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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前尘(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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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姚盼宁忙切开话题打圆场,问道:“澹之,现下外面情况如何?”毕竟被关在外面的云胤,也还是个孩子,姚盼宁偷偷朝外面使了个眼色,叫其待会儿再进来。
知妻子何意,云澹之驻足,沉默几瞬,又摇头。他满脸沉痛,望向窗外:“这天,要变了……”
接下来几天,云曜努力养伤,外面局势越来越严重,他心中担忧,直想让自己赶快好起来。
而云胤还真就一直呆了下去。云澹之一看见他心里犯硌,向来转身就走,而姚盼宁又是个连重话都不会说的软性子。如此,竟还相安无事。
直到这一天。
此时的云曜伤已养好了大半,运功练武尚还不行,但下地走动都已无碍。可今日,他却敏锐地感受到四周环境,不大寻常。
如此过了小半日,云曜再也忍不住了,他转头望向母亲和云胤:“娘,四哥,你有没有感觉到今日不大对劲?”
云胤放下手中书卷,抬头:“不对劲?”
云曜点头:“对,前些日子,因着局势,经常会传来个小斗争的声音。而今日,却是异常的寂静,就像那种风雨欲来之前的,短暂的安静……”
话音未落,屋外却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动静,有呐喊声、灵兽嘶鸣声、灵器撞击声,这声音,自山下传来,却像是在一瞬间,突然爆发了!
云胤骤然站起:“发生什么事了?!”说着正欲往外去,却有一人急匆匆进了屋。
云澹之一进来,差点儿和云胤撞了个对头。不过也顾不上这些了,他连忙叮嘱妻儿:“有紧急情况,这屋子我设下了阵法,你们呆在这里,外面危险,千万不要出去。”
“爹!”云曜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云澹之沉声道:“其他门派的人攻进来了。”
“什么?!”云胤大惊,“可是我族防备牢固,他们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攻进来?”
而云澹之没有回答。
云胤急忙趴到窗口,朝外面山下大致扫视了一圈,一一点名:“灵墟门,千隐阁,药王谷……灵墟门一向狼子野心,怕是早有预谋,千隐阁这个小门小派也胆敢攻我云族,真是不要命了,还有药王谷,一帮医修来凑什么热闹……”
他越看越怒,转身:“叔父,我也要去!”
云澹之:“事发突然,外面极为危险!”
云胤态度坚定:“都被外人欺到头上了,我身为云族弟子,岂有贪生怕死躲避不战之理?!”
闻言,云澹之这才认真深深看了云胤一眼,拍了一下他的肩:“好儿郎!”说罢翻手祭剑,转身出门。云胤紧随其后。
屋内只留云曜和姚盼宁二人。云曜自知自己目前的状况根本无法对敌,他很是焦急:“如果我能快点好起来,现在也可以一块儿去了!”
姚盼宁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没事的,他们都定会没事的,我族也定会没事的……”
云曜也希望如此。他听着外面战斗声连天,心提了老高,死死盯着门外,无比希望下一刻就是父亲带来胜利的消息。
仿佛过了几个春秋那么久,终于等到回来。
人一进门,云曜就忙问道:“爹,怎么样?”而看到云澹之满身血迹和严肃的面容,他的心狠狠一沉。
云澹之一身战斗状态的护体银甲灵器,疾步过来,对二人道:“现在情况不乐观,阿宁你带着曜儿先一步离去,我稍后去和你们汇合。从山后小径走,轻易不要用灵器,以防被发现拦截。你们快走。”
“澹之……”姚盼宁下意识抓住了丈夫的胳膊,面上是犹豫之色。
云澹之浑身僵住。过了一瞬,他回身,左手扶住姚盼宁颈后,闭眼在其额头印了一。他声音柔了下来:“阿宁吾妻,答应我你会护好曜儿,一步也不要离开他,好不好?”
姚盼宁满脸忧色,点头:“好。但是澹之,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来找我们。”
“我答应你。”
云澹之匆匆把二人送了出去,“顺着这路,遇到三尾凤树则往东,那个密道阿宁你是知道的,快去!”
嘈声打斗声逐渐逼进,姚盼宁最后看了一眼丈夫,毅然转头,带着云曜离去。
一路仓皇,须臾后,果然有一颗三尾凤树伫立路口,树龄少则数百年,开得烂漫。而到了此处,姚盼宁却停下了。
她驻足于此,在满天盛开的三尾凤花底下仰头默默看着,半晌不语。
云曜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抓住娘亲的手:“娘,爹会来找我们的,对吗。”
姚盼宁却是一僵,她没回答,只喃喃:“曜儿,这地方,娘来过无数次。”
云曜不解。
姚盼宁:“都是和你爹一起来的。这地方偏僻,我们幼时相识,他偷偷告诉我,他发现有棵树特别好看,想我肯定会喜欢,便带我来这里。”她轻抬素手,抚摸着树干,“这三尾凤树下,我来过无数次。”
“可娘这次觉得,我此路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云曜心惊:“娘。”
姚盼宁转头看向云曜,从储物手镯里缓缓取出一颗丹药,便要喂他:“曜儿,此密道经祭祀修习的山体而过,你去找大祭祀。他定有办法,会护你周全。”
云曜接连反应不过来,却懵然间被喂了丹药:“娘,这是什么?”
姚盼宁:“此物能封住你的血脉和修为。”她凌空画符,于山体上寻到密道传动阵法,便要将云曜往阵眼处推,“曜儿,此后一路凶险,你若被敌家认出血脉身份,便是死路一条。什么圣子,什么传承,这害了我们全族的东西,不要也罢!”
