洗了手,把两人洗完的菜挪到流理台上,切菜切得非常熟练。
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陈杨一时想不到自己如果加入进去的话,还能帮忙做点什么。
肖柏也没给他加入进去的机会。“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热的话先去洗手间洗把脸,降降温。刚好我也要上个厕所,一起去?”
陈杨直觉这是个非常明显的暗示,比之前安排宿舍时候的暗示还明显。
洗手间分为里外两部分,中间加了一道门。里面的人上厕所的同时,外面的人还可以进行洗漱,互相不耽误。
但由于艺人们的素颜比较具有私密性,一般不轻易示人,所以洗手间的外间也没有加摄像头。
单独约去这样的地方,其目的八成不单纯。但这份邀请有理有据且礼貌又关切,陈杨没理由拒绝。况且也不能排除是他自己想多了的可能,陈杨点点头应下,跟肖柏一起上了三楼。
两人进了洗手间,肖柏没有再往里间走,他的目的果然不是上厕所。
陈杨顿时拉起了防备心。这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的,特意约他过来,说不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很有可能,肖柏接下来的行为,就是来挑战他的自制力的。
怎么办?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肖柏的视线在陈杨身上掠过,察觉到了他的僵硬和不自然。就如同过去几天两人单独相处时一样,陈杨对他,好像总下意识地处在一个类似于提防的状态。
搞得好像他会害他一样,这让肖柏感觉十分莫名。
并且,陈杨莫名的行为远不止这一项。这些日子以来,肖柏一直在刻意观察着他。
其一,陈杨对自己的过去,存在着某种抗拒。这一点,在肖柏说起他们两个共同的过去时尤为明显。
曾经肖柏以为陈杨对他的疏远,是因为失忆造成的缺乏安全感,所以他暂时选择保持距离来保护自己。但若是如此,那他更应该主动去了解自己忘记的过去,以弥补安全感的缺失。可是他不但没有,反而在抗拒。
其二,陈杨先后有三次表现出了记忆恢复的迹象,如果在他自己尚未察觉时指出,他的反应就会显得有点惊慌。起初肖柏还不能确定这一点,甚至在第二次陈杨说出霍赫喜好红色时,被他表演出的惊喜给糊弄了过去。但是第三次的时候,肖柏抓到了他的马脚。
那天午饭时,张阿姨给肖柏添汤,陈杨饭吃到一半,偶然抬头看见,非常自然地提醒张阿姨:“他不吃香菜,要把汤里的香菜撇掉。”
肖柏第三次问他:“你记得?”
陈杨第一时间的反应,全被肖柏一丝一毫地看进眼里。尽管他有后知后觉的掩饰,但第一反应已经作出,是惊慌的,肖柏看得很清楚。
其三,肖柏时常会觉得,陈杨对他是有感情的。陈杨在面对他时,偶尔流露出的神情,看他的眼神,会带着一种很深的眷恋。虽然这种时刻少得屈指可数,但往往都是发生在不设防的情况下。
比如清晨醒来,肖柏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陈杨以为他的起床困难是每天如此,实际上他也会有一睁开眼睛就能清醒的时候。他曾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对上陈杨痴恋地凝视着他的眼神。
这种不设防的情况更能体现一个人真实的内心,足以让肖柏怀疑,陈杨对他有感情,甚至是很深的感情。但陈杨一而再地声称自己对肖柏没感情,并以此要求两人保持距离。
这种种的矛盾累积起来,让肖柏大概有了一个猜测——陈杨这次车祸遗留下的问题,不止失忆这么简单。这个猜测有待验证,若一旦确定是真的,就远比单纯失忆更加棘手,陈杨自己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肖柏也很难确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但即便再难,如果这个问题真的存在,是必须要查清并解决的。不然他们这样拖下去,最后哪还落得了好?难不成真的像陈杨暗示的那样,离婚吗?
不可能,想都别想。
陈杨被肖柏盯着,猜不到对方在想什么。把他叫过来,又不说话,搞得他心里一阵突突,怪没底的。
他心里正突突着,肖柏突然动了。陈杨察觉到肖柏在向自己靠近的动作,下意识就要后退。但肖柏早有防备,快他一步,伸手揽住了他。
“别动。”肖柏低声道。
陈杨冷不丁被他抱住,浑身都不对劲了,脸上的热度也噌噌上升。陈杨才不听他的,这眼看就要亲密接触了,怎么能不跑?不跑万一被亲了什么的,他这个状态可能会忍不住回应的。那可真不行啊!
奈何肖柏抱他抱得紧,一时没能跑成。
不过跟他预料的不一样,肖柏并没有亲他,只是低下头,让两人的额头相贴,感受着他的体温:“还好,不发烧。”说完,他就放开了陈杨。
原来只是试体温。陈杨一时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究竟是庆幸,还是失望。
肖柏仔细观察着他,见他脸颊泛着红,眼神游移。神情除了紧张之后的放松之外,还带着隐隐的失落。
肖柏不禁开口问道:“你好像有点失望,你以为我要干什么?”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陈杨像被人踩住了尾巴,语气当场失控,非常急切地撇清道:“我有什么好失望的?我什么也没以为,你才是别多想!”
话都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以及话里话外可能会暴露的信息,一时后悔不迭。索性不再去看肖柏,扭头溜之大吉。
他已经表现不佳了,要是再留下去,鬼知道会不会露馅。
肖柏被独自留在洗手间,想着陈杨出门前红着脸颊,恼羞成怒的模样,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
陈杨对他有感情这件事,现在他更加肯定了一分。
隔壁,节目组的几位工作人员待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听着肖柏和陈杨的随身麦传过来的语音,陷入了一室的静寂。
他们好像听到了一些……容易令人遐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