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附属妖族语高中[玄幻]》张宝仔

3、通关

　　“该死！”
　　敖潜压低嗓子骂了句娘。他意欲向东，黎禛便硬要向西，他们俩是尾巴打了死结的硕鼠，一头青面獠牙，一头听而不闻。

　　周遭伸手不见五指，大抵是数学不及格的后羿，日头射多了。敖潜气不过，摸瞎打出几条水龙。黑雾统统吸纳入肚，饱餐一顿。

　　“法阵依五行相生相克，水可生木。”黎禛单手掐诀，额间的火纹花钿隐隐浮光，“你这是缘木求鱼，枉费工夫——”

　　突然，一截荆棘从虚空当中，蛇行而出，伸缩如鞭，蛰向两人。
　　二话不说，黎禛借力裤绳，将敖潜整头龙提起，一同左下闪避。尖刺沾过了黎禛的鼻尖。
　　紧随其后，二三四五六条荆棘，结伴自四面八方而来。敖潜和黎禛都只长了两颗眼珠子，有一只手还惨遭强行绑定，通权达变，两人背部相依相靠，将大后方交予彼此。

　　“狐狸，小心！”
　　推开黎禛，敖潜拿水龙当作盾牌，抵住尖刺，但比不过美国队长，水龙逐渐消散，敖潜后翻三圈，才躲过一劫。

　　“你……”黎禛欲言又止，敖潜再怎么矫捷，左脸仍是划出半指血痕。敖潜细皮嫩肉，显得尤为惊怖。若是在龙宫，蚌婶婶和白鲟爷爷，得急成缠了海带的陀螺。

　　“狐狸啊，你专心点呀。”小金龙胸前能量石完全不会哔哔哔，俞战愈勇，嘻嘻哈哈道：“小爷我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第……”耳后吹来白发，敖潜扭头一瞥：

　　银发披散，黎禛额间火纹烈烈，像是鸣人体内的九尾妖兽，解除了封印，九条尾巴粗壮如鳞赫。

　　其中一条白尾巴，倏地圈圈卷住敖潜的腰腹部，将龙举了起来。手铐连着，尾巴束着，敖潜觉着自己好似黎禛驮的巨婴。北海的面子，和明媚的忧伤一样，无处安放。

　　“岂有此理！你当我敖远音是……”敖潜怔怔发愣，眼瞧着黎禛剩余的尾巴，在半空变成八柄飞剑。悬在其中，黎禛沉声道：“积雷山摩云洞九尾灵狐黎在淇，在此诚盼赐教。”

　　言毕，飞剑似凤，各唅一撮真火，所到之处，荆棘条尽数烧为灰烬，硬生生撕开大网。日光从缺口漏进来，卷着敖潜，黎禛通过缺口，朝下一跳，马步扎稳，确定是“脚踏实地”，才最终松开敖潜。

　　落地后，捆在两人腕间所谓的“同心协力铐”，见光即恢复荆条原貌，继而枯萎。

　　“完了？”敖潜嘀咕道。
　　狐狸尾巴从自己腰腹间缩回去时，敖潜眼尖手快，撸了一把。
　　他打小活在深海，终日与鱼虾为伍，两百岁了，唯一吸过的“毛”，便是北海后厨的绿毛龟。长着九条尾巴的黎禛，就好像街头巷尾，插了一扫帚头麦芽糖的贩夫，是为富不仁，是囤积尾巴！

　　敖潜忸怩着，不知道与黎禛说什么好。
　　猛然，“爷，我们在这！”不远处的树屋里，乌卒和余晶晶给人绑成蚕虫，倒挂起来了，“十七爷，救救我们！”敖潜见状，急色道：“乌卒，晶晶，别怕我这就来！”黎禛却伸手拦下他：“树屋有古怪。”

　　敖潜啧啧两声：“有什么好古怪的？是人是鬼是妖，揪出来溜两圈便一清二楚了。”
　　“我不同意。先回去寻先生。”黎禛漠然表态。

　　“我兄弟就在那儿，等着我救命呢。回去？一来一回，他们都长蛆了。”敖潜在原地踱步半晌，也不见黎禛有所动作，“你不去是吧。我去！”
　　“水龙在雾林里，等同于修为减半。你救不了人，再把小命搭上，当真划算。”黎禛对某龙的莽撞，颇为不奈。

