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再相识》雨塘

20、中秋(二)

　　乔逸洋到了门口，敲了敲门就直接进去了。
　　“奶奶，我来了。” 没人应声，乔逸洋耸了耸肩，习惯了，自顾自的关上了门。
　　走进屋里奶奶周春华正一个人看着一台老式的台式电视机，电视机的画面时不时跳动一下，发出滋滋声。
　　乔逸洋把带来的水果月饼往小桌上一放，洗了一盘葡萄放在他奶奶椅子的扶手上，自己也跟坐在一旁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葡萄。当然啦，主要还是吃葡萄，实在是因为这代沟真的不是一点点啊，这种苦情剧原谅他真的欣赏不来！
　　“奶奶，你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出去买。”乔逸洋主动开口了，以他奶奶的性格要她服软那就是痴心妄想。
　　“别叫我奶奶，我不是你奶奶，那个黑心婆子才是你奶奶，你叫她去！”周春华把头一撇，灰暗的眼睛盯着地面，冷着一张皱巴巴的脸。
　　“说什么呢，奶奶。”
　　“说什么，说什么你不清楚啊！哦，她对你好，她家有钱。你去叫她奶奶啊，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啊就是个外人！你们都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好了，我死了你们就高兴了！”周春华一边锤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内心气愤不已，为什么她家的人就没一个争气的。
　　“奶奶，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再说了，这跟有没有钱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亲家，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过去的就别再提了。”乔逸洋说的语重心长，尽量用缓和的口气说话，只希望不要触到奶奶的逆鳞。
　　“亲家？谁跟她是亲家了？我没有那样的闺女！我偏偏还就要提了！你不给我恨这口气，就别叫我奶奶，你叫她奶奶去！那一家黑心的人，就坑我们家钱啊！我到死都咽不下这口气！”周春华激动的拍着椅子扶手。
　　乔逸洋望天，好吧，是望天花板，显然她奶奶全身上下都是逆鳞！
　　“奶奶，他们坑什么钱了？都说了，爸的保险金就几万块，当时姑姑他们打理葬礼当然花了一些。”这些事乔逸洋不想再提，父亲去世时，他才十七岁，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是姑姑姑父帮着打点了葬礼。保险金剩下的钱姑姑都交给了奶奶，可奶奶坚持称钱不止这些。
　　“一个葬礼用的了多少钱？这摆明了就是坑钱，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家黑心人，当初你那姑姑嫁过去的时候我可是一分彩礼钱都没收到啊！我养一个女儿还倒赔钱了是吧？我就要恨这口气！我就是要骂他们一家，我天天都要骂，我一出去我就要说那家人有多黑，有多狠毒！我看那家人还有没有脸，我看他们还好不好意思！”周春华越说越激动，俨然一副誓死不休的样子。
　　“姑姑那事儿，不是您一开始不同意嘛？最后连酒席也没办，就领了个证。”乔逸洋揉了揉额头，每次都是同样的话，每次都是同样的内容，他都无力再说了，偏偏奶奶还要一次一次翻出来提。
　　“我不同意就不给彩礼啦！我没生她吗？我没养她供她吗？她呢，她当我是妈吗？哎呦喂，一嫁出去就翻脸不认人喽！”周春华皱着眉头，连连摆手，“是喽，她有妈喽，还认我这个老婆子啊，我算是没生她喽！”
　　“姑姑哪有不认您？现在不一直是姑姑照应着您？您看，现在不是吗？她不也一直没提以前的事儿吗？奶奶，以前大家都有错，那些旧事就翻过去，不要再提了。”过去的恩恩怨怨实在太多，也太复杂，乔逸洋都懒得再去翻，其中谁是谁非又怎么说的清楚？
　　“她照应我，她照应我那也是应该的！”周春华不自然地撇开头，灰暗的眼神飘忽，看着地板。
　　“奶奶，这样好不好，这事咋们都不提了。姑姑家不提，您也别再提了，我们到此为止。大家就一起好好过，行吗？”
