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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纪衡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未亮,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子照进来,在他肩头落下一道浅浅的影子。身上不知何时被披了一件黑色披风,哨兵的味道隐约从精致的绣案上传来,纪衡看四下无人,揪起一角深深地吸了一口,抬起头来时脸颊红红的,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降下热度。
      咪呜团成球睡在脚边,纪衡小心翼翼地避过它,拿着披风走出白鹰。
      悄无声息地下了一夜的雪,原本只是结霜的地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踩上去吱嘎吱嘎地响。盖文坐在雪地里,面前燃着一团篝火,火红的光将他赤||裸的上半身映得发亮。
      哨兵完美的肌肉线条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纪衡站在他身后看了好久,直到盖文回头对他伸出手,才笑着走上前,将披风盖在他身上。
      “耍酷也要有限度,”他一本正经地说,“冻感冒了我可救不了你。”

      盖文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
      “山上的人不是善类。现在天气不好,天一亮我们就走。”
      纪衡没有问他什么时候查到的消息,只是坐到他身边,轻声说好。

      盖文望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深邃如海,给纪衡一种他正直视着自己灵魂的错觉。
      “你喜欢森林吗?”盖文忽然问。
      纪衡愣了愣,就听盖文接着说,“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你说过,想要一栋森林小屋,跟自己的哨兵住在一起,远离尘嚣。”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纪衡有些脸红,“我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么肉麻的话……”
      “我记得。”盖文道,“你想要的,我都记得。”

      纪衡沉默下来,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盖文忽如其来的温柔。空气中飘散着盖文的信息素,他的哨兵现在十分不安。
      你在担心些什么?纪衡疑惑着,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游刃有余的家伙。
      盖文轻柔地按着他的后颈,将他拉过来与自己额头相抵,沉声道,“等找到桑德亚,我们就去找一颗没人打扰的森林星球,好不好?”
      “盖文,你怎么……”
      纪衡想抬起头来,却被盖文用力按着。盖文仿佛没听到他的问询,只自顾自地说,“我们建一栋房子,在森林里开一片地,春天播种,夏天乘凉,你喜欢游泳,我们去因斯普瑞群岛的海岸线,那儿有全帝国最漂亮的珊瑚和白礁石……”
      “盖文!到底怎么了?”纪衡捧着他的脸,他能感觉到盖文隐忍的颤抖,那双漆墨色眸子下蕴藏着的浓烈而惨淡的悲伤,心疼得他无以复加。

      盖文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问道,“当年二次觉醒前后发生的事,你都记得多少?”

      说实在的,纪衡对那时候的事印象并不深刻。他刚从全星系的部队集训中回来,还没来得及给好友林恩补上退役礼物,第三军区又开始给未分化的哨兵向导们进行信息素检测。忙里忙外好长一段时间,训练又不能落下,以至于在觉醒分化时产生的头晕耳鸣他都以为只是单纯的中暑虚脱,还灌了自己好几壶解暑的卡其果甜汤。
      “未出现异常排斥,融合率良好……”纪衡愣愣地念着储存卡上的字,“这说的是我?”
      “杰尔森这些年最宝贝的士兵就是你,他把你交给我,是希望我能保护你。”盖文揽着纪衡的腰,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低声说道。

      “中将……”
      纪衡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迷茫。杰尔森中将知道些什么,但直到他退役,中将都没有将这个秘密说出口。

      “我……是假的吗?”
      盖文揽着他的手骤然一紧,咬着牙说,“你不是!”
      “可……”
      “我说你不是就不是!”盖文扳过他的头,粗暴地吻上去,唇齿厮磨间低声道,“你是我的向导,绝不会是假的。”

