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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豆浆 第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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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课这种事,芳年十七的顾迟倒不怕。
但他老爸怕。
介于儿子怕老子的自然规律,顾迟还是得假装怕一下。
顾迟故意把嗓子压低了好几度:“哇,这位小哥哥,你怎么这样坏?要挟?你想要干嘛?人家可是清白的,你这样的做法,可不是在毁我的名……我靠,你是在犯羊癫疯吗?”
钟从余坐在他隔壁,近距离聆听,被这一段和鸡皮疙瘩并肩而至的唱腔给吓得炸毛了,当场踹了他小腿肚子一脚。
台上的老师立马就转身骂道:“顾迟,我还活着的,你给我安分点!”
全班哄堂大笑。
“神经病。”顾迟心想。
整个学校都是神经病。
开头没开好,这一整天都不会怎么好过,下午的时候,又有那么两三件麻烦事缠上了身,是一群“老仇家”,不过顾某人早已经是一位百战沙场的老战士了,对于如何在圆润中带着怼人,在磊落中添加讨打,很是有一门独特方法。
磨皮擦痒的同时,也发现这个同桌全程安静,甚至可以叫做死鱼一般的没动静,只是一直带着耳机趴桌上。
顾迟感觉自己不太能理解学霸们的世界。
下午最后一节课,解放前夕,最为致命,所有人的疲惫值都到达了一个巅峰状态,蹭着课间这个空隙,顾迟收拾好基本上没有放书的书包,混着人群,就若无其事从后门走了。
等钟从余被上课铃声吵醒,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发现身旁只剩下一套空空荡荡的桌椅。
他突然觉得整个学校都变得暗淡无味起来,陌生的老师,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甚至没有一个人能搭得上两句话,让自己倾诉发泄一下现在的心理感受。
这些人在他的脑海里面就像是复制厂里面的产品,都被统一格式化输出,顶着一模一样的面孔,说着无差别言语,就连颜色都只有单色,然后被做成一张张类似于老式电影的胶卷剪辑,强行嵌入他的记忆之中,充当永远的背景布,没有任何的活跃机会。
枯燥,暗淡。
反正已经成功威胁了,趁老师不注意,钟从余低头把手机里面的那段录音给删了。
顾迟是按照约定去找小红帽的。
小红帽和他的交情跟王大串差不多,都是从小认识,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朋友,家里条件也就半斤的八两关系——都很垃圾。但这扯淡兄弟三人组多少还是有一些差别,例如年龄上,王大串高三,顾迟高二,而小红帽,只有初一。
没错,小红帽是个男的。
自打娘胎出来,就带有大量娘娘腔添加剂、附送轻微社交恐惧和结巴的真男孩,
学校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不在一个校区,据谣言不确切散播,原先是教育局让他们准备搬迁,结果修到一半,便发现兜里没钱了,真没钱还是假没钱倒是吵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为了扯一条遮羞布来表示工作态度,这些领导大手一挥,让学生先搬一半过去。
“牛郎”“织女”就这么残忍地异地而居了。
两地之间相隔了大约20来分钟的公交车路程,说不上有多远,他溜达着出了学校,顺路买了个煎饼果子塞书包内,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拿出来会不会冷了。
没放学之前的公交车站人很少,能来坐车的除去顾迟这种另类,就只剩下出门下象棋的退休老大爷们,所以很顺利,没等几分钟车就来了。
一路上都空空荡荡的。
刚下车的时候正好遇上初中放学,顾迟就找了个小角落旮旯靠着,看着满眼嘻哈打闹的初中生,内心深处一股强烈的不良欲望——他想把自己的耳朵拧下来,扔对面垃圾场去。
顾迟给初中校门口拍了一张照,发给王大串,顺便还啰嗦了一句话:我到了,这群初中生叽叽喳喳的好吵。
——得了吧,你的实质并不比他们高尚多少,没见我也嫌弃你?小子,你居然又逃课了啊?牛逼,被你家皇上发现了我可保不了。
——串哥,您老也不是上课玩手机吗?
——我在用百度查资料呢,你不懂,高科技学习。
顾迟:“……”
扯吧,尽管瞎扯,鬼才信你,谁还没干过这种偷梁换柱的事儿呢。
——诶,行吧,您老真的是顺道看一下消息。
放下手机,现在已经等了快半小时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从耳朵飞进大脑,有点像夏天晚上睡觉在枕头边转悠的苍蝇,顾迟干脆转身脸朝墙壁,将脑门抵上去,没事儿就撞两下,用痛觉来缓解发胀的神经。
而就在这时,一阵围众聚集的骚动突然传开,压制全场,再徒然下降,四周安静下来了。
“看见没有,就是那个男的,叫你家闺女离她远点,别瞧着长得清秀,背地里流氓着呢。”有人低声道,“听说上星期抓着他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就亲,被其他人打得妈都不认识哈哈哈,现在的学生啊,赶我们那时候差远了。”
“谁啊?”
