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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001号档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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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黄文浩的时候,他整个人瘦瘦的,面上没什么精神,人也文文静静的。若不是后来他拿出证件给我看,我还真不信他是个警察。我问他,“你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他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局促,“知道。”过了片刻又补充道,“我来不是为钱!”一双眼定定的看着我,“就是…有些事情想和人说说…”
自从开了这个午夜咖啡馆,我就常听到这句话,而说这话的人往往都是些在这个社会上有一定身份的人,或者说都是把科学发展观深植观念内的接受过不同层次不同方向的高等教育的人,像是医生,学者,律师,还有…警察。
我让小林把店门给关了,又去给他煮上一杯咖啡,我有种预感,他接下来要说的故事一定很有趣。
1990年,十月初十,是黄文浩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那时,他刚出警校不久,被安排在深水埗附近的开发区做巡警。
“那晚并无异样,”他说,“当时我被安排和一个师兄一起巡街。正常情况下我们不应该分开的,但是那晚起了大风。师兄就提议说两个人分头行动,万一等会儿下雨了,这条街连个多雨的地方都没。其实这就是一片工地,用师兄的话说就是,这里出过的最大单的案子便是去年某投资商因投资失败在他自己投建的大厦顶楼跳楼自杀事件。当时的通州街公园还尚在修建中,到了后半夜,总是难免有些小混混带着几个小太妹跑到这种偏僻的施工地点寻求刺激,当晚我的主要任务就是赶走他们。”
“三十年前的香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尚不常见,大多数都是三四层楼高,煤炭过度导致多数墙面呈大块黑斑。楼顶也不如现在一般干净,到处都是自家私自安装的电视收讯电线,到了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线如某种怪物的触角在一篇漆黑中探出头来,猛一看,还怪吓人的。索性当时光污染还不如现在严重,到了夜晚,星光月光打成一篇,聚拢起来,将整个夜空打上一层薄光,即使街灯昏黄,也不见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就一个人在旧楼和施工现场周边漫无目的的晃,手里的对讲机时不时传来几句话,那是当晚我能收到的唯一声源。”
“我记得当时路过一条巷子,似乎有一个身影从余光中飘过,回过头才发现那条悠长而狭窄的小巷,巷宽不过一米,仅有一盏路灯,一闪一闪的。我先用手电筒照了照,除了几个垃圾箱外并未有其他发现。当时还忍不住自己骂自己,警察还怕鬼。刚说完,竟隐约听到有孩子的哭声。我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有人,仔细一听,那声音竟然是从巷子里传来。我忍不住吞了几口唾沫,一手拿着手电筒向着巷子深处照,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别在腰上的电棒,为了壮胆所以大喊,“有人吗?警察!”等了片刻,并未得到回应,后来我打算走,可那哭声又出现了。我定了定神,禀着身为警察的责任,决定还是要进去看看,刚踏出一步,突然有人抓住我的衣服。我一惊,回身却发现是为年过七旬的阿婆,手里还拿着一只小孩子穿的鞋,她说,“阿sir,这里不归你管,回去吧。”说这话时,并未与我对视,可我就是觉得好像有双眼睛在什么地方盯着我,盯的我周身发毛。我干咳两下,回问,“阿婆,这么晚了你还出街啊?”老人却不理我,只是步履蹒跚的向前走了几步,正堵在巷口,慢慢的蹲下,先是在地上铺上一层黄纸,然后将小鞋放在上边,再拿出一根擀面杖一样的棍子。待一切准备好后,阿婆才回过头说到,“阿sir,人官不管阴间事,回去吧。” 话音刚落,竟突然刮起一阵阴风,连对讲机也响起一阵沙沙声。只见那阿婆蹲在那里,用棍子一下一下的打那只童鞋。每打一下,那哭声便大一些。我被风吹的张不开眼睛,可那哭声却越发清晰,仿佛那人就在我脑袋里一样。后来我被那声音弄的头痛欲裂,昏迷前只记得有一个黑影从巷子里窜出来,扑到了阿婆身上。”
“后来,我在医院呆了一周的时间,期间阿may来过一次,就是我当时的女友,她说她要和我分手。这事也不算意外,她和安南之间的那点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没想到她会选在我住院的时候摊牌。其实,当时的我根本无心关心这些琐事,因为我发现,自那次意外后,我多了一项技能:见鬼。”
“什么是鬼?我之前从没关心过这种问题。虽然年年同家里老人一起拜山祭祖,但我都当它们是一种习俗而已。直到那天在医院醒来,我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趴在我的床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我,告诉我她叫林咏箐,在这里住好久了,还说她最喜欢吃的是水果软糖。后来,刘护士进来问我在同谁讲话,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见鬼。”
“起初,我以为这就是鬼,后来才知道,这些被困在记忆中某个特定地方的往生者,只是魂而已,那不是鬼。在医院的一周里,我对刘护士印象最深,并不是她有多靓,而是她的肩头总是扶着个小孩子。我有试探的问过她,家里有没有小孩子出过什么意外,她都只是说没有,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见她总是说自己脊椎痛,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能说,或许她应该找个大师帮她看看风水。”
“我在医院里看到很多魂,它们都只是重复的做一件事,那应该就是它们往生前最常做的事情。比如那个叫林咏箐的小女孩,我后来才知道,她当时并不是在与我对话,是我碰巧躺在那里而已。有时,我都怀疑,它们究竟能不能看到我。林咏箐每天下午三点半的时候都会出现在那张床的床边,说着同样的对白。一周后,我出院。虽然住院期间警署师兄弟们都象征性的来看了我,但是出院当天,只有阿声来接我,果然是警校的同期兄弟。他送我回家的路上一直支支吾吾的,其实我知道他想问我是不是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说实话,我并不清楚。关于那个阿婆死亡的事情,还是我后来看报纸才知道的。我问他有没有烟,他从车上的储物盒里拿出一包扔给我,我打开窗,点上一根,吸了几口后才问,“阿声,你信不信这世上有鬼?”
“我记得阿声当时并没直接回答,反而说我是不是住院住久了,脑袋坏了,我亦未再做解释。这种事情嘛,信则有不信则无。现在,我因为看到了所以不得不信,阿声他们看不到,不信也没错。后来,阿声一路上都在和我讲他前几天破获一起巨大军火走私案,我却全没听进去,因为阿声的车上,除了我俩以外,还有一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