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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一卷.甫年少 千骑拥高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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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日,宛宗在大朝会上提起和亲事宜,向众臣征询人选。
百官众说纷纭,你来我往终究没有议论出什么结果,大体上就一个共识:决不能教金枝玉叶下降突厥蛮子。
宛宗颔首,却又淡淡道:“若取宫人和亲,恐令突厥疑我大唐修好之诚心。”
“请择宗室之女晋为公主下降突厥!”有丹陛下离得较远、品阶较低的臣子呼道。
几位重臣纷纷点头称道。于是百官附议。
宛宗点点头,道:“此事可从长计议。”
大朝会散下,还是没有决定下是哪位不幸的宗姬去草原和亲。
二月十四,皇后诞辰,皇室大办。宫里开恩召在京的皇族同姓之女不分爵位高低统统入宫庆贺,实为暗中挑选和亲人选。那些宗室哪个不明白?然而黄纸昭昭,不得不从。有些精明的在突厥求亲不久就定好婚约,倒能坦坦荡荡地入宫逛上一回,要知有些爵位低的,按理说一辈子也无缘靠近那高牙深墙。当然其中也不乏存心卖女儿来邀宠固恩的无德父母高兴还来不及。
是日碧空如洗,太阳半掩在白而厚的云层中,正午天空亦是一片鱼肚白。
宫城外,蒙着面纱的韶华贵女们从马车中被牵引下来,在宽阔的朱红宫门前排成一列鱼贯而入。宦官手持鳞册唱名,便是依贵贱顺序分个先后,轮到的各家出示证明身份的令牌然后进宫门。各家小厮婢女不能进后宫,贵女们踏入后宫高高的门槛后就只能由宫中派遣的宫人引路去皇后殿下的凤仪宫。
“菏泽伯府四小姐李簪缨!”宫门的宦官拖着尖细的嗓音,拿腔作势呼道,因干站久了,语调未免几分不耐烦。
被点到的少女上前一步,她身后的人已不多了。这个名叫李簪缨的少女让家丁呈上令牌,那宦官扫了一眼,点了一下头,这蒙着几层丝纱而看不清眉眼的、从玲珑的身形看出幼小又从气度看出成熟的宫装少女缓缓抬步,重重地踏下——却也没声儿,入了宫门,像是去赴什么阎罗地狱般。
宫门内一个二十出头、气质沉稳如历经沧桑的高个儿宫女向李簪缨福了福身:“小姐,请随奴婢来。”
李簪缨向她回半礼:“麻烦贵人”
“不敢,小姐唤我秋娘就好。”
两人做足了礼节,便一前一后向着凤仪宫去。那宫人秋娘总是有意落后半步,李簪缨稍前于她,眼睛却得时时刻刻瞅着秋娘前行的方向,还不能做得太明显,真是累人。
这便是皇家的规矩,容不得半分差池。
后来被封为常和公主和亲突厥的就是李簪缨。皇后那场宴无好宴的寿宴吃得不明不白,面上倒也热闹非凡。皇后殿下高高在上、正襟危坐在干岸上,说了几句体己话,看上去还和蔼慈祥,只是那重重帷幕后的模糊人影教人看了终究亲近不起来。
大抵皇后挑选和亲的宗姬看的不过是礼仪品德,而不挑剔外貌,李簪缨许是显得稳重有礼,家中姊妹不少,纵是才貌平平,也竟入了皇后的法眼。宴上皇后笑言“自家姐妹叙叙感情,尽个欢宜”,席上热闹时不声不响召见了几个女子,其中便有稀里糊涂、战战兢兢跟着皇后身边大宫女上了玉阶的李簪缨,说了几句话也没有什么所以然,李簪缨见也有别的宗姬被召上去说话,皇后殿下与自己几句浅谈没有任何表态便心存侥幸想着不至于挑中自己,不想入夜后寿宴散了,独独自己被留了下来,当即心就凉了。
李簪缨被召至凤座前,高坐明堂、和蔼又不失威严的皇后笑着赐坐,与她寒暄,道:“你这名字起的好。”
李簪缨恭敬答道:“娘娘过奖。臣女出生那年即是家父袭菏泽伯爵之年,所以家父为臣女起了这名儿,惟愿世代铭感皇恩,传承家风罢了。”
“乃父是忠义之臣,回头本宫替乃父向皇上请赏。”皇后温和道。
李簪缨立即下跪口呼“千岁”。
皇后待李簪缨起身后和善地问:“簪缨,不知你可有忠君爱国之心?”
李簪缨心中如坠冰窖,坐在台下只觉手脚发麻,答道:“为大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皇后音容更加慈祥:“那你可愿为大唐与突厥结世好之永业尽一臂之力,以公主之尊下降突厥?”
“臣女谨从皇帝陛下、皇后殿下旨意。”李簪缨木木地答道。
“好孩子,”皇后愉悦地轻舒一口气,看着李簪缨那不能说是如花似玉的面庞越看越顺眼,用抚慰的口吻道,“本宫即日就向陛下上辞为你请封公主之爵。”
皇后又想到什么,补道:“乃父亦可进侯爵。”
“天恩浩荡,臣等定不负天家厚望。”李簪缨替父亲谢恩,下跪时只觉双膝僵硬。
当日皇后寿宴结束得甚早,早在宫门下钥前各府贵女就尽数送出宫,唯有菏泽伯府的四小姐李簪缨留宿凤仪宫过夜不出。皇后留下李簪缨时宗姬们就在咬耳朵,都道是菏泽伯府家的女儿要去突厥和亲了一一回自家后各家宗亲都得闻了此事,到了第二天,菏泽伯府四小姐被宫里看中,皇后殿下有意令此女和亲突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这野闻李元自然也有所耳闻,他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幸亏太子动用人手在朝堂上替青瓷张目,青瓷才躲过这一劫。他为青瓷不必离开而高兴,至于替青瓷去和亲的倒霉宗姬是哪个,他并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