      纪衡顺从地被他吻着,慢慢地竟笑了出来。盖文皱着眉退开,眉眼间看得出十分郁卒。
      纪衡摸摸他的脸,笑道,“我也不希望自己是假的。那我们就当这名单不存在,行吗?”
      “……”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纪衡老实地道,“但我想,再纠结既定的事实也没什么意义。当然,如果真的有人做实验必须要查下去,但就我个人……其实真的无所谓。”
      他靠在盖文身上,让人环住自己的身体,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我原本就没想过要成为什么高级向导,现在这样倒觉得比过去真实得多。你也知道啊,我本来资质就不高,能分化成高级才奇怪呢。”
      他用脑袋拱了拱盖文,盖文低着头,牢牢地抱着他,没有回话。
      纪衡笑笑,“别这样,来,给爷笑一个。”

      盖文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嘴角,纪衡又凑上去主动亲了亲他,他才渐渐松开紧皱的眉头。
      “被激发剂引起的觉醒,很痛苦。”盖文缓缓抚摸着他的头,像是安慰。
      “我不太记得了。”纪衡轻声说,“那时候痛苦的事情太多,挨着挨着也就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盖文的怀里很暖,明亮的篝火跳跃在眼底,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纪衡又开始想睡了,昏昏沉沉的眼皮开始打架,盖文便轻一下重一下地捏着他的手指,不让他睡过去。
      虽然刚才盖文关的快,但纪衡还是看到了名单下的一行小字。
      “时效四年,逾期不补将退化。”

      从自己觉醒到现在,也差不多四年了吧,纪衡晕晕乎乎地想,那自己随时都可能退化回低级向导。
      如果说现在总是犯困跟这有关的话……
      低级向导能疏导高级哨兵吗?

      他忽然有些不满足,在预想中,直到盖文找到他的白月光以后自己才会主动抽身,而不是现在这样迫不得已地退出。如果在自己成为低级向导以后,盖文需要被安抚怎么办?只能回到船上让船员里的向导来,或者桑德亚……
      高阶向导的疏导对哨兵而言就是迷魂汤,纪衡见过不少哨兵沉迷某位向导的精神疏导,进而爱上那个人的。盖文的世界里不缺高级向导,如果他想,随时可以……
      纪衡笑了笑。是啊,如果盖文想,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还有些不舍,仿佛一下子得知自己即将失去最重要的东西,贪恋或者哭闹都不管用,失去是避无可避的失去,便没了挣扎的力气。
      咪呜睡醒了发现身边没人,跌跌撞撞地跑出白鹰,奔进盖文怀里。纪衡挪了挪给它让了个地儿,温柔地抚摸它小小的身体。
      你也会消失吗?他在心中问咪呜。
      咪呜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蹬蹬爪子,算不上回答。

      风雪又起了,盖文炙热的胸膛仿佛一团火,将纪衡的意识燃烧殆尽,只剩一点还在奋力反抗着,不让自己沉沦下去。
      “我还要帮你找你哥哥……”他也不知在跟谁说,低声喃喃着,“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盖文低下头,用力亲吻着他后颈的腺体处,低沉的声音温柔而悲伤。
      “所以你不许把我丢下。”

      他们在雪地里坐了很久,久到篝火渐渐熄灭了,纪衡才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悄悄捏了捏盖文的手心。
      “有人在看我们。”
      如果这里是城镇星球,纪衡会对那人吼一句非礼勿视,但这地方明显不太适合偷窥,那人的气味如同打翻了的酒瓶子,随风飘得老远。
      盖文吻了吻他的发顶,“是山上的人。”

      纪衡眯起眼睛看看天色。倒是亮了一些,但浓雾伴随着风雪,高空的能见度仍旧低得可怕。
      “你觉得白鹰还能再承受一次卡丁车的速度吗?”他问盖文。
      盖文有点想笑,努力板着脸忍住,轻声道,“你可以试试皇家战舰的极限。弄坏了我们再买新的。”
      “这么贵的东西,卡塔亚可要肉疼了。”
      他在盖文怀里蹭了蹭,舒服地打了个哈欠,“又或者,我们可以去山顶……”
      盖文一怔。

