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雪》梵木

2、破门而入

　　舒老爷子并不老，掰着指头数一数，不过四十二岁的年纪。如果按男人四十一枝花来算的话，那他完全称得上一枝盛开得正好的花，可惜啊，因为长年为生意上的勾心斗角和家庭的琐碎事物所累，他额头上的皱纹确实有了，眼角也从年轻时的平滑变成了鱼尾纹的天下，他并不经常笑，但是和女儿呆在一起的时候却常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只有女儿可以让他如此开心了。
　　每次他冲着舒白笑的时候，舒白都感觉爸爸的灵魂里住着一个小男孩，敏感，羞涩又顽皮，还带着几分狡 。当她把这种感觉给舒老爷子说过之后，舒老爷子心里是咯噔一下，却板着脸来教训起她来。只有舒老爷子自己明白，舒白真的看见了自己的灵魂。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心里无人可说的苦闷，一家之主的身份，都是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在层层面具之下，舒老爷子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捂得喘不过气来了，只有舒白，只有她的女儿明白他---尽管舒白从来都没有说过，但是他还是明白，舒白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可是，他懂舒白吗？
　　要是搁在前两年，舒老爷子肯定会说当然懂，经过这几天这么一场，舒老爷子扪心自问，却是不敢肯定了。
　　他踌躇再三，从头上都抓下了好几根头发，谁也没有想到在生意上精明的舒三爷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件事烦恼成这样，放在一般人家，女儿么，早晚是要嫁出去的人，爱咋咋地，给饭吃就可以了，还敢绝食？两巴掌呼过去，不就老实了！
　　可是舒白不一样，他知道。
　　舒老爷子踱步到女儿门前，想敲门却又迟迟下不了手，末了，狠狠心，他轻轻地敲响了舒白的门：“阿白，出来吃点东西吧，我是爸爸啊\'”。他把耳朵贴了在门上。
　　舒白只是浅眠，刚才爸爸敲门前她就醒来了，听见爸爸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想到：是爸爸，我不能让爸爸生气。于是，她决定回应爸爸。
　　“爸爸，我没事，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而已，不要担心我”。
　　舒老爷子听见女儿的回答，松了一口气，他用更轻柔点语气说：“阿白，思考是好的，可是你得吃饭啊，吃完饭再思考好不好？”
　　舒白在被窝里瓮声瓮气地回答：“不好，我不想吃饭”。
　　舒白是真的不想吃饭，这几天，她的胃仿佛从她的身体里分离出去了，她没有一丝饥饿的感觉，她一直在思考，体力不支就睡过去了，醒来再接着思考，她觉得这简直有意义极了。遗憾的是，思考的问题答案却没有出来。
　　舒老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因为这个，他本来好多可以做成的生意都失败了。听着女儿再也没有一丝动静的屋子，他瞬间觉得很累，是一种灵魂上的疲惫感，他想，自己的心恐怕都长出皱纹来了，太累了。
　　他叹息似的：“阿白，爸爸老了！”
　　他疲惫地靠在了女儿的门前。
　　半晌，他站得笔直，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右腿上，梨花木的门没禁得住这一踹，哀鸣着四分五裂。
　　老妈子觉得：夫人会狮吼功，老爷会旋风腿，自己这做下人的，可真是够倒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