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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蝉叫得正欢，却在这大早上被几声破了音的叫喊抢了风头。
“方钦流！方钦流！”
门外的拍门声震天动地，震得这九十年代的旧筒子楼都要颤一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来催债的。
在床上补觉的方钦流迷迷糊糊看了下表，离去做兼职还有一个小时时间，他抓着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昨天他在外面顶着太阳发了一天传单，辛苦下来一天也不过赚了一百来块，还是老板看他勤快多给了点儿。
方钦流倒不是嫌弃这工作，他发传单的地方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家刚开业不久的健身房，离家还近，省去了路上很多时间。
他这辈子也没什么鸿鹄大志，就是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健身房，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算是天大的“志气”了。
凑着休息时间方钦流还会经常和里面的员工聊天，试图多了解一些行业情况，方便积累经验。
因为白天工资不算多，晚上他为了多赚点儿就又去酒吧当服务员，凌晨一点才下班。
好不容易等门外消停了下来，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杨千你看看现在才几点，要是再为屁大点儿事耽误我睡觉，你就等着瞧吧。”方钦流接起电话，想也没想就撂了句狠话。
杨千和方钦流，说好听点儿俩人是竹马竹马，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那种；说难听点儿就是俩狼狈为奸的闯祸精，只要俩人在一块而就没安生过。方钦流自己也奇怪，明明从小在家长面前一乖孩子的他怎么和杨千在一起就皮得不行。
“我这次是真有大事儿！快看微博热搜！你火了！哎呀别磨磨唧唧了，看我微信给你发的图！”
杨千一向咋咋呼呼，说出来啥方钦流都不觉得奇怪，这次更是让方钦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和微博热搜扯上什么关系。
但杨千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不信不行。
杨千发给方钦流的两张图，一张是微博热搜的总榜，他专门画了个红圈圈起来了第十五个热搜词条——“传单小哥”；后面一张是一个博主发的微博截图：“博主家附近有个新开的健身房发传单，偶然看了一眼，本少女春心萌动了！怎么一个发传单的小哥这么帅！”
下面的配图虽然不算清楚，但方钦流还是看出来了这的确是自己。
图片中的他穿了件普通的白色T恤，刚好是昨天那件，正微笑着将手里的一张单子递给一个女孩子。侧光更显得他鼻子高挺，眉眼深邃，就连唇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乍一看堪称惊艳。
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他都要以为是故意摆拍了。
特意看了下下面的数据，方钦流又精神了些，这条微博的评论转发已经有八千多了，点赞破万，多半是偶然被营销号转了。
也就是说，现在最少有上万的人看到了他，这还不算懒得点赞的那些人，他的确火了，就在他平常不怎么看的微博上。
门外的杨千迟迟没等到回应，又“咣咣”砸起了门。
方钦流被这消息搅和得睡意全无，只得拖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刚开一个缝，杨千就急急忙忙溜了进来，邀功道：“怎么样？那照片我一看就知道是你，那身材，那脸蛋儿，兄弟，啥都不说了，就一个字——帅！”
方钦流没理杨千的花式吹捧，强装镇定，自顾自地去卫生间洗漱，边洗边道：“网上就这样，现在又是暑假，多得是闲人，什么东西火得都快，一会儿就下去了，别急。”
杨千撇了下嘴道：“那可不一定，我看你还得在上面涨一阵子。”
没想到这次倒真让杨千说中了。
到了中午，方钦流再看微博的时候，那个词条居然进了热搜前十，还又衍生了个新的词条——“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方钦流戴着帽子，在一家小面馆吸溜着面条，看着微博下面一水儿的夸奖，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梦。
从小到大他除了长得还算帅气，成绩不错，别的长处都没有，高中时还因为和杨千逃课去网吧看球赛直播受过学校一次处分；到了大学，因为忙着兼职赚钱，他更是连成绩都只是不挂科水平，课外活动也没时间参加，没课的时间都在外面。
总的来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可如今，自己反倒是被一份普通的兼职送上了热搜，不禁唏嘘不已。
他又往下划了划评论，发现随着时间推移，不和谐的声音渐渐冒了上来。