　　“不提？我偏就要提！我就是要说那一家人！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看看那家黑心人的嘴脸！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乔逸洋真的头疼，觉得心好累。
　　“还有那个王庆阳，他叫过我一声妈吗？他来看过我几次啊！哎呦，有点钱了不起啊，有钱都黑心哦！就合着伙坑我们一家。洋，你到是给我长点心呦！你倒是都给我记着哦！给我争这口气啊！”
　　“那不是因为您看姑父不顺眼嘛，他当然不随便在您眼前晃了。”
　　“我再看他不顺眼，他就不来瞅我一眼？估摸着我那两个小外孙也是让他们唬着不许来看我，哎呦喂！”
　　这里乔逸洋真心要替姑父喊冤了，其实这完全是因为奶奶一天到晚的骂，文军和文明两兄弟还真有点小怕。
　　再者，每次来，他们都要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因为只要一来耳朵就要遭殃。奶奶必定要滔滔不绝的述说他们妈妈、爸爸、爷爷、奶奶的恶行，停都停不下来。这时候，他们就要呆呆的坐着，还不能玩手机，还要装作很认真的听，还要一脸茫然的点头应和，然后在心里默默祈祷赶快结束。
　　一般的孩子哪受的了这样长时间枯燥的单方面谈话？老实说，其实自己也受不了啊！当然啦，这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奶奶，他们那是学习忙。”
　　“哦，学习再忙，这么近，连看我的时间都没有是吧！”
　　周春华又一通絮絮叨叨，从他父亲说到姑姑，再从他姑姑说到他姑父，从他姑父说到刘奶奶……话题的终点不知道在哪里啊！
　　老实说，乔逸洋真的觉得自己听的耳朵都快长茧了。他实在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他也不想再听奶奶唠叨那些陈年旧事了，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好好过呢？过去的事都忘了可不可以啊！
　　周春华还在喋喋不休的责骂埋怨姑父一家人，在乔逸洋耳朵炸裂之前姑姑终于来了。
　　周春华一瞥见乔惠，立刻不说话了，直接把头撇向一边，乔逸洋简直就像看到了救星。
　　“妈，小乔，饭都做好了，大家一块儿去吃吧，一会儿饭菜该凉了。”乔惠推门走进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着舒服些。
　　“奶奶，走吧。”乔逸洋去拉他奶奶，但后者完全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我不去，我不进那家人的门。”周春华还是撇着头，没看一眼乔惠。
　　“妈，这大过节的干嘛呢，你看，小乔不也来了吗，大家就一起过去吃顿团圆饭啊，您也别让小乔在这儿干坐着啊。”乔惠走过去坐在周春华旁边。
　　“不去！我就是不进那家门！”
　　“奶奶，好不容易过一次节，咋们好好的行不行？咋们过去吧，大家都等着呢。”乔逸洋也上前哄着。
　　“是啊，妈走吧！”乔慧继续劝导。
　　“都说了不去！我还没饭吃了不是？”周春华气愤的一拍大腿。
　　“妈，我们就想过节的时候大家一起过的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
　　“就是啊，奶奶，去吧。”
　　“我去我就心塞，我就不高兴！我就是不去！”
　　乔逸洋有些恼了，奶奶有时候真的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关键你无论怎么哄，她都还不听。
　　周春华撇着头不说话了。
　　乔惠也有些恼了，她母亲的性格怎么就这么倔强！她直接站起来，这样也就没办法了。
　　“那妈，这样，我一回去就立马把饭菜给您端过来，您看行吧。小乔就跟我一块过去吃吧。”乔慧尽量用商量的口吻说话。
　　周春华听到这儿立刻就炸了，猛的站起来，用枯瘦的手紧紧拉着乔逸洋。
　　“逸洋也不去！逸洋，你要是去了你就别认我这个奶奶了，从今以后，也别再来了！”周春华气呼呼的说到。