　　“狐狸是冷血动物么？”明明龙才是啊。
　　敖潜暗自想，如果没有同心协力铐，是不是黎禛也要把他留在法阵里，任由荆棘将他刺成龙肉串？
　　他感觉自己这是遇见岳不群、赵志敬了，憨憨为伪君子所骗，又感觉自己在眼睁睁看着阿纳金成为黑暗原力，徐长卿坠入魔道，痛心疾首，“别说只是修为减半，就是修为全无，我都做不到见死不救。”

　　一溜烟跑出十丈远，敖潜眼睛乱瞟，佯咳几声，再转过身来瞧。
　　去你妈，别说黎禛了，狐狸毛都没落一条。

　　“成，算我敖潜识人有误。”
　　敖潜右手一拐，打算扇风消气，才想起折扇没带，这要是在北海辖地，他能气得连挂七天红色暴雨预警，再哈维飓风来回刮。可淹完刮完，又该下一个月头的梅雨了。

　　树屋建在枫树上，完全是林中小屋自带木马的汉化版本。余晶晶翻起花白鱼肚，乌卒缩在龟壳里，两人俱是不死不活的人质模样。

　　“十八公、孤直公、凌空子、拂云叟、赤身鬼……”敖潜一面叨叨着“荆棘岭六怪”的名号，一面左踏磐石，右踩树桩，像三维弹球游戏里的弹珠，发射上天，可无形之间，有什么鬼东西，一脚踹中敖潜的肚子，力道不重，但“叭嗒”一声，摔面团一般，面粉四飞，嘶嘶吃疼。

　　“明人不做暗事！敢问是哪位前辈，盘踞在此。”敖潜召出水龙，谋算远程打断绳索，刚举起右手，脊骨处又吃了一脚。

　　“嘶嘶，喂哎哎，你给我住手。”
　　那人无形无影，指哪儿便打哪儿，把小金龙当无头苍蝇耍，真是出家龙都要犯杀戒了。

　　敖潜盛怒，水龙盘绕全身，管你什么牛魔蛇神，近我金身者，全数淹作水鬼！
　　不曾想，那人竟然一跃，与敖潜的印堂平高，趁龙不在意，将手里裹的草药汁渣，抹在敖潜唇边。

　　“呸呸呸。”敖潜苦了一嘴，忙蹭到衣袖上，他是糖疙瘩，沾不得苦。
　　“哈哈哈哈哈。”那人终于现身，外凸的眼球比拳包大，秃头上粘着几撮绿藻般的毛，好像得了软骨症，挂在藤条上，晃悠着足以参演《行尸走肉》的双腿。

　　“咕噜！”敖潜大喊。是了是了，乔继夫说咕噜偷吃过透明果实，可以随时隐身。

　　“我不是咕噜，我是咕噜他儿子咕唠。”咕唠荡到敖潜眼前，做个鬼脸，又荡回去。

　　敖潜大大方方道：“听不懂洋文！”
　　反正，打就对了。
　　水龙凭空舞出三丈浪滚，百尺波涛，北海之音，直教飞鸿远响，鹏雕嗥叫，一律黯然失色。

　　“咕噜小妖，待你见识见识，北海海水是何等威风罢！”敖潜站在浪中央，傲气冲天。一切水域本就该对龙俯首称臣。可就在咕唠无处可逃时，敖潜心口一窒，灵力爆走，活像误喝堕`胎药的宠妃，死瞪着皇后，说：“那草药……”

　　“诶嘿”一声，咕唠隐身后，几个残影躲过水龙的进攻。敖潜头昏脑涨，咕唠伺机腾地一跳，飞在敖潜头顶上，亮出一把从《刺客信条》捡来的袖剑，是要给敖潜开瓢来着。敖潜后退躲避，但四肢无力，“退”变成了“跌”，直接跌在黎禛怀里。

