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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美丽的错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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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
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
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这首《错误》是郑愁予广为流传脍炙人口的一首诗,至于诗中为何说‘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是因为……”台上教授仍然滔滔不绝地说着,台下同学依旧津津有味地听着。甄美丽呆呆地盯着投影仪上那首《错误》,思绪早已随着那五个字一起飞了:我和他的相遇算是一场错误吗?还是一场美丽的错误?
圩村的夏天总是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等到大人们一大早扛着锄头、带上镰刀、下田去,孩子们便聚到一起,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他们掏鸟蛋、捉蛐蛐、钓鱼虾……玩得不亦乐乎。甄美丽的姑姑便住在这儿。
这年,八岁的甄美丽被父母送到姑姑家,她要在这儿渡过整个暑假。美丽的姑姑有个淘气爱玩的儿子,大美丽一岁,是村里的“孩子王”,美丽很崇拜他,总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表哥、表哥”的叫着。村里的孩子知道他们的老大有个小跟班叫做美丽,美丽也有了她的第一个外号“小尾巴”。不过,美丽的表哥总叫她“小馋猫”,因为她很爱吃,美丽有时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到一股酸酸的味道,是因为她总是吃不胖吗?美丽心想。
一天,美丽的表哥抱回来一只名为“徐锦冽”的乌龟,美丽很喜欢它,便接下了抚养它的任务。这只龟只活了3天,美丽很伤心,于是在河边给它立了“墓碑”。
次日,美丽被他表哥抓到河边,一头雾水。美丽发现河边已聚集一大群孩子 ,一看到她,纷纷围上来,其中一人竟将美丽放倒并为美丽盖上白布,随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向她鞠躬,美丽被这阵势吓傻了。这时,一个面目清秀、脑后扎着一个小辫子的男孩儿对她痞痞一笑:“就是你咒我死?”美丽更懵了,旁边有孩子附合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给我们老大立牌位。”美丽急急否认:“我没有。”“噢?这块‘徐锦冽之墓’不是你刻的?”美丽看到小辫男手里的那块木牌,不禁瞪大了眼:“这不是我给小乌龟立的墓吗?”就在美丽晃神之际,小辫男摆出一副凶神恶煞样:“好啊!你不但咒我死,竟然还骂我是乌龟。”美丽抵不住他的咄咄逼人,当场就被吓哭了。
后来,美丽才知道,那个新来的小辫男就叫“徐锦冽”。美丽的表哥与他打架,结果输了老大的位置,一时气不过,便将新抓到的乌龟取名为“徐锦冽”。
“真没想到,如此白白的,嗯,像水蜜桃似的他,竟能打得过跟西瓜有的一拼的表哥,”美丽拖着腮,透过夜空仿佛看到他眸内的点点星光。更令美丽没想到的是,这件大乌龙一传十十传百,被村里的人津津乐道了好几天。而美丽被迫当了徐锦冽的跟班,美丽还记得那天表哥很狗腿地说“老大,为了证明我对你的忠心,我将美丽让给你,给你当跟班,想想那多威风啊!”美丽很委屈,也很害怕,幸运的是,没过几天,徐锦冽便离开了。
美丽的父母都是没文化的乡下人,当年美丽的妈看到从自己肚里蹦出的是一皱巴巴的女娃子,不禁皱了皱眉,当场就给她取名为“美丽”。
从小到大,美丽都很懂事,美丽知道父母挣钱不容易,农忙时,美丽也会下地干活,放牛、插秧、割麦,这些美丽都干过。美丽的功课很出色,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美丽考进了省重点高中,家人都为她骄傲,可是美丽却越发自卑。来到一中,美丽总觉得自己与这儿格格不入,美丽看到周围的女孩儿都光鲜亮丽,可她不但穿得老土,而且还像个非洲难民 ,又瘦又小又黑。美丽每次听到同学叫她的名字时,都会羞愧地低下头,她总觉得别人在嘲笑她,而她的名字则是对她自身莫大的讽刺。一中的竞争很激烈,开学没多久,美丽的成绩就跌入低谷,这更伤了她的自信心。美丽知道,她只是一只丑小鸭,而成绩是她证明自己的唯一凭证。
高一期末考试结果出来了,美丽取得了第一名,并创下了“三连冠”的记录。美丽发现在班级这个大集体中又嵌套了许多小圈子。总的来说,成绩优秀的只跟成绩优秀的玩,他们一般都在前排活动,而成绩差的都坐在最后排,可谓是“泾渭分明”。每天放学,同学都结伴而行,只有她独自一人。