      纪衡缓缓地说,“难保他们没有对空武器,如果白鹰中弹我们就真的没有退路了。倒不如去山顶拼一把,这颗星球的气候是天然屏障,他们的安保应该不会那么严。”
      “纪衡。”
      “你别觉得我只是想帮你。”纪衡仰头看他,淡淡笑着,“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盖文看了他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他站起来,一手抱着咪呜,另一手牵起纪衡,优雅得像在邀请他跳一支圆舞曲。纪衡抱着他,咪呜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全然不见了方才的困倦,瞳孔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缝。
      “别太勉强。”盖文吻了吻他的脸颊。

      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下,两个人的动作都分外小心,盖文穿上外衣,纪衡背过身,从随身的小腰包里拿出一枚金色硬币,挂在盖文脖子上。
      “隐形防护甲?”盖文低声问,“从哪儿弄来的,你的呢?”
      纪衡笑着指指自己领子上的猫形名章,“杰尔森中将寄给我的,或许他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用得上。”
      “敢改装我给你的名章,胆子不小。”
      “那你罚我?”纪衡一挑眉。

      盖文作势扑上去,两个人滚到雪地里,嬉笑不已。
      咪呜不知窜到哪里去了,纪衡被盖文压在身下,默默地数着:一、二、三……
      一声极小的动静,盖文一把将他的头压下去,一枚子弹打在两个人脚边不远的位置。
      盖文反手掏出黑牙,一枪了结了那人的性命。

      是个满脸横肉的哨兵,他的眼镜蛇精神体被咪呜咬住七寸,下半身已经化为精神碎片消失了。纪衡翻开他的领子,下面挂了枚青玉兰勋章。
      “果然……”他低声喃喃着。
      盖文三两下扒下他的衣服,丢给纪衡,
      刚接过来纪衡就差点手抖给掉到地上,憋着气问,“怎么药味这么重?”
      “药?”盖文一愣,看看他的反应,顿悟,“他也用了药?”
      “这上面别是个生产激发剂的工厂吧……”纪衡说。

      事实证明他乌鸦嘴的功力日益见长,还未到山顶他就已经必须捂着鼻子才能行进。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适应了,倒没有再发结合热。
      “这倒是好事,”纪衡小声说,“万一在那些人面前发||情,再被录下来发到皇室那边去……那得多丢人啊。”
      盖文捏着他的后颈示意他别胡说,纪衡仰头一乐,“倒是没有给你丢脸。”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会让我觉得丢脸。”盖文低声说,“你是我的爱人。”

      纪衡笑笑,扭过头去。
      “不要闹我啊。”他轻声说,“我会当真的。”
      “什么?”山顶的风声太大,盖文没有听清。
      “没什么,”纪衡伏下||身,压低了声音,“我们到了。”

      建在山顶的白色工厂完美地与背景融为一体,偶尔有几个穿着白裘人带着巡逻机甲走过,高大的人形机将树上的雪震得发颤。
      纪衡观察了半天,“他们没带帽子,头发都是黑色的,目标太明显了,你可以一枪一个小朋友。”
      盖文按下他蠢蠢欲动的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巨大的“石头”。
      纪衡眯起眼睛看了看,惊讶道,“那是……”
      “帝国的传奇机甲之一,门神刻耳柏洛斯,只要有一点变故它会自己启动,摧毁四周的一切。”盖文说,“以这些人的手段,恐怕这颗星球整个不保。”

      “如果这里有激发剂的配方……”纪衡不甘心地喃喃。
      盖文看着他,忽然问,“你对刻耳柏洛斯的内部结构了解多少?”