　　咕唠：“又来一个了？”

　　黎禛一手搂着软脚龙，一手控着九柄飞剑，比牛头马面还要催命，和汉尼拔的阴恻恻，是师从同门。咕唠量量手头短剑，不妥不妥，赶忙抱头鼠窜。空出一条尾巴，黎禛再次卷起敖潜，悬在身后，身前的飞剑则沿着咕唠的逃跑路径，一路插出无数剑坑。

　　“尾巴？”敖潜唔唔两声，一回生二回熟，把头搭在黎禛肩上，见咕唠狼狈不堪，不禁吹哨叫好，整一个龙仗狐威。

　　前方无路，后有追兵，咕唠再次隐身，飞剑顿时失去点对点的导地目标。黎禛皱眉，双手合十，九柄飞剑一字铺开，燃起真火，是要开演火烧连环船的玄幻戏码。
　　“等等，你是想把这儿全毁了么？”敖潜扒拉着黎禛的肩头问。黎禛默认了。敖潜第二轮确定自己识人有误：“你瞧着书生样，孔孟也没少读，怎地这么暴戾啊。”

　　敖潜从钱囊里掏出一枚金元宝：“我今早打晶晶那儿赢回来的。见财化水咯。”对着元宝哈气，敖潜朝远处一扔，再在黎禛嘴边，竖起食指：“嘘。”

　　两厢无事，过了许久，元宝一滚两滚，颤颤巍巍地飘了起来。敖潜对黎禛眨眼示意，眨得像在抛媚眼。
　　黎禛口决一念，八剑一柄柄，怼在地上，绕着元宝扎出一个包围圈。咕唠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现出了真身。

　　“恭喜玩家敖潜，玩家黎禛，成功打通荆棘岭地图，用时三分之二柱香。”

　　几人一同返回莲花UFO营地。黎禛若非相貌出众，早就泯如春运老父亲了。
　　他左手抱着陶缸，陶缸里是变回原形的乌卒和余晶晶，右手牵着藤条，藤条一端捆着自暴自弃的咕唠，尾巴也没得闲，一直卷起敖潜，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仍然无法与黎禛拉家常，敖潜便自顾自呼噜尾巴。呼噜着呼噜着，尾巴尖挠了挠他的掌心。敖潜大吃一惊，又见黎禛本人的棺材脸，不起波澜，便试图打探：“你的尾巴，变成剑之后，自己就会飞呢。”

　　黎禛目不别视，答道：“九条尾巴，各有我的一魄魂。独立于我，也听命于我。”
　　敖潜一听，大喜过望，旋即要和尾巴打情骂俏，用心功传音，问道：“你叫什么名？”

　　尾巴尖在敖潜掌心写了个“七”字。敖潜手段老到：“哦，是第七条尾巴的意思么？我们好有缘，都行七字辈呢。”

　　黎禛的步伐陡然加快，敖潜颠得慌，随眼这么一瞥，恍惚间在樟木藓丛里，看见了偷锁贼——“女化黎禛”，但一晃眼，又不见踪迹。猜是夜有所梦，日有所见，敖潜不作他想，继续和尾巴尖你侬我侬。

　　尾巴尖又写道：“热。”热？
　　敖潜抬头去瞧黎禛，果然额间已有薄汗。他伸手去探黎禛的火纹花钿，立马哇哇叫：“烫烫烫。”自己给手掌吹凉风，敖潜问道：“你是发热么？不对啊，发热成这样，早傻了。”而后，撸起衣袖，边喊烫边印掉黎禛的清汗。

　　黎禛躲过一次，便没再躲了，估摸是太热了，热得说话都有了人气：“尾巴化剑有时间限制。超时了就会这般，难受一阵。超时过多，便会自燃而亡。”

　　敖潜一听，良心过意不去，他偷偷运功，拈水化冰，再把冰块贴黎禛脑门上，掌心捂着：“我们龙族体温常年偏低，还能调得更低呢。”说罢，另一手穿过腋下，揽住黎禛的胸口：“有凉快点么？”

　　“嗯。”黎禛低低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