美丽从未想到会再次遇到徐锦冽。新学期开始,班上来了个转校生,美丽眯着眼,阳光正透过窗户在黑板上晕下一个又一个光圈,晨光里,白衣少年乌发如墨,眉目如画,极为精致的脸庞上,一双眼角微微上挑,跟记忆中的一样,皮肤白皙,光滑如绸,同学的抽气声不断从四方传来。美丽听到他对台下的同学说:“我叫徐锦冽……”字字清朗圆润,如潺潺流水淌过心田。
徐锦冽的到来,正如有人向湖里扔出一块石子,原本平静的湖面漾起了阵阵涟漪。美丽依旧按照以前的步伐前行,不同的是,有关徐锦冽的八卦总会从四面八方传来,比如徐锦冽是靠关系才进了这所高中、徐锦冽又和某人打架了、某女生向他表白了……唯一可以证实的是,徐锦冽成绩很差,在班上排名总是倒数。
美丽以为他和她就像两条平行线,不会再有交集的那一天。对美丽而言,高中的日子总是平淡而忙碌,而徐锦冽在班级乃至全校都混得风生水起。美丽从未与他说过一句话,她觉得他是那么耀眼,在同学间享有众星捧月的待遇,而她老土怪癖,是同学孤立的对象。
这天,美丽照旧一大早来到篮球场,远远便看到篮球架下有一人在哭泣,美丽犹豫了一会儿,才走过去,竟然是徐锦冽。美丽递给他一张纸巾,默默不语,倒是徐锦冽主动谈起自己的事,美丽很惊讶,他竟然记得她,他说他崇拜她,他向她诉说了心中的痛苦与彷徨,听着听着,美丽也有了倾诉的欲望,美丽说:“我崇拜你,你总是光芒四射,我羡慕你,你有着得天独厚的外在条件,这样的你能轻而易举地赢得他人的目光,只要你肯付出,你就会抓住你想要的。而我,每天早早地来到这儿,就是为了避开他人,多打一会儿篮球,多练一会儿普通话,我想长高,我想变漂亮,我想要说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我想要更多的朋友,而这些,你都拥有。”
自那以后,美丽每天早上都会遇到徐锦冽,美丽会为他讲习题,徐锦冽会教她普通话,陪她打篮球。
徐锦冽的成绩在稳步提高,班上关于他的传言也越来越少,美丽每次做题做累了,转身向后看,都会看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有那来回移动的笔尖。美丽的脸上开始挂着淡淡的笑容,她试着主动与人交谈,回家的路上,美丽不再孤单。
一切都那么美好。美丽很幸福,可幸福总像烟花那样转瞬即逝。
这几天,美丽总感觉到他人异样的目光,班上流言蜚语再次四起,不同的是,这次的主角正是她与他,美丽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美丽啊!离高考还有278天,你怎么能在这时候谈恋爱呢?即便徐锦冽最近一段时间表现良好,你也不能被他迷惑,你是个优等生,你绝不能和他走得太近,这是错误的……”这是班主任第一次对美丽发脾气,美丽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美丽心想:即便我告诉他们,我与徐锦冽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我们在篮球场碰面,只是相互学习,相互促进,他们也不会选择相信。高三本就是个敏感的时期,“恋爱”更是个禁忌的话题。枯燥的学习、紧绷的神经,他们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而他与她不幸沦为炮灰,成为他们生活的调剂品。在回教室的路上,美丽紧抿着嘴,硬是将眼泪逼回去。徐锦冽也被叫进办公室,美丽不知道班主任与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他的脸比原先苍白了许多。
美丽再也不去篮球场了,然而班里的谣言却未平息。不久,徐锦冽转学了。美丽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有些酸酸的。高考前夕,美丽收到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谢谢”,美丽笑了。
发榜那天,许多人都知道今年的文科状元叫甄美丽,记者只捕捉到她转身离开的背影,那是个长发飘飘、高挑苗条的女孩儿。
美丽想起了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我不想蜗居在这小小的天地,我想要更美丽、更自由、更自信,可是我害怕,我不敢……”美丽知道,曾经有个他帮助她跨出了第一步,是时候该自己迈出第二步了。
美丽收拾了行囊,登上了远行的旅车。在车上,美丽进入了他的□□空间,得知他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手指翻飞间,屏幕上瞬时出现几个字,美丽收起手机,静静地欣赏着车窗外的风景。
下课铃声响了,屏幕被慢慢卷起,直到《错误》二字彻底消失,美丽才站起身来。美丽知道,他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曾陪她共同演绎了一场美丽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