　　“妈！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您别把他扯进来，再怎么他也是我亲侄子。既然他都来了，去我家吃一顿饭也是应该的啊！”乔慧也被气到了，攥住乔逸洋的另一只手。
　　“什么没关系，他是我孙子！他就跟我站一头！”
　　“奶奶，都是一家人，什么一头不一头的。”奶奶这种非要分派别的思想让乔逸洋很无奈。
　　“是啊，妈，都是一家人啊！”
　　“逸洋，你是不是要站他们那头！”周春华声色俱厉，灰暗的眼睛直盯着乔逸洋。
　　“没有，奶奶。姑，你先回去吧。”乔逸洋最后还是妥协了，这种情况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听见了吧，快滚回去！别想把我孙子也拉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周春华直接朝乔慧吼去。
　　“妈，我没有。”乔慧眼眶发红，声音也有些颤。
　　“你就是想让我孤老婆子一个人，没个人照应，你就是想抢走我身边的所有人！”周春华青筋暴起。
　　“奶奶，说什么呢！”乔逸洋也有些怒了，没忍住朝周春华吼了一句。
　　他朝姑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姑姑以示安慰。
　　乔慧松了手，背过身去，喘着粗气，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她真的想不通，明明一家人就可以好好过，只要她妈妈退一步，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弄成这样？
　　她都可以放下过去了，无论以前她妈和爸怎么阻止她和庆阳，让她们受了多少苦，她都可以忘了，她还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好好照顾她，可为什么她母亲就是放不下这一切呢？
　　“好啊！好啊！逸洋你也帮着那家人！我就一个孤老婆子，让我一个人死在这儿你们就高兴了！”周春华情绪越发激动了。
　　屋子里静悄悄地，清晰的回荡着周春华的吼骂声。
　　刘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就知道这个节过的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周春华一看见刘芳，更是炸了，气势汹汹的直接冲过去，幸而乔逸洋拉住了周春华。
　　“你进来干什么？谁同意你来的！滚出去。”周春华扯开嗓子吼着。
　　“我怎么不能来，就算你不想好好过个节，你也管不着你孙子吧！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这样？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怎么了？”刘芳实在看不过去了，怒目瞪着周春华。
　　“这是我孙子，不是你的，你管不着！你滚！”周春华越发生气了，嚷的更加大声了。
　　“我没打算抢你孙子，我想抢就抢的走吗？我只是看不过去了！你清醒点吧，真的老糊涂了吗！”
　　“你问问我家逸洋去不去，你问问，你现在就问！他不去！你们滚啊！”周春华气的直发抖。
　　“刘奶奶，您跟我姑先回去吧，没事的。”乔逸洋声音也有些急，他使劲拦住他奶奶，不让她挣向姑姑和刘奶奶。
　　“你听见了吧，滚，赶快滚出去！”
　　“周春华，你好歹讲讲道理，心疼心疼你孙子吧！他过的容易嘛他！你不要再捣乱了！”刘芬真的气不过了，周春华完全不讲道理。
　　“姑，你快带刘奶奶回去吧！”乔逸洋发现局面真的控制不住了，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乔慧也拉着刘芬，红着眼睛，没打算往外走。
　　刘芬冷静了一会儿，决定不跟周春华吵。
　　“这样，逸洋不过来吃饭，你好歹让他晚上来我们那儿住一晚。你这儿也住不下。”刘芬已经是商量的口气了。
　　“他不去！我告诉你，我就是睡地板让我孙子睡床，他也不去你那儿！”周春华的情绪又被激起来了，朝刘芬破口大骂。
　　“你这也太不讲理了！你配当个奶奶吗？你也就活该一个人！”刘芬也怒了，直接提高了嗓子朝周春华吼去。
　　“妈，别说了！”乔慧在一旁拉着情绪激动的刘芬。
　　“你才活该！你才活该！”周春华努力想挣脱乔逸洋，朝刘芬抓去，她枯槁的额头青筋暴起。
