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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临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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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蔓心里是有留下来的意向,剩下的就要看夏济的态度了,看看夏济是否对她的经历有所介怀,只是直到蜡烛燃尽室内漆黑,也不见夏济回来,余蔓没有再点蜡烛,就坐在黑暗中等。
最终余蔓还是没能等回夏济,她撑不住困意躺到卧室的那张床上睡了,没办法,她就看见这一张床,因为夏济还没回来,她没上门闩,将剑放在枕下,不过片刻便陷入昏睡。
夏济回来了,睡梦中的余蔓有确切的感知,应该在后半夜,脚步声绕过插屏停了一会儿又远去,朦胧中有听到门板开合的声响,应该是夏济进了那件关着门的小室。余蔓翻了个身,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半梦半醒的在心里胡乱地想,既然人回来了,应该就不是在躲她,明天一早再与他说话也不迟。
谁知一早起来,已不见夏济的身影,昨晚关着的室门半敞开,里面是间书房,墙角有张躺椅放在那儿,看着上面散乱的毯子,余蔓知道夏济就是在这张躺椅上睡了一夜,她走过去将毯子叠成方块搭在扶手上,心中奇怪,面盆脸巾都在卧室,夏济怎么洗漱的?从连州到杞县奔波两日,他不换衣服吗?
思至于此,余蔓抬起手臂低头往身上闻了闻,她一人一剑出连州,一身换洗衣服都没有,如今身上乡土味不小,余蔓皱眉摆手扇风,真是贵夫人当久了,一天不洗澡换衣都不舒服。幸好她准备跑路时贴身带了银钱,可以去街上买,不至于困窘。
屋檐下的水缸里还有半缸水,余蔓舀水洗脸的工夫,两个仆妇一人提食盒一人拎着包裹叫门,说是夏济嘱咐给她送早饭和日常用品,仆妇告诉她一日两餐都会有人送过来,洗衣在哪儿打水在哪儿,交代完日常仆妇便行礼退下了。
早饭放在桌上,余蔓先打开了夏济派人给她送来的包裹,里面两三套衣裳鞋袜还有贴身小衣,这下省去了她出门现买的周折,夏济想得真是周到,余蔓想着等晚上夏济散职好好向他道谢,她吃完早饭打扫了一遍屋子,一整天都无所事事地坐在客厅的榻上长吁短叹,只是等到半夜依旧没等到夏济出现。
一连多日夏济都是早出晚归,有的时候余蔓就躺在卧室里的床上睁着眼,倾听夏济轻手轻脚地进来合上门再进书房窸窸窣窣的在躺椅上睡下,但她一次都没有出声质问过,甚至在白天把夏济的衣物放进书房供他更换,既然人家不想面对她,那她也不强求,反正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早晚要打破局面,她有吃有穿有住静静等着就是,等到夏济主动见她或等到她耐心用尽。
夏济披星戴月有房不回有床不睡,将军府的其他人听说夏济得了尤渊的夫人,不少人好信儿各种路过偶遇忙得不亦乐乎,就是为了看一眼落魄美人,可惜落魄他们是看不到了,余蔓日日打水洗衣整理房间一切面色如常,她在尤家就经常亲手做这些事,特别是尤母在世的时候。
一日午后余蔓去打水,托着水罐的两只侧耳往回走,突然从道旁树后钻出来个半大小子。
“你长得真美。”十二三岁的少年藏在这条路的树后偷看余蔓已有几日,今天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搭讪。
余蔓一愣,脸上的笑意掩不住,她知道树后有人但不知道还是个嘴甜的孩子,这府里对她的新鲜劲儿还没过,明里暗里打量她的人络绎不绝,她虽可以若无其事,但终归还是这个小少年的眼神话语最让她自在,余蔓嗔怪地瞥了小少年一眼继续前行。
“真的。”小少年见余蔓对他不反感,便跟上余蔓的脚步认真地说道,并眉飞色舞的举例证明:“你比我爹后院的柳夫人还美。”
余蔓不由得侧过脸多打量这少年几眼,笑问:“你是荡寇将军的公子?”
“是,我叫单延,兄弟中排行第三。”单延报上姓名家门后底气足了不少,似模似样的对余蔓拱手行礼,道:“夫人,有礼了。”
余蔓的到来对整个荡寇将军府来说远不如余蔓本人那么平静,有戚珏的仙妃春猎图在前,谁不想见见这位得戚珏青眼,惹尤氏两兄弟拜倒裙下的仙妃真容,前院的门客将领尚能有惊鸿一瞥的机会,后院单黎的妻妾想见可就难了,前院后院泾渭分明,厨房水渠都是分开的,那些夫人们又是好奇又是警铃大作,奈何不好亲自去前院,便都撺掇单黎三子单延来瞧。
余蔓福身,想回单延一句“三公子,有礼了”,奈何话到嘴边竟百般滋味涌上心间,最后恍惚着低声叹道:“你也行三呀......”
