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前线》白洛望

64、崩坏的荒村下

　　嫁祀，在每年初春的时候，由烟云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为年轻人主持婚礼的一种仪式。通过隆重的婚礼来为村子洗去过往一年中所遭遇的污秽与不幸，带来幸运与洁净的明天。
　　虽然恶魔入侵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有余，不过对于烟雨村里的人们来说，适龄能够嫁娶的姑娘和小伙子也就那么寥寥几对。二年的一开始，甚至都只有一对新人将要结婚。不过，村子里的人们还是纷纷送上了祝福，并且张灯结彩的准备起了他们的婚礼。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这个小村子中的光阴就仿佛是被时光宠爱着一般停滞住了。人们的脸上依旧带着一如既往的幸福神色，无忧无虑。外界的腥风血雨都和这里没有关系，他们只需要在所剩不多的时光中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不去打搅别人，也不会允许别人来打搅他们的“幸福”。而这种狭隘的团结与排他性，也正为他们日后的悲剧埋下了种子。
　　每次的嫁祀开始之前，两方的新人就会被安排彼此回避七天的时光。在等待之中审视着彼此之间的关系，为双方留足空间去思考未来的可能。这是村里自古流传下来的古老经验，也确确实实让一代又一代的新人们受到了恩惠。婚姻不是儿戏，它是需要男人与女人双方共同经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倘若事情都是平平安安的发展下去，这一次的婚祀无非也是一代人普普通通的欢乐节日罢了。但是，当一位精通于阴谋与邪恶的恶魔到来，这一切就完全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轨迹。
　　在婚祀的前夜，俊朗帅气的少年新郎实在是被短短几天内前仆后继的长辈们烦的要死。虽然他也知道神树的庇护之外很危险的事情。然而，对于未来的迷茫和少年心性的叛逆让他为了逃避长辈们的叨唠铤而走险。不得不选择趁着无人关注他的时候，直接翻翻越越，一路就跑到了神树结界之外。
　　本来他也就像在外面随便散散步，舒缓下几天来压抑的心情。可惜的是，时事总归是变化无常的。说来也巧，被冠以“蜘蛛女妖”代号的人化恶魔，就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且，她在出现时所呈现的外貌并不是她本体的半人半蜘蛛的模样。而是——一名清秀的少年。玩弄人心的恶魔，小小的欺骗手段自然是层出不穷。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可思议的，英俊的少年颤抖着发问了，“祖爷爷他们明明说你已经走了啊……明明不会再回来了啊……”
　　“虎子哥？”蜘蛛女妖化身的小少年犹犹豫豫的抬了乌洞洞的眼睛看向了比他高了一整个头的结巴少年，“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去城里看了下我家里人呀？他们都平安无事我当然是要回来的。”
　　“啊，那就好……那就好。”叫做虎子的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瞬间就暗淡了下去，嘴巴张开又合上，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出口。就在这时，他仿佛发现了什么的样子，指了指清秀少年脖子上浅浅的黑色圈状线条，“这是什么？城里人说的纹身吗？”
　　“啊，不是呢。”蜘蛛女妖化身的少年微微一笑，“嗯……没有这个的话，我就没办法站在你面前了吧。”话音未落，他的身姿竟是迅速的发生了变化，自化身少年的黑色线条遍布的地方扩散，他的身躯开始了迅速的腐烂，恶臭，脓包，四肢被狠狠撕裂的残酷景象在虎子的面前眨眼发生。
　　“啊啊啊……虽然知道我或许在你的欣赏停留不了多久，但是我还是不想你这么快就去寻找到自己新的幸福啊。”哀怨的声音自尚未腐烂的口舌中倾诉，“当年在恶魔入侵的时候是你捡到了逃难的我，给了我一条活路。当年也是我先向你告的白，希望能够永永远远在一起。当年也是我先选择的离开你……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也明白我很自私。可是啊，为什么你就不能偶尔看一眼我呢？照顾我是为了得到我吗？接受我是为了征服我吗？让我离开时厌倦了我吗？村里人的冷言冷语我真的无所谓的……可是，为什么你要抛弃我呢？为什么要任凭人们将我丢向森林呢？为何要用我自己自行离去的谎言来麻痹自己，听不见我的哀嚎呢？”一句句如泣如诉的哀泣，蜘蛛女妖的蛊惑之声渐渐夺取着少年的心智，一步步将其推入深渊之中。