那人伸手一指:“那边,身边跟着一群小姑娘的那个,个子不高。”
“看见了,哈哈哈又被打了,哎哟,这一下不轻啊。”
顾迟向来讨厌大妈们的碎碎念,但还是忍不住歪头看了一眼,而这一瞧,整个人就愣住了。
四五个瘦瘦高高的女生围成一团,圈住了中间那个抱着脑袋蹲下的男孩,她们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和年龄格外不符,论回头率和非主流,顾迟都感觉要甘拜下风。
几个女生伸出不知道留了几个月的九阴白骨爪,冲着里面指指点点,推来推去,破口大骂,越来越得意。
紧接着,其中一人从书包里面掏出了一根看起来像铁棍的东西,正中他的后脑勺,一棍而下,毫不缓和力气。
一声耳熟的吃痛声从那里面传出,即使格外轻微,也刺得顾迟耳朵生疼,仿佛是自己被打中。
那个男孩无疑就是小红帽了。
其他人也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你们干什么!”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迟已经吼着狂奔了过去。
对于初中的小女生来讲,顾迟的身高已经长到了一个需要仰头才能瞧见正脸的程度,和班上的男生压根不是一个档次。自古以来就有小学生仰慕初中生,初中生仰慕高中生的歪门定律,眼前这位凶神恶煞的大哥哥,一头好看的银发就像是雪山上的恶狼,如果是自己的,完全够格让自己在校门外四处炫耀,引来一片仰慕。
可如果作为敌人,就不那么好交代了。
几个女孩顿时吓傻了眼,大姐大的傻冒范儿立马消失殆尽,尖叫从喉咙里面跟个火箭筒似的喷射出来,毫无颜面,搞得像是有人要对她图谋不轨。
“啊啊啊!!!”
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有那么一两位热心肠的人本想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在看见女孩的打扮之后,要么选择闭嘴,要么翻白眼走人了。
怎么形容呢?
这种事儿和人吧,谁惹上谁就背锅,和狗皮膏料有得一拼,很恶心。
救人也只救急,哪怕救穷,也不救病。
特别是脑袋有病。
女孩叫着跑了三个,没人理会,剩下两个在原地吓得双腿发软,直接站着不动了。
顾迟冲过去就推了她们一巴掌,后者立马失去平衡,退了好几步,拉开距离——其实他已经准备好一脚踹过去了,因为真的很生气,但毕竟对面和自己的性别不太一样,这一脚临时打弯儿,换成了手。
“你们丫……你们为什么打他?”顾迟忍住骂脏话的冲动,将小红帽护在身后,在脑袋里面搜索了半天才挑出这么一句能勉强表达意思的话。
他很不喜欢解决小女孩,特别是这种发疯的,办起事儿来会碍手碍脚。
其中一个看起来有点名堂的一边尖叫一边吼道:“他说他喜欢我!他亲我!还想要抱我摸我!他夺走了我的初吻!他是流氓!我凭什么不能打流氓!他还是个娘娘腔!我不和变态谈恋爱!”
声音一句盖过一句,生怕别人听不到。
小红帽的后脑勺挨了分量十足一棍,没当场休克就已经很给面子了,从挨打到现在才缓过气来,就立马听到这一席话,瞬间就吓得不知所措,连眼睛都还没有来得及睁开:“不是……我没有……”
女孩捂着耳朵不停,继续在原地重复刚才的话。
顾迟被吵得又头疼狼:“闭嘴,一个个地……”
“我就要说,这小娘炮居然敢喜欢我!也不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居然有脸来喜欢我!”
“给老子闭嘴!”顾迟一声吼出,伸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衣领,提回自己跟前,恶狠狠地瞪着道:“小姑娘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做过这些?在这里比谁声音大吗?”
女孩一口咬在了他的虎口上,长长的指甲将他的手臂划出一条血痕,然后突然愣住了。
而剩下那个还是只会叫,叫着叫着就哭,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瘫着,毫无顾忌地到处打滚。
场面一片混乱。
初中的守门保安才终于发现不对劲,小跑着出来,大声呵道:“干什么呢!停手!”
稍后,围观的人群中有个眼瞎的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