云曜身后就是阵眼,他连忙抓住她的手:“娘,你不和我一起去吗?刚才分明说,你和我一同等爹的。”
姚盼宁满眼悲戚,眸中光泽败落:“曜儿,娘不能陪你了。可娘没有办法,娘得去找你爹。”
她上前轻轻吻上云曜脸颊,串串泪水滑落,“曜儿,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云曜双眼睁大,惊道:“娘!你这是要做什么?!不要——”然而话音未落,背后吸力蓦地大增,他不可抗地向后跌去。
眼前光景扭曲,传送法阵明灭,他依稀看见阵外素衣女子擦干泪后,抬手将长发挽成了利索的发髻,翻手祭出长剑,转身离去。
她的衣角,携起了地上散落的片片三尾凤花。
姚盼宁自从嫁给云澹之便洗手作羹汤,一晃就是这么多年,久得都快让人忘记了,她以前也是一名毫不逊色于男子的剑修。
“娘!不!!!”云曜大叫,可对方早已听不到。阵法一经启动,便不可逆转。
周围景物飞速向后逝去,他知道,他这是在传送阵里,不消片刻,他便与娘亲相隔数十里也不止了。
而这时,突地一阵山崩地裂,阵法不稳地开始崩塌。突生变故,云曜忽地被中途甩出阵去,砸在一堆山石上,砸得他肋骨断了几根,登时闷出大口大口血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类阵法族人平时常用,理论上不会出现差池,尤其这个还是大祭祀地界的……大祭祀,云曜猛地朝后看去,只见阵法渐渐地,彻底消灭了。
云曜大惊。
此阵靠大祭祀灵力支撑维系,如今阵法消失,岂不是意味着……
大祭祀出事了!
云曜连忙忍痛爬起。此处不是祭祀峰顶,却也不远了。他想前去查探,却稍微走了几步到高地,只见祭祀峰打斗声漫山遍野,大片已被灵墟门服饰的人占领,早已不是往日光景。
厮杀声震天,这些门派竟然已经攻到云族如此中心位置。祭祀峰便是如此,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他捏紧双拳,祭出灵剑,便朝将要被拘于一隅的云族人之处而去。
一路打斗,谁知飞近一看,那处领族人战斗的竟是云胤!
云曜惊喜喊道:“四哥!”
对方手中长剑一顿,几个旋步和他靠背而立,对敌不停:“你来这里做什么?快离开!”
虽说云曜灵力和云胤差不了太多,总归没有四哥实战招式熟练。云曜努力跟上对方:“你们为什么都要让我走?我不是孩子了。四哥,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可你已经是少族长了。我为什么连上阵都不许?”
“不能和爹娘一块儿,那就和四哥战死在族中,又何尝不可……”
“闭嘴!”云胤怒喝。
云曜从未见过四哥和他这般发火,本就负伤,此刻心神一停,臂上被敌方划了一道血口子。
云胤皱眉:“此处危险,你快离开。死一个还不行,非要死一双吗?”
云曜还要辩说,却忽地脑中像是扑来了一阵大雾,疼痛骤然而至,他竟突然有些站立不稳。
云胤发觉他异样,脸色大变。他攒了灵力划出阵法,一剑朝地上拍出,气浪朝四方轰然而去,击倒大片。“护卫!”周围云族人也忙集中来护法,容得一丝喘息之机。
“阿曜,你怎么了!”
云曜脑中钻疼一阵盖过一阵,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走,他想抓,却抓不住。他隐约觉得是之前娘亲喂给他的丹药在起作用,但具体怎样,他也不知。
快速同四哥讲了,云胤抓住他手腕注入灵力探查,抬眸看他,神色十分复杂:“叔母所说的掩盖血脉不假,却同时,你的记忆也……”
云曜一惊:“也怎么?”
云胤不说话了。
四哥不说,可云曜也感受到了,他的记忆在渐渐流逝。
云胤深深看了眼他:“阿曜,莫要辜负叔父叔母的心意。你一定要,活下去。”
看得云曜心里再次升起惶恐:“四哥,四哥,不……”
可对方不容他辩驳,施了个诀,只见头顶几下盘旋,气浪扑来,是四哥的灵兽,金翅九足玄鸟。玄鸟和主人心思自然相通,没停顿时间,张爪带起了云曜。
这时,不远处传来更多厮杀声,云胤忙催促玄鸟:“快走!”说完,转身继续和人拼杀,将敌人引开。
云曜在空中随玄鸟越升越高,他被束缚住,又头痛欲裂,他想回去,却半分挣脱不了。
而没走多远,在他视野前方,远处的山上,他看到了他的父亲!
只是,云澹之却是满身伤口,战袍被鲜血浸透,浑身失力跌在地上。而他的前方,却有一人执剑对准了他的命脉。
云曜大惊。
在一旁跟着的方曜,脑中血液也轰地冲上了头顶。
不要!!!
四处杀声铺天盖地,对方注意不到这里,也听不到方曜的半点声音。那人手中用力,无半分犹豫地朝前刺去。
这时,只听一声惊呼,旁侧有人扑来。
而看到来人,方曜更是觉得头皮轰地一下炸开。
只见姚盼宁劈剑而来,想挡开对方招式,却根本来之不及,只好拿自己的身体护到前面。
入耳哧的利剑入体的声音。
可就在这时,却有一股力道猛地将方曜推出这场迷雾。他的记忆,竟在这里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