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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只向东风赠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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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沣从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里醒来,梦里自己站在一片孤岛上,而静琬带着水儿和芾儿乘坐客轮,消失在茫无边际的大海上。
“静琬,不要…”
“总司令,总司令。”他听见有人焦急的喊着自己,缓缓的睁开眼睛,沙发边站着的却是沈家平。
“是你啊。”他停顿了半晌才回答,想到方才梦中失态,立即坐直起来,披上衬衫,扣好扣子,
“现在几点了?”
“正午一点。”
“我竟睡了这么久。”慕容沣感叹道,“夫人呢?”
“夫人出去了。家平来,正是要报告这件事。”
“说。”
“昨日家平通报谨之夫人的事情,坏了总司令和夫人的雅兴,心中实在不安。今日夫人很早就起身了,拿了手提包匆匆的出了门,家平怕夫人心生去意,就派人远远跟着,结果见夫人去轮船公司买了船票。不过夫人一离开,张侍卫就去问出了夫人所购船票的时间,是本月初十。总司令,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慕容沣俯下身,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
“不然总司令发份电报,命谨之夫人延迟归期?”
“笑话,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况且她理由正当,而我,也厌倦了跟她争吵不休的日子。”
“那么,先囚禁了静琬夫人,总司令再动之以情理,未必不能二美团圆的。”
“不,我已经深深伤害过静琬一次,绝对不能再次伤她。”慕容沣道,“家平,我心中已有定夺,只是还不能确定,你去帮我安排,我要见一见三姐。”
孝慈医院的大钟敲了五下。芮瑛匆匆忙忙的跑进更衣室脱下白大褂,换上薄荷绿的连衣裙,蹬上一双藕荷色的高跟鞋,冲到穿衣镜前端详一阵,那股清新的劲头简直像女明星周璇了。芮瑛左看右看总觉得缺点什么,从包里套了一个水晶别针出来,别到领下,又仔细的理了理那一头短发,总算是满意了。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总是不能错过机会的。想到这里,她抓着手提包就向医院大门奔去。
“程大夫,程大夫。”芮瑛远远就看到了程信之,夹着黑色的公文包,不紧不慢的在前头走,于是也顾不得姑娘家的体面,尖着嗓子就叫他。
“芮瑛,下班啦。”信之停了下来,她便一气冲到跟前,“程大夫,晚上有空吗?听说南湖剧院有场电影特别好看,要不要一起去?”
信之微微一笑,看她全身银白嫩绿的,知道她是特意来约自己。她胸前那枚蝴蝶别针,方才跑的狠了,到此刻那两根触须还在上下晃动,晶莹剔透的,倒煞是好看。
“这……”
“电影票我都买好了。”芮瑛打开手提包,胡乱翻了一阵,找出两张揉得不像样的纸片来。这票她前几日就预备了,一直没拿出来,捂在包里就捂成了这样。
“行。”信之不忍拂了她的心意,他性子虽淡,却终究是个最讲情义的男人。
“信之。”两人刚要走,信之耳畔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芮瑛抬头一看,见医院大门外站着一个优雅端丽的女人,象牙白的皮肤裹在素净的旗袍里,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贵气,眉眼中笑意盈盈,倒是颇为和善。
“静琬。”芮瑛感到程医生的身体明显震了一震,声音也有些动容,“静琬,你怎么来了?真是…好久不见…”
原来她就是尹静琬,那个传说中将慕容总司令迷得神魂颠倒,又害程医生倾尽心力一无所获的女人。芮瑛心中一股醋意油然而生,“慕容夫人,请问你有什么事?我和程医生正要去看电影呢。”
静琬惊喜于信之身边也有了女子陪伴,却不知如何称呼,只微微笑看向信之,“这位是?”
信之有些窘迫,“这位是医院的商芮瑛医生,我的同事,”又向芮瑛道,“这位是…”
“不用介绍,夫人的名声响亮的很呢。只是不知夫人来找程大夫,慕容总司令可知道?”
信之见芮瑛这样不客气,忙拦着她说下去。
静琬看出这姑娘是在划楚河汉界呢,心中却并不介怀,想来自己亏欠信之,如今有个美丽能干的女子愿意待他好,百般维护他,反倒十分释怀。
“商小姐,我知道信之是你的男朋友。我有些事情找他,绝不耽误你们看电影的。”
商芮瑛毕竟是个姑娘家,被这样点明了,心里虽然有点高兴,却不禁羞红了脸。信之更是窘的说不出话来。
“能不能请商小姐稍微等一下,我后天就要离开乌池,临行前有事情拜托信之,想借他到对面的咖啡馆里说几句话。”
芮瑛听了她要走,心里的戒备也就放松了,只道,“好,那你们快去快回。”
咖啡馆里的灯散发着温暖而昏暗的鹅黄色光,信之有一刻晃神,仿佛时光倒流,他和静琬对坐在巴黎塞纳河畔的一家咖啡店子,那些年,许多个黄昏。
那张虚弱苍白的脸,和面前这张温柔清丽的面庞,都是同一个令人怀念的她。
“信之,对不起。那一年我忽然消失,是因为我怀孕了。我想我实在不能再拖累你,所以就……”静琬先开口。
“我知道,”信之憨然的笑了,“我看到报纸了,慕容沣的女儿确实很可爱。”
“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静琬,不要这样说。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幸福。如今你跟沛林很幸福,我由衷的为你们感到高兴。其实我还要感谢你。从前我一直以为只要不断付出,有一天你心灵的天平总会向我倾斜。一直逃避着,不愿知道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可是你的离开却让我慢慢清醒了,爱不是单方面的,那是一种两情相悦。于是我想,我应该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
“信之,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静琬许久以来的负罪感终于得到了解脱。
“对了,刚才你说你要走?”信之问。
“是的,我要带我母亲去法国。”
“跟你母亲?”
“是,你听说了吗?谨之就要回来了。我想,我们三个人的纠葛,总要有一个首先退出才好。”
“你跟沛林说了吗?”
“没有。我知道,他是不会放我走的。”
“静琬,”信之有些着急了,“你要重新考虑,你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你这样不辞而别,沛林会受不了的。”
“所以我才跑来拜托你。我打算把水儿和芾儿留在他身边,这样对他也许是个安慰。可是我又担心谨之容不下她们,信之,你是谨之的哥哥,我请你无论如何要保护我的孩子。这里有一封信,是我写给谨之的,我向她保证,永远不再回来,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只请她善待我的女儿,麻烦你替我转交给她。”静琬眼中隐隐有了泪意。
“静琬,你暂时不要走,总会有办法的。”信之道,“你要相信沛林,他会想出办法来的。”
“我不愿意再让他做这种选择了。他已经够苦的了。况且我现在,只要一想到要与谨之面对面谈这件事就觉得头痛。”
“可是你也不用走得这么急,等我妹妹回来,看看情况….”信之劝道。
“我不能等了。”
“为什么?”
“因为…我又怀孕了。”静琬的脸上浅浅的漾着一点笑,使那过于白净的双颊上充起一点红晕,“请你,永远…永远…也不要告诉他…”