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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   刚听完萧程悲惨荒唐的家事,小姑娘一身尖刺缩了回去,自觉彼此关系近了许多,萧程再不仅仅是一个她比较欣赏又暗暗较劲的同学,而更像朋友了,又不同张岚、万芳、秦韵她们,是能够分享秘密心事的朋友。
      于是,黛玉犹豫两秒,道出了她的烦恼,末尾却被一言不发的面色阴沉的萧程盯得头皮发麻,支支吾吾地问:“怎……怎么了?”
      萧程笑了笑,自嘲,也是自怜:“多想有你这样矫情的烦恼,真幸福!”
      黛玉一愣,再霎时,涨红了脸,嗖地站起来,就要走,却被拉住,走不得。
      “松手。”带着哭腔的声音,满腹委屈和羞愤,直默默骂——你个莽夫懂什么?莽夫!
      “难道我说错了吗?”萧程想把黛玉掰过来,又怕弄疼她,便一脚跨到她面前,在她没反应过来扭头之时,噼里啪啦一通数落道,“你既内疚,何不为林宏做些实事,陪他聊聊天,给他讲讲功课,莫非一味逃避反会减轻内疚?再了不起,下次你们同时遇险,你动作快点,也以身救他一回。至于你爹那里,有何意见索性开门见山,他宠你如宝,焉能不听?纵使不听,你便同他分辨分辨,你一惯伶牙俐齿,还怕甚?”
      话刚落,咚咚咚……上课钟声响起。
      黛玉使劲一甩,甩开了萧程的手,自提着裙子,跑了。
      萧程这边冷静后,很是懊悔。他明明可以好声好气地跟她讲的,没必要闹到如此地步。懊悔余,他又忍不住嫉妒到泛酸汁。
      是的,萧程嫉妒黛玉,深深地嫉妒。
      黛玉去参加入学考当天,则并非她和萧程的初次碰面。
      此前,萧程已在扬州住了半年久,由于不愿意听从舅舅安排,很是消极,之外却几乎日日去城外道观参拜,为萧父祈福,求保佑萧父来生投个好胎,不要再遇萧母似的女子,也能一展今世未得机会实现的抱负。
      某日,林海、贾敏携黛玉至道观烧香还愿,恰好萧程亦在观内。
      得偷见黛玉一家相处情景,其乐融融,羡煞旁人,萧程心下无比的寂寥,眼睛一湿,泪水冲开了阀门,止不住地往下流,至今他都记得清楚。
      “娘亲,你认识爹说的叫云松的道长吗?他真会法术吗?”黛玉身穿厚厚的嫩红棉袄,头戴毛茸茸的帽子,露一对黑漆漆发亮的眼珠,被林海紧抱在怀里。
      贾敏摇头,笑容温柔,仿佛春风拂面:“不曾得见。”
      “那爹爹是不是在吹牛?”
      林海拉下脸顿然:“知道吹牛的意思吗?哪儿听来的?不许讲这等粗俗字眼!”
      黛玉压根不怕她爹,还悄悄朝贾敏做了个鬼脸,异常娇俏。
      贾敏笑了笑,轻轻拍了下黛玉的手臂,慢声细语道:“老爷别急。必是四郎漏了嘴。四郎他们堂新进了位唤作夏铭的商户家的公子,据闻颇善逗趣,极有些巧言妙语。且吹牛尚算不得粗俗字眼,老爷过往矫正了。”
      林海释怀:“是我愚了。”
      贾敏美目波样流转,道:“老爷可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若称愚,这世间九成便都是愚人了。老爷分明关心则乱。”
      林海听罢,高兴,哈哈大笑,笑至一半,发现黛玉竟已睡着了,忙住了嘴,帮她拢了拢外罩的鹅毛披风。
      “玉儿是累了。却难怪她,一大早起来,方才马车上也没眯一会。”贾敏摸了摸黛玉的额头,暖暖的,并无凉意,就随她了。
      林海顿了顿,郑重道:“如果不是云松道长,焉有林家枝繁叶茂?我既发下恒誓,言每年今天至道观还愿,当严格遵守。”
      贾敏颔首:“老爷重诺。来日有幸得面道长尊颜,妾定要道谢。玉儿也该磕头。”
      “只怕他未必生受起。”
      “老爷此话何解?”贾敏讶异相问,实是林海对云松太推崇备至。
      “我是说玉儿这般招人疼,谁又能舍得让她下跪?”