　　“怎么会……我没有……我不是……大家……怎么会……”断断续续的反复呢喃，少年不可置信的双手抱住了头，在蜘蛛女妖的蛊惑下深深的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人类的心灵是如此的脆弱，以至于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缺口就能造成犹如洪水决堤一般的效果。可惜的是，纵然是高位的恶魔想要制造出人偶傀儡侵入人类的都市，也只能一步步掏空容器的心灵来任意摆布而不能直接将他们转换成傀儡。以蜘蛛女妖的能力她也是撞了大运正巧遇到了这么一个懵懵懂懂，内心中充满着破绽的少年。三言两语之间，她就挑拨起了埋藏在少年心中的黑暗面，甚至是用言语来灌注更深层的黑暗到少年的心中。
　　“我好痛苦啊……”清秀的少年容貌早已尽数腐坏，虫爬过他脸颊上的腐肉，脓水自破裂的疮包中流淌而下，“救救我吧……救救我吧……不要让我再受这种折磨了。”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自暴自弃，原本就无法面对现实的小老虎心中更是惶恐。惶恐于对方化作了恶鬼也要爬回来的坚定，惶恐于自己已然走投无路的绝望，惶恐于自己……竟然还爱着他。
　　“我的尸体被埋在了神树根下，你把神树底下的土给挖开，把这个埋下去，我就解放了。”看似十分温柔的，蜘蛛女妖小心翼翼的递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护身符，“救救我吧……”
　　“嗯。”用颤抖的手接过了女妖伪装的亡灵所给予的护身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俊朗的少年就此走向了不归之路……
　　蜘蛛女妖所给予少年的并不是他物，正是足以污染整株古树的恶魔之魄。以众多恶魔怨毒的死亡为代价，聚集了恐怖怨力，足以将任何意志顽强的人污染的恐怖之物。更别提区区没有什么自我意识的古树了，几乎是在少年埋下了这颗定时炸弹的第一瞬间，古树就立即发生了异变。
　　悠远的碧绿枝叶迅速凋零，漆黑的绝望色彩自根部蔓延而上，将整株树染黑。失去了它本来应有的宁静气息之后，暴戾，绝望一系列来自深渊地狱的诅咒便尽情的释放到了人间之中。
　　倘若普通人类堕落了会成为堕魔人，那么身为维系结界支点的堕转古树将会造成什么后果呢？答案很快就揭晓了。以堕转古树为中转点，无数恶魔从中钻出。昔日的恶魔大军在一瞬间就蒙蔽了整个天空的光明，无尽的黑暗将本来热热闹闹的欢乐节日染上了鲜红。
　　昔日宁静的小村庄一去不复返，人类的哀嚎声就如同两年多前所发生的一样，无力，绝望，甚至在安逸中带了太久，他们连一丝反抗恶魔的力量都提不起来了。过于的安逸带来了恐怖的灭顶之灾。肆虐的恶魔很快就将整个村庄吞噬殆尽。没有幸存者，无论男女老少一论成为了填饱恶魔虚无肚子的口粮。哦不，倘若要说的话，幸存者还是有两个的。
　　“多好笑啊。”只不过是用了区区的所谓感情来进行欺骗，就达成了如此壮丽的效果，仅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蜘蛛女妖瞬间构建出了一个衍生恶魔的支点，也即为连通魔界与人间的存在，名为魔神柱的罪孽产物。而持有了一株魔神柱控制权的女妖，更是在眨眼之间，成功的成为了一名恶魔领主，坐拥大批的恶魔大军供她驱使。
　　“所谓的感情，真是相当脆弱，不是吗？”她轻轻的笑了笑，依旧用着那副腐烂的少年爱人模样托起了早已失去自我的少年脸庞，“你明明舍弃了曾经少年的爱情，你又明明收获了新嫁娘的爱情。多么罪恶的男人啊，你究竟爱着谁呢？不，你谁也不爱吧，你最爱的就是自己了。看啊，倘若要你选择爱人的话，你会选谁呢？是选择她的美丽容颜吗？是选择他的甜言蜜语吗？是选择她的活泼可爱？是选择他的温柔善良？”
　　一块块的血肉，不同的肢体，手，足，头，蜘蛛女妖漫不经心地将少年爱人们的尸体四散在地面。可惜的，少年已经不会再说了，也就无法回应以绝望。
　　“享受着被爱的感觉才能活下去的罪恶之人啊……就伴随着我和这柱新生的魔神柱去好好见证这个新世纪的毁灭与重生吧。”
　　已经成为了木偶的少年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他的身躯就没入了古树之中。随后，一张痛苦，愧疚，挣扎的面容就浮现在了堕转古树的最高处，遥望着远方，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