单延见余蔓正经与他见礼,将他当作大人一般看待,顿时喜出望外,也没顾上听余蔓说了什么,整个人飘起来背着手与余蔓并列而行。
“夫人你知道吗,自打你进府,后院就人心惶惶,一个个抓耳挠腮想知道你长了几只眼几只耳。”单延当笑话说给余蔓听。
余蔓大抵也能想得到后院的女人们存得什么心思,除了好奇心,还有女人之间的胜负欲,或许还可以加上她处于单黎轻易可触及范围内的危机感,但余蔓觉得最后那一点纯属多余,单黎不是个在美色上有过多流连与沉迷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没见过真人便将她转手送给夏济。
“这回你看到了,可以回去和她们讲,我就两只眼睛两只耳一个鼻子一张嘴。”余蔓边走边笑,心中却暗想,别后院哪个拎不清的夫人杀到前院来,就像纪氏一样表面看望暗地敲打,她现在可没有长媳长嫂的大夫人威风可以逞,动起手来只怕夏济那边就不好办了。
走到前方岔路,余蔓停步与单延作别,示意他不要继续跟随,单延怏怏地目送余蔓离去,转头就去后院跟众夫人讲述小余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因和单延说话耽搁了时间,余蔓捧水罐的手臂已经有些酸痛,她不得不快走几步回到夏济的小院,篱院无门,小小的一片空地只作晾晒之用。
余蔓进院就看到一个湖绿衣衫的男子负手背对着她站在空地中央,遂加重脚步与呼吸,出言询问:“这位公子......”
那湖绿衣衫的男子缓缓转身,两个人都注视着对方,眉头微蹙,双双怔忡住了。
钟羡,她怎么就把他忘了,他们曾在杞县街头相逢不相识,后来钟羡又去过一次连州,余蔓也没想过钟羡会在哪里高就,印象中这人不是在武王州和余蓁是同僚吗?怎么三番两次出现在杞县?今日钟羡出现在将军府出现在她面前,余蔓几乎可以确定钟羡已投身与单黎麾下,那么,这可就尴尬了。
钟羡与余家闹翻后就出走武王州,到杞县效力于单黎座下,前日刚从子午道回来,就听同僚们茶余饭后都在说小余夫人,因他刚得余蔓死讯时常常痛饮悲泣在同僚面前失态,所以大家基本都知道他有个被换嫁到尤家的未婚妻,也知道了那个在长勺危难之时城楼射贼的夫人姓余。单黎去了趟连州,给夏济要了尤渊的仙妃夫人回来,而且也姓余,便小余夫人小余夫人地叫开了,钟羡听这小余夫人与余蔓同姓,便魔障了似的驱动自己来看一眼。
“尤渊,尤渊!”钟羡咬牙低吼,气得浑身发抖,“他这个畜生,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余蔓还活着,就站在他眼前活生生地有呼有吸,那么就明了了,是尤渊蒙骗了他,还借他的手蒙骗了所有人,然后偷梁换柱李代桃僵把余蔓从长子夫人在舆论中捏造成次子夫人,就是如此费尽心机尤渊不仅没好好对待余蔓,还把她当作玩物送人,余蔓这些年吃尽苦头还要受如此折辱。
“我要杀了他!”钟羡怒吼,拳头攥得紧紧的,就要夺路而出去找尤渊算账。
“啪嚓!”
瓦罐碎裂的尖锐声音唤醒了失去理智的钟羡,余蔓被钟羡的反映所震撼,想拦住他不要冲动,一时失手没捧住摔了水罐。钟羡回过神看到余蔓心有余悸的表情,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甩甩头试图平复自己,努力微笑着想去碰余蔓的肩膀,被余蔓后退着躲开了。
“这些年你受苦了。”钟羡已经放弃却失而复得,他垂头抬眼温情脉脉地注视着余蔓,似哭似笑。
成亲的前几日他还见过余蔓,可洞房花烛掀盖头时他的新娘却换成了一个陌生女子,他知道同日余家还有个远嫁的女儿,一定是搞错了,他当场就跑到余家要他们赶紧把人追回来,结果余家一个个波澜不惊地告诉他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余家如此态度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他指着余法余蓁一顿痛骂,回家便叫家丁“请”余妩连人带嫁妆回余府,自己悲愤地在新房砸了半天东西,最后一把火烧了新房,连着家中为成亲准备的各种大红装饰也一并扯下来扔进火场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