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嵚然

3、海滩重遇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分愁……”思乐门台上难得脱去了庸华，带上些许洗尽铅华的沧桑之感，女孩不过双十年华，乌发披散，面上微抹淡妆，眼角向上微挑，白色纱裙外披着一件白色裘衣，一首改编的《生死恨》，清新却不失魅惑。
　　“梅，这思乐门的清水可是上海滩一绝。”蓝眼睛的美国人Dan笑盈盈地用他古怪的发音称赞道。
　　梅熵焓扯动嘴角，戏谑地问:“哦？难道这思乐门的清水是你们美国进口的？”
　　“唉，梅你应该多出来玩乐，此清水非彼清水，等你看到清水以后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Dan笑弯了眼角，接过边上侍者递过来的面具，肉嘟嘟的脸颊挡也挡不住。
　　“Dan，再不进去你可就要错过你的清水的表演了。”梅熵焓俊秀的脸上挂着半片黑色金边的龙纹面具，削尖的下颔微微抬起，勾起一边嘴角，淡淡的笑。
　　Dan领着梅熵焓熟门熟路地进入思乐门，清悠的女声萦绕人们耳畔 ,如水至清，洗涤世间的尘垢。梅熵焓瞳孔微颤，愣在原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五年，足以让一个人沉淀的更加有韵味。当年的她还很爱撒娇，会耍小脾气，脸上总是带着暖意，而如今却是冰冷冷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了几分媚态。
　　梅熵焓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望向了周围的人们，心中升起一份怅然，在沪，学会尔虞我诈，笑脸相迎，把戏服尘封起来，却从未后悔。每回想起焕儿躺在地上，身上的喜袍和血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血还是衣物，心中就是深深的痛。夜深人静的时候，耳边总是焕儿痛苦的呻吟，“阿姊，焕儿成婚了...焕儿长大了，阿姊以后就不用这么累了。”“阿姊...你怎么哭了？”焕儿走的时候满心都是那个夺他妻子的阿姊，在他年轻的心里，阿姊就是天，但他没有想到他的天，懦弱的逃跑了，害他一个人孤独的离开这个世界。
　　梅熵焓不由地握紧拳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不允许她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柔软，除了冷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除此以外，别无选择。偌大的上海，其实就是一个戏园，好的戏子能赢得满堂彩，差的戏子大概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自己作为梨园人，本就是戏中人，出不得戏又如何。
　　“各位，各位，今日是清水小姐最后一场演出，承蒙各位捧场。“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年轻侍者弯着腰，凑在在舞台侧边的话筒边说，一脸谄媚。
　　“梅，看到了吗？那个就是清水。美吗？”Dan低下头，在她耳边说。
　　梅熵焓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台上那个美若星辰的女子。眸中流光乍现，薄唇轻启，“我把影儿弄，却不及侬，夜夜窗前，把我的心肝儿煎熬得，痛......”低沉的声音飘得很远，整个思乐门都静了下来，只剩下两道歌声。一道清冽，一道深沉，一曲流觞，泪了多少人的心。
　　温浅漓站在台上，强烈的灯光打在脸上，让她看不真切，却意外听得更加清晰。这极佳的小生唱腔她一辈子都不会忘，焓......
　　她眯着眼睛，眼中蓄着泪。看着这样的温浅漓，梅熵焓突然收了声。
　　“将军，军统派人来了。”身形矮小的侍从，凑在梅熵焓的耳边细语。
　　梅熵焓拢紧外衣，匆忙离开......

作者有话说

　　我个人觉得第一次重见真的不必弄得太夸张，淡淡的一首歌或许才是她们对彼此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