      青玉兰上沾满了敌人的血,那人死前似乎刚打过剂量不小的激发剂,衣服上全是信息素的味道。
      纪衡披着那件外套小心地绕过工厂外的摄像头,来到刻耳柏洛斯身后。
      “真是个大家伙。”
      蜷缩起来便有十五米长宽,如果全部伸展开怕是会把整个工厂给压塌。
      他翻了翻腰包,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保持着他退役前的样子。杰尔森一点都没动,完完全全地给他留着。纪衡抽出两只机械指套,上面小小的齿轮感受到人的体温自动旋转起来,旋出锥尖和透视灯,另一只放出投影,将刻耳柏洛斯的机械全息图像完整地投放出来。
      皇室真应该后悔当初举办了那次技术集训。
      纪衡撇撇嘴,套上指套,爬上了“巨石”的凹凸处。

      盖文行走在黑暗里。他潜入了一处落着锁的房间,里面连电都没有,他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纪衡想要什么,他不会不知道。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可能让纪衡进入这满是诱惑的厂房里。
      激发剂是毒||药,只要尝到一点甜头,就永远无法回头。
      有人在纪衡体内埋下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种子,一想到这他就恨不能毁了这里的一切,但他暂时还不能这么做。

      面前有一扇门,盖文闪到门后,外面脚步声逐渐靠近,巡逻的人走进来,盖文从背后放倒了他。
      “……”
      从他腰间拔下手电,照向巡逻人的肩部,却意外地没有看到青玉兰的勋章。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忽然亮了起来,一瞬间白光晃得盖文睁不开眼,他立即退到角落,用昏迷的巡逻人挡住自己。
      “好久不见,盖文。”
      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盖文慢慢放下巡逻人,站起来,冷冷地说,“奎因斯,是你?”

      帝国最年轻的将军哈特·奎因斯正坐在位于中心星球的宅邸二楼,心情甚好地品着茶。面前是一部通讯仪,投影不偏不倚正对着盖文。
      “想不到吧?”奎因斯微笑着对着盖文的影像举杯,“当初发誓要做你在中心星球的后背,现在却临阵倒戈?”
      “三个月前你失去联络,我就知道出了事。”盖文冷着脸道,“现在看来,你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别这样,好歹同盟一场,”奎因斯面不改色地道,“你的小可爱呢?听海勒说你有了向导,皇母殿下可气得够呛。”
      盖文冷哼一声,“她现在是‘殿下’,不是你口中的‘老巫婆’了?”
      “卧底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殿下她会体谅的。”
      “……”

      奎因斯一手撑着下巴,“盖文,不是我说,你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份呢?皇母殿下支持你继承王位,甚至不惜脏了自己的手把桑德亚和他的哨兵赶尽杀绝,要换做是别人……”
      盖文打断他,“你是想说‘换做是我’吧。”
      奎因斯并不否认,笑得愈加灿烂,但那笑容并未传到眼底。

      “殿下想要的是你。”他说,“如果你主动回来,我们还是好兄……”
      弟字还未说出口,下一秒针孔摄像头就被盖文一枪打坏。
      “枪法还是那么准啊。”奎因斯伸了个懒腰,将视角切换到室外,分外愉快地说,“那我们就来找找你的小可爱好了……”

      纪衡趴在白色的刻耳柏洛斯上,雪花落了他满头满身。药味阻隔了他对盖文信息素的捕捉,他现在一点都不知道盖文那边的情况,不由得有些担心。
      “别出事啊。”他小声地说。

      不远处似乎有人的叫喊,纪衡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停手。幸亏刻耳柏洛斯没什么反应,他等了一会儿,趁着它没动静又剪断一根神经电缆。
      身后惊起一片飞鸟,纪衡回头望了望,又似乎没什么特殊的动静。
      “盖文?”他试探性地唤道。
      咪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雪地里,贴着雪层将自己蹭成白色,静悄悄地溜进了草丛中。

      纪衡将注意力放回手头上,还剩最后一根电缆就能切除刻耳柏洛斯的神经网络,但他现在在红黄蓝三根线中举棋不定。
      盖文喜欢蓝色。
      不知为什么这个认知忽然在他的脑海里蹦出来,纪衡愣了愣,忽然无奈地一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便在生死关头自己的第一反应也都是盖文。
      还真是,中毒不浅啊。