      贾敏笑弯了眉,打趣道:“大凡做爹娘,一概觉得自己儿女最好。”神色却明显赞同。
      哭过一场后,萧程倒想通了一样,渐渐恢复过来,决定留在扬州好好读书。
      ……待回到课堂,课都上了一半了。
      江老师虽爱学生才华非凡,但素不喜学生性子张扬锋利,现萧程姗姗来迟,也没个正经解释,他不禁发了雷霆之怒,打算杀一儆百,狠狠惩罚萧程一通。
      取了厚厚宽宽的戒尺,重重地打手板。
      五下下去,萧程的手当即红肿起来。
      而江老师约莫是打红了眼,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黛玉不忍,很及时地高喊道:“老师!”
      江老师方清醒了,慌慌张张搁了戒尺,又经程萧提醒,开始重新讲课,只期间出了好几次错误。
      不过大家似乎被吓到了,也没注意到就是了。连一向勤奋好学的耿斌也木木的,有口皆碑的程萧亦心不在焉。
      至于黛玉,不住回想萧程的话,一面默默骂他莽夫或者笨蛋,一面反思自己。
      萧程则在旁边一脸深沉状。
      散学归家,原准备跟黛玉谈谈的贾敏,意外发现女儿的情绪转好了,就没管了,当她是因为骑马课开阔了。有时候太多大道理,会适得其反。
      关于昨儿的车祸,已经有了结果。
      驾车的老汉是孔家的仆从。孔家家主孔译乃江南一带有名的大善人,风评再好不过,绝不可能故意行恶事。老汉身份也简单,孤寡,在孔家侍奉了近四十年,本份、老实。
      另外,下午孔家大少爷孔贺又亲自登门道歉,言辞诚恳,赔了银子不说,还赠了许多珍贵药材,挑不出任何错。
      张护卫也回道,那马没有问题。
      所以贾敏只能将事故视作意外,再里里外外加派人手,务必确保孩子们的安全。
      但总有股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令贾敏心烦意乱又心惊肉跳,期望林海可以尽快回来。
      却说黛玉,先向贾敏告假,言她要监督林宏静养,最近就不去大厅吃饭了,改和林宏一道用餐。
      贾敏乐见儿女关系融洽,岂有不应?
      黛玉领了旨,让雪晴去通知林宏一声,自风风火火在厨房指挥丫鬟厨娘们捣鼓汤汤水水,预备给林宏补身体。
      林宏收到信儿,那叫一个喜不自胜,他正无聊呢,有香喷喷娇滴滴的可爱至极的妹妹相陪,就不无聊了。
      到晚饭前半个时辰,黛玉过来了。她身后俩丫鬟,一人提着一食盒。
      “好玉儿,你给我带吃的了?”林宏大喜,作势爬起,幸被黛玉按住。
      “魏先生吩咐过,起码要卧床三天。你如果动出个好歹,我怎生好过?”
      林宏立刻乖乖躺下。
      “来,我喂你喝。”黛玉坐到床边,接过丫鬟递的分过的小碗汤,舀了一勺送到林宏嘴边。
      “不用,我自己来。”汤闻着香,林宏还真馋了。
      黛玉把碗往远处一拿,坚持道:“我喂你。”
      “好吧。我今儿就享受一回妹妹的伺候。”林宏笑嘻嘻地喝了汤,自觉美得很。
      可更美的还在后头呢!此后十天,黛玉天天送汤,还顿顿亲自喂。
      再好喝的汤,哪怕变了花样,天天喝,也腻味了,况林宏无肉不欢的家伙。
      三碗汤下肚,饱了一半,晚饭也尽量素,有黛玉看着,林宏想偷食都不行。
      这也罢了,好歹有妹妹陪伴。
      然晚饭结束,又得上课,上课就上课吧。课讲完了,妹妹居然就要走,说不能影响他休息。
      “不影响,不影响!”
      “怎么不影响?万一不小心压到你,再不小心撞到你呢?”说着,眼泪汪汪。
      林宏无法,不应也得应。
      最叫人窝火的,还远不止这。
      晚饭不见黛玉他们,林宁问过贾敏,拖了林宇,也跑来跟林宏共同进餐,美其名曰,跟妹妹一起监督弟弟。
      林宏还当终于有能帮他分担补汤的。
      偏林宁、林宇喝过一次,再也不喝了,每顿晚饭也不像黛玉吃的清淡,总少不了鱼啊肉啊,勾得林宏涎水横流,又吃不到嘴,真真气煞他也。
      不过,兄妹四人倒是越发亲厚了。
      尤其林宁,如昔爱跟黛玉、林宏口舌相争,言辞间却不再阴阳怪气,乐趣许多,明媚许多。只他在外行事格外谨慎这点,大抵是改不了了,这也是他的好处。
      当然,此些乃后话,暂不细表。
      第二日,黛玉特意起了大早,陪林宏吃过早餐,又探望了过尚进,便急匆匆赶往学院,都没等林宁、林宇。
      到休息室,果只萧程一个。
      彼此沉默片刻,忽同时开口。
      “谢谢。”
      “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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