　　“好了，别吵了，我回湖州，我回湖州行了吧！刘奶奶你回去吧，奶奶我不去了，你放心我不去了。”乔逸洋眼眶红红的，使尽力气抱住周春华，不让她挣过去。
　　刘芬喘着粗气，用手直指周春华：“你就恨的下心？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乔慧拉着刘芬，止不住的抽噎抹脸。她朝向乔逸洋：“说什么呢？回什么湖州，这大晚上的哪有车！外面还下着雨呢！”
　　“他说了不去你们那儿！你们一家的黑心人！别想抢我孙子！”周春华说的摇摇晃晃，嗓子也喊哑了。却还是一脸肃然。
　　“妈，这大晚上的，他怎么回去啊！”乔慧抽噎着抱着刘芬。
　　“放开我，放开我，这还真说不通了是吧！”刘芬使劲朝周春华挣去！
　　“妈，妈你别这样！”
　　“你滚！你们都滚！你们一家黑心的！你们就合着伙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周春华扯着嗓子吼，直接朝刘芬抓去，结果扯到了刘芬的头发，使劲扯着不放手！
　　刘芬吃痛的呼喊，也伸手还击，使劲朝周春华抓去。
　　两方拧成一团，场面控制不住了。一旁的水果盘子被翻到在地，水果被踩得面目全非，果汁溅的到处都是。
　　乔逸洋努力掰开周春华扯着刘芬头发的手，但两人撕扯的太激烈，乔逸洋和乔慧根本没办法。
　　乔慧吓坏了，哽咽着，哭喊着，使劲拉开两人，生怕两个老人有什么三长两短。
　　她大声呼喊：“庆阳！庆阳！你快来啊！出事了！快来啊！”
　　“我都说了我回湖州了！都放手可不可以！”乔逸洋声音也哽咽了，努力想拉开两人。
　　“妈，你们都放手，逸洋说他回湖州！他不去我们那儿了！放手啊！庆阳啊！快来啊！庆阳！庆阳！”
　　王庆阳听到呼声赶来的时候真的被吓了一大跳，还有紧随而来的王文军、王文明兄弟。
　　王庆阳一加入就拉开了两人。
　　“妈，你怎么样了，没事吧？”王庆阳看着狼狈的刘芬，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确认刘芬没事后，他才愤愤的瞪着周春华。
　　“不去就不去！我们还要低身下气的求你吗？以后各过各不要来往了！”说完王庆阳和他两个儿子拉着刘芬就走，乔逸洋和乔慧则拉着周春华。
　　“谁稀罕啊！我就是死也不跟你们一家黑心人扯上关系！”周春华使劲朝王庆阳大骂。
　　“哎呦，你了不起啊！你这样的人就活该这样！”刘芬毫不示弱的还口回去，一直到被拉出门还在骂。
　　两方分开以后，周春华还在骂骂咧咧，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乔逸洋和乔慧此刻也狼狈极了，脸上手上都有不少抓伤。
　　周春华不停地骂着，乔慧跌坐在地上痛哭抹泪。乔逸洋默不坑声的把房间里撞翻的东西整理好，他不停地揉着额头，突然间觉得真特么累啊！
　　过了不知道多久，周春华终于不骂了，坐在一旁。
　　乔逸洋把房间简单的收拾的差不多了。
　　“奶奶，我走了。”乔逸洋苦笑，呵，自己居然还有力气说的出话。
　　乔慧坐在地上抽噎的厉害，她用手不断地擦着眼睛，从地上撑坐起来。
　　“等一下，逸洋，我让文军送你去。”乔慧抽噎着，眼眶整个都红肿了。
　　“不了，姑，放心吧，我都多大了，你还当我小孩子呢。这大晚上的，不好让文军去了。”乔逸洋扯出一个笑脸，提起自己的包。
　　“奶奶，您早点休息，注意自己的身体，我回去了。”
　　周春华头撇在一边，没看乔逸洋，却安静的一声没坑，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裤子。
　　乔慧捂着嘴又开始抽噎了，对着乔逸洋的背影喊：“注意点啊，逸洋！”
　　然后又跌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抽噎。自己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了，怎么就过得这么苦啊！想好好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乔逸洋擦了擦眼眶，从漆黑的楼道里下去了。外面的毛毛雨还在下，地面上一片湿漉漉的，散发着一阵阵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