“长得太一般”、“不就是个发传单的嘛”、“博主吹过了”这种话也在下面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开始有自称是他同学的人说他本人的确好看，也有自称和他认识的人说他本人人品很差的。
“这是我同学，小学时候就长得好看了，学习还好，在班里是班长……”
从来没当过班长的方钦流：……
“这人是我闺蜜前男友啊，前段时间刚分手，本人渣得不行，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单身好多年的方钦流：……
“我看这位施主面色红润，印堂发亮，近日财运亨通啊，还有想找我算命的欢迎戳我的主页，大师免费看面相啊！”
划上去又看了眼那张糊了的侧脸照的方钦流：……
方钦流看着这些评论连吃饭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他觉得网上这些喜欢评价别人的人真是有意思，以前作为旁观者不知真假，现在主角换成了自己倒像在看一部被剧透完的电影，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在过去的二十一年里他从来没想着靠脸怎么样，只希望现实里认识的人知道得越少越好，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看着八辈子没打交道的初中同学、同窗两年多都没说过几句话的大学同学等等都开始给他的微信发消息问这个事儿，甚至还有人直接预约让他当婚礼司仪的，方钦流皱了皱眉，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下午，老板给了他比平时多了几倍的传单，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借着机会总是应该做些什么的。”
方钦流：“……”
尽管传单多了，但效率也确实更高了，老板一点都没浪费人力资源。
整条街上他就是发传单里最靓的仔，他在哪里，哪里的传单就会好发一些，于是方钦流周围一圈都是各种发传单的人。
他看了眼那个来来回回在他面前“路过”了好几次的妹子，尽量耐心道：“不然您办张卡？”
妹子的脸倏地一下变红了，拿着传单一溜烟跑向了她朋友那边，方钦流隐隐约约听到她兴奋的声音：“啊啊啊，他专门和我说话了！连声音都好好听！”
方钦流：“……”
方钦流心里粗算了一下他目前的成果，传单发出去了好几倍的量，照片不知道又被偷拍了多少，还有几张合照；目测在他旁边偷偷录视频的人有一二十个，还有人偷偷问“他是谁”然后被路人科普的；以及大妈前来咨询他婚嫁情况的。
前前后后共计收到了十几瓶水，今天周围所有发传单人的水都被他承包了。
后续还有妹子怕他中途饿了专门补送饼干的……
方钦流向来不喜欢面对镜头，知道被偷拍后面上虽然维持一副笑脸，心里却早已叫苦不迭，他开始后悔今天没有请假了。
大众的热情他消受不起，热搜害人不浅啊。
这些都是明明白白能看到的，可方钦流隐隐约约感觉暗处有人一直在观察他，试探性地扭过头去却没发现有什么人，不禁笑了一下自己最近的多疑。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宝马车上，车窗摇下了半截，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正时不时朝方钦流的位置观望。
车里那人边往这边看边接了个电话，还没等对方开口自己便先笑道：“我又挖到宝了。”
对面的声音听着低沉且悦耳，语气中又带着几丝无奈和笑意：“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什么时候你对我热情能比对工作高就好了。”
车里的男人眼神变得温柔了些，嘴角上扬道：“第一次听见有老板这么对员工说，樊总您有我这样的手下还不满意？”
对面的声音里又多了几分宠溺：“满意，特别满意。早点忙完早点回来，等你一起吃晚饭。”
男人闻言低声“嗯”了一句，目光又转移到了方钦流身上，给自己点了根烟。
从那个热搜词条兴起来的时候他就开始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了，观察下来发现他身上确实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气质。
一个发传单的小哥站了那么久身姿却没有走形，表情更没有透出什么不耐烦，如果不是合照时候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小半步，他都要以为对方是享受镜头的了。
这些看着没有什么，个中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这年轻人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他喜欢的劲儿，已经好久没看到了。
天生的演员。
袁飞在心里默默下了个结论，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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