      正愣着神,盖文从不远处跑了出来,一把拽过他,“走!”
      “怎么了?”纪衡手忙脚乱地从刻耳柏洛斯上跳下来,跟着他狂奔。
      “……”
      盖文两眼通红,空气中弥漫的信息素告知着这人现在异常暴躁,纪衡只得小心翼翼地触碰他意识云的外围,却发现那里被一团迷雾包裹着,根本探不进分毫。
      “盖文!”他小声提醒道。身后似乎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动静。

      盖文猛地回身,将黑牙塞进他手里。
      “你回白鹰,先起飞,我随后就到。”
      “等……!”
      话还没说完,盖文已经向他们来时的路上冲去。

      纪衡一咬牙,刚跑出去两步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差一根线没剪!
      盖文已经和人交上了手,远望刻耳柏洛斯,巨石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震动着,工厂的人不断退后,脸上写满了惊恐。
      这……
      纪衡顾不上那么多,在盖文的掩护下三两步冲上自己刚才站的地方,伸手下去一刀剪断了蓝色的那根线。

      震动骤然停止,盖文放倒了跟自己交手的哨兵,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纪衡长出一口气,“不太对劲,这东西有人在远程操控,它不可能……”

      嗖地一声长哨,纪衡只觉得肩上一痛,瞬时从巨石上跌落。
      “纪衡!!”
      雪地下的石头磕到了他的脑袋,纪衡只觉得眼前一花,随之而来的是全身上下爆||炸一般的痛,疼得他差点叫出声。

      盖文想要上前扶他,却被又一枪拦了回去。

      疼……钻心的疼,从肩头直至心脏,纪衡牙关都咬出了血,双手无意识地抓着伤口,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撕裂开来。
      盖文……

      极其凄厉的一声猫叫,伴随着敌人痛苦的哀嚎,盖文眼睁睁看着一只黑色的猫从雪地中以极快的速度窜出来,一口咬断了对方精神体的脖子。
      “……纪衡?”
      盖文难以置信地向纪衡看去,却发现纪衡倒在地上,左胸口插着一只针管,双眼的眼白已全然染上了血一般的红。

      咪呜速度极快,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放倒了五六名对手,浑身上下都是死者的精神碎片,黑色的毛都立了起来,对着他们发出低沉的吼叫。
      “杀了它……杀了它!”
      所有的枪管对准咪呜,咪呜后退两步,露出尖牙向他们示威。

      “咪呜,回来!”盖文冲它吼道。
      咪呜愣了一下,此时盖文已经抱上纪衡,黑鹰张开双翼从天而降,挡住敌人的视线。
      咪呜伺机而逃,敌人紧紧追上。

      纪衡被盖文抱在怀里,只觉得一股奇怪的热流从心口传遍全身。他想吐、想叫、想撕裂自己的身体释放些什么,却没有这样做的力气。
      拥着自己的怀抱很暖……暖到他想哭。

      盖文带着他杀出一条血路,回到白鹰时已是伤痕累累,却还在坚持。身后只剩下三两名追兵,但一架人形机不知怎么,似乎被人远程控制着,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盖文将纪衡放下。两个人都已是疲惫至极。
      纪衡张张嘴,他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盖文俯身,吻了吻他。

      “不疼。”盖文的声音很温柔,好像遥远的天籁,“乖乖等我。”
      他站起来,面对敌人,黑牙的刀刃已满是血污。

      纪衡想要阻止,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他只觉得盖文的背影好远,远到自己怎么都捕捉不住。
      天边一声鹰哨,巨大的鹰影略过头顶,他缓缓抬头,只看到灿烂的阳光如烈火焚烧着大地,一只漂亮的白鹰落在飞行机上,歪着脑袋看他。

      桑德亚……

      白鹰与黑鹰伸出利爪将人形机撕裂,机械零件飞散,两只鹰的倩影映在雪原之上,如同纷乱的画,决绝而美丽。

      这是纪衡失去意识以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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